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第119章 
  当楚妤见到庆怀王妃时, 眼前还是有股子惊艳的。
  虽说庆怀王妃四十过半,已近艾服之年, 但风韵与气度却是顶好的。看起来面色依旧红润富态,身型轻盈纤细,着装正统又不失艳丽。
  楚妤缓步走至庆怀王妃的座椅跟前,跪地行了一礼。口中公瑾道:“民女楚妤,见过庆怀王妃。”
  “楚姑娘, 起身吧。”庆怀王妃语气柔婉, 听似极慈祥的一个人。
  “谢王妃。”楚妤起身, 却是不敢私自往一旁坐去,只颔首恭敬立于王妃三步开外,像那些小丫鬟等待主子等待吩咐般谦卑。
  若非陆九卿今日不在, 怕是这辈子都轮不着她当面给王妃行礼交谈。
  庆怀王妃先是不急不徐的将眼前姑娘细端了一番, 既而才轻笑着问道:“你就是陆世子口中那位携二老暂居于此的友人?”
  楚妤面色稍稍一怔,接着点头称是。
  她并不知陆九卿昨日与庆怀王谈了些什么。因着陆九卿也未曾猜到会有今日一出, 故而也未私下嘱咐过她什么。
  她微微抬起眼帘,恭谨的盯着庆怀王妃的一举一动。见王妃眼中似有精光流转, 却猜不透是为何。
  心道若是庆怀王妃单纯是为了好奇陆九卿的私交, 也不至于如此正大光明的找上门来,毕竟她也不是陆九卿的亲娘, 又或是什么必须给他掌掌眼的至亲长辈。
  那庆怀王妃此次前来, 到底所为何事?
  想了一圈儿,楚妤心中也未想出个靠谱的推测,便试探着言道:“王妃大驾光临国公府别苑, 本应由世子或是这府里的主人仔细接待,奈何偏巧今日这府中没有一个主人在。楚妤便不得不僭越,前来迎接王妃大驾,还请王妃务要见怪。”
  “只是不知王妃今日前来是……”
  说罢,楚妤稍稍抬起头,以余光谨慎的凝着庆怀王妃的神情变化,妄图从中看出几分端倪。
  只是庆怀王妃毕竟是修养在此,闻听何言皆是面露似有似无的浅笑,让人根本看不出面貌变化及心中意图。
  庆怀王妃先是端起下人早就备好的茶碗儿,放在涂着朱红脂膏的唇边浅浅的啜了那么一口,也不知究竟是真抿进去了,还是只作作样子磨蹭下时间,以图整理下思绪。
  反正大人物的言行总是一句三思,便是之前心中做好了盘算,真付诸之际还是会细忖再三。
  庆怀王妃缓缓又将茶碗儿放下,那碟子底儿触碰到紫檀方几时,楚妤离的那么近甚至都没有听到半点儿瓷器应该有的声响。
  “楚姑娘,非但庆怀王与凉国公乃是至交,就连本王妃与国公夫人亦是多年好友。故而今日特意前来,也是想对九卿的私下结交有个了解。”
  庆怀王妃用了个极好理解的由头,一下便完美的掩盖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而楚妤显然也对此话深信不疑,毕竟在她想来,庆怀王妃的确是与自己无任何交集,来此,必然是因着自己与陆九卿的关系。
  如今庆怀王妃自己都暗示是代国公夫人来的,显然这很易取信于人。
  只是如此,也委实令楚妤心生尴尬。说通俗点儿,这不就是国公夫人请庆怀王妃来给未来儿媳把把关?
  呵呵,楚妤心中暗暗苦笑。若是对王妃接下来的提问均如实作答,想来自己与陆九卿也到了尽头了。
  但她还是强撑着表面的镇定,有礼的曲了曲膝,“不论是国公夫人还是王妃,有何想要问楚妤的,楚妤定当知无不言。”
  “嗯。”伴着轻微的点头,庆怀王妃显然对她的识礼还是有些赞许的。
  既然也毫不客气的问道:“楚姑娘,既然这回是二老来京投靠于你,那你家原本在何地啊?”
  “回庆怀王妃,楚妤的家原本在宿城。”她恭谨的答道。
  庆怀王妃又问:“那家中除了二老,可还有其它什么亲人?”
  楚妤依旧严格按照所懂规矩回话:“回庆怀王妃,楚妤除了爹娘外,还有一位兄长,一位幼弟,以及业已出嫁的姐姐。”
  “嗯。”庆怀王妃点了点头,以示对之前楚妤坦诚相告的满意,也为接下来的重点作准备。
  “那这回来京治病的,不知是楚姑娘的爹,还是娘呢?”
  楚妤谨慎的望了一眼庆怀王妃,心忖着陆九卿连她家人来治病的事都说了,这样岂不是更易穿帮?
  而她不知的是,昨日庆怀王已当面撞见了正被搀扶而坐的楚夫人,以当时的状况,陆九卿不主动说二老来京治病显然是行不通的。
  “回庆怀王妃,此次来京治病的,乃是楚妤的娘亲。”
  “噢?不知楚夫人所得是何病症呐?”庆怀王妃的眼中蓦地聚了丝光华,似乎是对楚夫人极感兴趣。
  “回王妃,楚妤的娘……得的是……”她停顿了片刻,却是仍想不到合适的说辞。照实说的化,王太医这回看病的事就极易露馅。可若不照实说,又有欺骗王妃之嫌。
  庆怀王妃却似乎也不太计较此事,见她答的困难,便只当是什么不便与外人道的难以启口之症状。反正她此行所为的也不是这事儿,便立马转了话题。
  “罢了罢了,想来大夫所说的那套症结也多是冗长难懂的,你记不得便算了。只是老人家上了年纪,身子定是要仔细调养的,这些日子你这孩子也是受苦了。”
  听庆怀王妃主动为自己开脱了出来,楚妤正觉得心下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又听到王妃问起:“不过,楚姑娘的娘可是也姓楚?”
  先是懵了下,然后楚妤解释道:“回庆怀王妃,楚姓乃是楚妤父亲家的姓氏,楚妤的娘亲本姓白。”
  为表恭敬,楚妤答话时是轻垂着脑袋,故而并未第一时间看到庆怀王妃脸上那已崩不住的神色。先前的镇静早已功亏一篑,此刻,庆怀王妃脸上已是显露出惊骇。
  虽说来时已觉得此事有半数的可能,但毕竟只是推测,如今连姓氏也对上号了,这事儿基本便定了!
  “你娘亲果真姓白……”王妃自言自语的喃喃了句。
  楚妤这时才禁不住好奇,抬了抬头。眼见庆怀王妃已变了脸色,她心下更是想不通了。王妃来既然是为了帮国公夫人来考验她的,又怎会如此在意她娘的姓氏,以至于起了这么大反应?
  “庆怀王妃?”楚妤小声轻唤。
  王妃这才从那些往事中抽回了神儿,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
  凝眉问道:“你方才说你还有一位兄长,一位幼弟,以及业已出嫁的姐姐?”
  楚妤也是被问的一愣一愣的,怎的绕了一圈儿又回到这问题上了。便也只得点点头,肯定道:“回庆怀王妃,正是。”
  庆怀王妃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若胡人那边儿的探子打探属实,白姓丫头的这四个子女中便有一人可能是庆怀王与阮氏的孩子。
  虽可惜不知那个孩子具体是男是女,但阮氏怀子乃是昭文二十二年暮秋九月,这么算来,那个孩子的生辰该是昭文二十三年的六七月份。
  庆怀王妃突然从椅子前站起,轻叹一声,怜悯道:“哎,可怜你爹娘养育这么多子女,到头来真病了,身边也只有你这一个女儿尽孝。”
  楚妤连忙颔首,这话她也不知如何作答好,跟着指责几位兄弟姐妹不孝顺,还是质疑庆怀王妃的说辞呢?
  自然是都不好,那便不如沉默不语。
  庆怀王妃边往门口处挪了两步,嘴中又道:“不过既然本王妃来这府上一趟,也是缘分,怎么也应瞧一眼你娘的身子。”
  边说着,庆怀王妃往门口痛快的大步走去,“走吧丫头,你带路。”
  这番说辞间,丝毫不给楚妤推辞的机会。楚妤也只好赶紧跟上庆怀王妃的脚步,只伸手加以指引,身子却是不敢越过王妃的身侧。
  还不忘嘴甜的说上一句:“早听闻庆怀王妃宅心仁厚,体恤平民,今日有缘得见果真是让楚妤感怀,楚妤先代爹娘谢过王妃的厚爱。”
  庆怀王妃只是干笑两声,顺着她的指引一路往中院儿走去。
  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楚妤小声提醒道:“庆怀王妃,这间屋子便是楚妤爹娘所居。”
  说到这儿,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楚妤的爹娘头次来临安,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为免失礼还请王妃稍等一下,楚妤先进去告知下爹娘所应行的礼数……”
  “不必了。”还未等楚妤将话说完,庆怀王妃便打断了。
  她往前又走了几步,见到那为给楚夫人通风特地开了个缝的窗牖。
  边透过那窗缝儿往里瞄着,王妃笑了笑,说道:“既然大夫说你娘这会儿好生休养为主,那本王妃就不进去打扰她休息了,在这儿看一眼也算心中有数了。”
  “是……”楚妤除了称是也别无所择,毕竟不论庆怀王妃要做什么,自己也只有听命点头的份儿。
  只是她看着王妃的眼神中,渐渐失了从进府便一直维持着的那虚假笑意。
  庆怀王妃看着屋里,眼中既像是见了鬼,又像是看到了什么祥瑞,喜惧难辨,变化莫测……
 
 
第120章 
  院子里的菊花开了不少, 清晨的太阳光一照,自有让人陶醉的景色。
  一个小丫鬟端着朱漆的木托盘往楚老爷与楚夫人的屋子这边来, 见到庆怀王妃与楚姑娘皆在此处,便浅蹲行礼。
  “见过庆怀王妃,见过楚姑娘。”
  楚妤在王妃面前自是不敢多话,顿下片刻,王妃才道:“起身吧。”既而又看了看丫鬟手中所端的朱漆托盘里, 有一小碗儿白粥, 和一个药碗。那浓浓的汤药味道隔着老远便闻得到。
  “这是要进去送早饭?”
  小丫鬟应话时声音清脆, 恭敬之余却是面带笑意,毫无怯糯。毕竟是国公府调来的下人,之前想必也是见过庆怀王妃的。
  “回庆怀王妃, 太医说楚夫人胃弱, 服药前必需要先以白粥垫胃。”小丫鬟说完仍是面带微笑,并未察觉自己无意中犯了大错!
  庆怀王妃的视线由那药碗, 移至那个小丫鬟脸上,口中诘问道:“你方才说……太医?”
  小丫鬟这才神色慌张的连忙改口道:“回庆怀王妃, 奴婢想说的是大夫, 但一时嘴笨说错了。”
  莫说是小丫鬟,就连楚妤先前只顾着想规矩, 完全没细寻思这话句, 如今庆怀王妃一提,她也是吓了一跳。
  忙顺着解释道:“王妃,这个丫鬟头日还在国公府伺候国公大人, 可能是一时嘴快说串了。”
  “噢。”庆怀王妃嘴角的微微笑意渐渐晕开,“我说呢,太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的来的,这若是越规矩行事,那可是大罪。”边说着,王妃往窗内剜了一眼,那眼神狠厉,也不知是对着谁。
  “是是是,楚妤不敢。”
  “对了,楚姑娘,本王妃这回来还有个任务,要去为你和九卿合合八字儿。不论日后九卿会给你个什么名份,这个都是重要的。”
  楚妤深颔了颔头,稍作犹豫,只得乖顺道:“是,还请王妃在前厅稍等,楚妤这便回房去取庚帖。”
  行过礼后,楚妤急急回到房里,找出庚帖来,自己先展开看了看,不知为何,就是隐隐觉得不安,事情似乎没这么单纯。
  但她还是很快便拿着庚帖出了屋,送至前厅给庆怀王妃过目。
  庆怀王妃接过呈上来的庚帖,心中明明是想着立马打开的,但她还是忍了忍。面色沉稳的起身,告辞。
  直到上了马车,庆怀王妃才双手捧着那庚帖,缓缓将之展开……
  昭文二十三年,六月十八。
  蓦地,庆怀王妃将庚帖合上。眼中带着惶惶之色,不久,嘴角又流露出些许笑意。
  楚妤……这丫头便极有可能是王爷与阮氏的那个孩子!
  若此事为真,反正如今阮氏早已不知去处,只是认回个孩子,非但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反倒能解了王爷这十数年来的心结。若是没那些心结,想来夫妻携手至半百,该是恩爱有加的。
  如此想来,这反倒是好事一桩了。
  掀开马车前面的帷幔,庆怀王妃对着马夫命令道:“快些回王府!”
  闻言,马夫将鞭子狠狠往马儿身上一抽!只见马儿长嘶一声,马啼急踏,呼啸而去,所过之处翻起阵阵烟尘。
  不到半个时辰,庆怀王妃便回到了王府。堪堪一进门,便逮着一个家丁急急问道:“王爷现下在何处?”
  “回王妃,王爷今日还一直没有出卧房……”
  “下去吧。”庆怀王妃放了那家丁,自己疾步往卧房走去。心中也大约明白,王爷这是心病难愈,不过好在她这会儿带了治病的良药!
  辅一进卧房,庆怀王妃就大声唤道:“王爷,王爷!”
  庆怀王一副恹恹的倦容,像昨晚那样斜倚在床柱上。
  这副画面庆怀王妃已看了几年,这些年才刚好些,经昨日一遇,又如此了。
  虽是心中哀叹,但王妃还是精神奕奕的走至床前,悦色言道:“王爷,您快看那个楚丫头的庚帖!”
  庆怀王接过王妃递来的册子,脸上疑惑,心中有些猜想却也不敢显明。他这辈子最怕的便是给自己希望,再得来失望。
  但庆怀王妃的这副样子实在是反常,看来是真有大事发生。庆怀王忐忑的展开那册子。
  “昭文二十三年,六月十八?”他跟着上面的字念出了声。
  庆怀王妃立马道:“王爷可还记得阮氏怀子时,便是昭文二十二年暮秋九月?”
  他如何会不记得?这个日记早已牢牢印刻在他的心中,怕是比王妃甚至比自己的生辰都还要记得深刻。
  “王妃的意思是……”庆怀王的一双老眼已泛起莹莹水汽,证据至此,他还是有些不敢认,可是心中又难抑制那渴望。
  庆怀王妃握住王爷的手,缓缓坐到他的身边,在他手上轻拍了两下,又道:“王爷,我今日问那丫头了,她娘当真姓白,不姓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