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陆九卿随之不解的顺着他的眼神往那处看去,却见里面坐的正是楚老爷与楚夫人,两人相向而坐,楚老爷背对着他们这边,而楚夫人则面向着他们这边。
  看起来楚夫人的气色的确已有和缓,说起来昨日来时还人事不醒,这会儿才不过施针一次,加之汤药两副,便能下床走动,也实属奇迹。
  楚妤方才回了房,没能看到母亲这幕,若是她知道楚夫人已能下床在院子里走动,该会激动坏了吧!
  饶是陆九卿极想上前探望未来的岳丈与岳母,但想到庆怀王在身边,便也只好先沉住气儿。
  “王爷,您……”这是在看什么?
  庆怀王敛了敛脸上的颜色,也自觉先前失态了。只是他仍难掩眼中的怪骇之色。
  “贤侄啊,前面亭子里二位老人是?”说着,他转过头来蹙着眉头看向身旁的陆九卿。
  纵是心中不解,但陆九卿还是有礼的回应道:“回王爷,这二位老者乃是小侄一位友人的父母。因着来京看病,故而将此处别苑暂借予他们住。其实小侄今日也是来此探望二老的。”
  庆怀王听完,又将眼神落回那位楚夫人身上,眼中模糊不清。虽觉有些失态,但最终还是问道:“贤侄可知这位妇人姓谁名谁?”
  陆九卿疑惑的再次看了看楚夫人,心道难不成楚妤的娘与庆怀王竟是旧相识?他虽听楚妤说过,楚夫人娘家姓白,但是眼见庆怀王如此激动,他只得先敷衍下。
  “回王爷,小侄只听闻这位夫人似乎与夫家相同,亦姓楚。”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庆怀王,又笑道:“难不成王爷认识这位楚夫人?若是如此,小侄倒可再去问上一问……”
  “贤侄,不必了!”庆怀王伸手阻拦,最后看了一眼,便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府门外去了。
  陆九卿亲自将庆怀王送上了马车,之后便见那马车往西边国公府的方向行去,他心下不免生忧,庆怀王这趟去国公府,可会穿帮?
  但就在他正转身想回去时,却见那辆王府的马车突然调头!又往西边驶去。
  那马车自他对面而过,一路向西,这时陆九卿心下才舒了一口气,看来王爷是临时改主义了,不去国公府了。
  ***
  王府的马车辘辘往西而行,车夫甩着马鞭,也是想不通王爷为何突然又改了主义调头。
  而马车中,庆怀王一双老眼已是越显浑浊……
  昭文二十二年,已年逾三十的他,终于迎来了一个喜讯,那便是他新纳的小妾阮氏,终于怀了他的骨肉!
  庆怀王后院儿妃妾虽多,却是直至而立之年尚无一子一女承欢膝下。这时得此喜讯,不管一年后生出来的是个小郡主还是小世子,都足以令他欣喜不已!
  奈何就在胡人犯亓,临安正值多事之秋之际,圣上派他去驻守南疆半年。
  这半年,发生了临安之耻。
  待庆怀王再回临安之时,本以为正好赶得上阮氏的临产,却此时才得知身怀王府子嗣的阮氏在数月前,已被献给了胡人首领!
  他当即举刀杀了那个因争风吃醋而陷害阮氏的小妾,只是任他派了多少细作去胡人那边儿打探,都查不到阮氏的下落。
  之后不多久,亓宣帝登基,由凉国公与老平安侯率领的大军讨伐胡人,并大胜赢回了战俘与献女!
  又重烯希望的庆怀王亲自去将接回的献女逐一排查,却仍是难寻阮氏的踪影。
  几经辗转后,他终是得知了那时的真相。
  原来阮氏当初怀着身孕被献给了胡人首领,阮氏为了保住腹中胎儿,便不敢声张怀子之事。以至于在肚子终于瞒不住时,胡人首领以为那个孩儿是他的,自此也对她百般疼爱。
  而当胡军大败之后,胡人首领舍不得将已临产的阮氏送回,便下令找了个胡女替代冒充阮氏,送回了大亓。
  正因如此,庆怀王在回来的人群中,并未得见阮氏的身影,只见到了当初被罚与阮氏一同送去给胡人的一个贴身丫头,那个丫头是一位姓白的姑娘。
 
 
第118章 
  庆怀王从怀中掏出棉帕子, 轻轻擦拭了下两侧的眼角,然后将沾湿的帕子塞回怀里。
  这些往事皆是心中芒刺, 他是真儿真不愿再次想起。若不是今日看到的那位楚夫人与当年那个姓白的丫头眉眼如此之像。
  其实在那之后他也未曾放弃过寻找,只是多年下去,却是遍寻无果。派去胡人那边儿的探子卧底多年,也只探听到了一点儿难辨真假的皮毛。
  说是自打阮氏跟了那胡人首领,便死心踏地的不肯再回头了。只是阮氏后来偷偷将生下的那个孩子, 又托人送回了大亓。而至于送回大亓后交由什么抚养, 却是没有得到半点儿风声。
  不过庆怀王想来想去, 若是这消息为真,那孩子的下落八成与姓白的那个丫头脱不了干系!毕竟阮氏乃是从外地嫁来临安的,进了王府后又深居简出的没什么朋友, 说起来, 唯一与她亲近的便是王府中贴身伺候她的那个白姓丫头。
  加之二人又有着同被陷害送与胡人的命运,想是那些时日更加亲密了些。
  自想通这点之后, 庆怀王不仅让探子继续留在胡人那边儿打探,还派人在临安四处找寻那个白姓丫头。只是多年下来, 两头皆空。
  打那之后, 他便再也不愿提及此事了。
  方才那名妇人的确是与白姓的丫头十分相像,可是当陆世子说出那妇人姓楚时, 庆怀王只觉心头再次被狠狠揪起, 又毫不客气的弹开……
  怕是这世上,也没有几种苦痛能与这失子之痛相提并论了。
  “哎……”庆怀王长叹一声,心想着怕是此生就要这样含恨而终了。
  马车在庆怀王府驻停后, 庆怀王便直接回了卧房。
  王妃的伤寒如今好的差不多了,正由丫鬟搀扶着在后院儿里散步。
  这时一个家丁小碎步子跑来,他依照王妃的吩咐,待王爷一回府,便来后院儿通禀。
  家丁颔首:“禀报王妃,适才王爷业已回府了。”
  王妃这会儿正因着赏花欢喜,兴会淋漓,便急急吩咐道:“那你快去禀报王爷,后院儿的木芙蓉与菊花今日皆已开了,问王爷可有兴致来欣赏欣赏。”
  家丁脸色讪然,见王妃兴致如此之高也不好直说,但显然这趟去了也是白跑。
  踌躇间,王妃似已看出端倪,脸色蓦地转冷,连声音都难听了几分:“可是出何事了?”
  “禀报王妃,事儿倒是没出,只不过……只不过王爷回府时脸色有些不好。”想了想,他也只能这样说了。若是再将王爷老眼挂泪之事说出,怕是自己过会儿要吃板子了。
  话虽说的清淡,不过王妃自然也明白,能让下人这样说,看来王爷是当真在外头遇了什么不好的事。不过细想一下,王爷出门是去探望陆国公的,难不成……
  “快……快搀我回卧房。”王妃对着身后的丫鬟吩咐道。
  王妃回到卧房时,见庆怀王正斜倚在床柱子上,脸色难堪的紧,手里还攥着个半湿的帕子……这是哭过了?
  “王爷,这是怎的了?难不成陆国公他……”王妃当真是已多年未见王爷这般模样。要说年轻时那会儿,确实还常沉浸在阮氏与孩子的悔恨当中,。
  见到王妃往床这边儿走来,庆怀王也觉失态,赶忙直了直身子,顺带着将手中的帕子往身后藏了藏。
  他脸色一转,先前那悲伤之色立时又换为寻常的严肃脸:“瞎说什么!陆国公身子好着呢。”
  “那王爷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您倒是快与妾身说说啊!莫让妾身胡思乱想的担心啊。”
  稍作犹豫后,庆怀王决定不说。若说当年阮氏之事,单凭一个嫉妒心强的小妾哪能兴得起这么大的风浪?说到底,王妃在里头也没少出力。
  每每想及此,庆怀王就很难给王妃好脸色看。
  他不耐的推了王妃胳膊一下,令她原本想要扶上他肩膀的手落了个空,口中不耐烦道:“哼!你若是真为本王着想,当初又如何会纵容后院儿里的那些拈酸泼醋,以至于酿成之后的悲剧!”
  话说成这样,王妃已听明白这是王爷又想起阮氏与那个孩子来了。
  对于此事,她确实胆怯心虚,是以才在王爷每次提及都沉默不语,只老实听着。
  只是这事儿都好多年不再提了,今日这是又怎的了,王爷怎么又想起来了。
  王妃缓缓在床榻的一侧坐了下来,与王爷既不疏离相远,也不紧挨惹他烦躁。
  原本这事儿沉浸了那么多年,她以为终于过去了,如今看来,这事儿是王爷心中一辈子也越不过去的一道砍儿。
  既然如此,或许总沉默着不作辩解也并不明智。
  王妃轻缓的开口:“王爷,不管当时是谁的错,大错业已铸成,且十几年过去了,早已是覆水难收。纵是您将妾身骂到入土,也是枉然。”
  说着,王妃眼角已有晶莹闪烁的东西滑落,应着屋内并不通明的光线,显得格外凄婉。
  “哪怕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冀,妾身宁愿是死,都愿意为王爷将阮氏与那个孩子换回!奈何就算是妾身看轻了生死,也换不回她们……”
  见王妃又是诉苦又是流泪的如此动情,庆怀王也有些心软了,先前的气已消了大半。这会儿只凭空叹了一声,感慨到:“罢了,好好的本王也不该再提此事惹你伤心,若不是先前去探望陆国公时,恰巧碰到了一个妇人,像极了当年伺候在阮氏身边的那个丫头……”
  “王爷是说姓白的那个丫头?”王妃面露错讹,这种情况倒是她未想到过的,难怪王爷今日生出这莫名的惆怅。
  “是啊。”庆怀王丧着个脸点了点头。
  王妃心下也生出些狐疑,王爷年轻时也是有一双慧眼的,如今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个人都能认错。他既然觉得极像,那就有半数的可能!
  “王爷可有问那妇人的名讳?”
  又是一声轻叹:“本王问过九卿了,那个妇人应该是姓楚,是九卿友人的亲娘,说是进京治病,才暂居别苑的。”
  “姓楚?”王妃轻蹙着眉,从床上起身,往前慢悠悠的挪了几步,似在心中仔细思量。
  接着,她又喃喃了句:“还是外地赴京的。”
  蓦地,她转过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王爷,若妾身记得没错,当初姓白的那个丫头在被送走前,的确是有个姓楚的相好!”
  庆怀王‘噌’的一下从床上弹起!两眼瞪得老圆,紧紧盯着王妃,声音都有些颤抖:“此话当真?”
  王妃点点头,又细细回想起当年的事儿来。
  “妾身记着,原本那个楚家小子还来过府里,找妾身要为那个白姓丫头赎身,可偏偏当时阮氏已怀有身孕,妾身想着若是此时换贴身下人,定会让阮氏心中不自在,才阻下了这事儿,并答应楚家小子,一但阮氏生完孩子,就同意他为白姓丫头赎身。”
  庆怀王顿时心中七荤八素,没了方向。许是太过激动,一时竟有些无措,只一双老眼在地上胡乱寻着什么,满心慌乱的无处安放。
  “这……这么说,那个妇人真有可能是……”他有些不敢说下去了。想到这十几年来,每每是被希望吊起胃口,却又被接下来的失望打入深渊。
  王妃也不敢乱做猜想,若是把话说得太满,之后再次迎来失望,她又成了罪人。迟疑了片刻,她说道:“王爷,不如这样,明日先由妾身去那处见见那位妇人。”
  见王爷脸上带着些狐疑,王妃知道他这是因着当年的事始终不肯再信任自己。怕自己这一去,又要作出什么幺蛾子,把好不容易找来的一条线索又给弄没了。
  但这事儿上,她还的确是想要表现下的,说是将功赎罪也好。
  王妃又解释道:“王爷,妾身毕竟是管理后院儿,对各房的丫头更加熟悉些,若只是您看那妇人像还不算,若是连妾身也看着像,这事儿基本就没跑儿了。况且妾身与那姓楚的小子也有过一面之缘,若是连他也能对上,他们便无可抵赖了!”
  庆怀王听完心中细忖了下,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何况依他观察,王妃自从上了年纪,也的确不似年轻时那般争强斗胜了。这些年他的失子之痛,她最了解,想来,她如今也不敢再次再他伤口上撒盐了。
  最终,他眉间释然,决定道:“好,明日就有劳爱妃辛苦这一趟了。”说罢,他牵过王妃的手,四目相望,眼中既有感激,也有期冀。
  翌日清晨,王妃起的极早。往日里她怎么也会睡至辰时,而今日刚一日出,便起寝了。
  倒不是今日的事儿有多急切,而是庆怀王辗转反侧的,这整整一夜都没有阖眼,故而惹得她也睡不下去,不如早早起来收拾妥帖。
  下人伺候完王爷与王妃的盥洗梳头,便端着水盆铜盂下去了。
  屋内又仅剩了王爷与王妃二人。
  “爱妃,你过会儿去时切记要瞧仔细了,若真是他们,隐身埋名十几年,必然是不想让人找到。”
  “爱妃,若认出真是他们后,你切勿对孩子的事太过打草惊蛇,以免将他们吓跑了。”
  ……
  一通叮嘱,这些话从昨晚说至今早,王妃自己都背得过了。但她还是没有太下王爷的面子,反倒温婉的为他理了理袍子,宽慰道:“王爷还信不过妾身的察人能力?”
  “噢,呵呵呵呵。”庆怀王面带窘色的干笑几声,终是闭上了嘴。
  半个时辰后,王妃所乘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的别苑大门前。下人上前叩门递了名贴,很快马车便被府里的下人请了进去。
  毕竟陆九卿也不是始终留宿于此的,前晚只是因着楚妤的爹娘刚来,才多有不放心,加之楚妤又是昏倒又是彻夜不睡的,他才在此过了一夜。
  而昨晚,他回了国公府,如今这处别苑,只有楚妤跟她的爹娘居住于此。
  下人们昨日刚刚见世子高规格的接待了庆怀王,是以今日王妃前来,下人们也是极尽细致的为其上了好茶与点心,然后等楚妤这‘半个’女主子前来接待。
  没多会儿,楚妤便换好一件正式着的衣裳往前厅疾步行来。
  方才听到丫鬟来禀报是王妃来时,她吓的咳嗽了半天,险些就要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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