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也有良家子——飞雨千汀
时间:2018-09-02 08:24:59

  这一条,便似铁证。庆怀王再也难掩脸上激奋之情,乍然站起身,定定的望着王妃,“你今日见那丫头了?她……”
  “见过了。”庆怀王妃笑微微的答,不用王爷将话说明,她便知他想问的是何。
  “王爷,那丫头叫楚妤,生的娇美无匹,秀雅绝俗!当真是既随了王爷的矜傲风骨,又随了阮氏的柔情绰态。”
  王爷那与王妃握着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声音也越发的激动起来:“当真如此?”
  “当真!王爷还不信妾身的话?”庆怀王妃调侃的笑笑,眼中也是泪影斑斑。
  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未曾见过庆怀王这般的动情了。若是这孩子认了回来真能解了他的心结,从此好生与她携手白头,那一切倒也值了。
  ***
  自从送走庆怀王妃后,楚妤心中久久不能安定。
  不知为何,明明王妃自开始就说清了此来的目的,可是她还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总觉得以王妃的城府,不似会把目的如此明确的表露出来的人。
  “来人。”她冲着门外大声唤起。
  很快便有一个常出现在她眼前的丫鬟过来了,“楚姑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楚妤突然又犹豫了下,片刻后还是命道:“你马上去国公府给世子爷报个信儿,让他今日无事时来别苑一趟。”
  “是。”丫鬟应着就退了下去。
  其实哪怕不去报这个信儿,以楚妤的推测,陆九卿今日也差不多会来的。但是庆怀王妃今日所来让人不得不生疑,以防事态蔓延,还是早些将情况告知他的好。
  丫鬟外出后,楚妤先是去灶房看了看药熬上没。这药一日三回,每回要熬足两个时辰,便是吃下一副的同时,又要开熬下一副。
  看过药锅子后,她又回爹娘那边看了看。
  丫鬟将药送进来有一会儿了,先前由于太烫,楚夫人咽不下,便说过会儿冷些再喂。如今也应该差不多了。
  楚夫人靠在床背上,楚老爷坐在床尾陪着,而楚妤则一只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拿勺子不时的往楚夫人嘴边儿喂一口。
  见楚夫人吃药吃的脸色不太好看,楚妤便有心说些旁的话来分散她的注意,以图让她忽略那药剂难闻的气味儿。
  楚妤笑微微的说道:“娘,您可知道方才王妃来看过您了?”
  这本该是多大的荣宠,她满心以为娘亲会为此开心一些,可谁料楚夫人却忽地将那药勺一推!
  面色惊惧的问道:“王妃?哪个王妃?”
  这倒是楚妤始料未及的,她端着药碗,一时不敢再喂,娘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娘,是庆怀王妃,您第一回来京城,应该是不知道她的。”所以为何会如此激动。
  楚夫人脸色越加难堪,不只是楚夫人,楚妤转头向楚老爷求助时才发现,连楚老爷的脸上也现出同样的颜色!
  楚妤连忙转移话题道:“娘,还是先喝了这些药吧,要不过会儿更凉了就没法喝了。”
  边说着她又舀起一勺药汁往楚夫人嘴边送去。楚妤心中懊悔,原本只是想着说些旁的来分散娘亲的注意力,却想不到这些话反倒更令娘亲不开心了。
  “啪!”一声,那药勺连同药碗儿,一并被楚夫人那一掌给打到了地上!
  “你!你……”楚夫人双眼怒瞪着楚妤,似是有一肚子怨愤想要宣泄,奈何又有难言之隐,最终一句也说不出来。
  楚妤茫然,若是娘仅仅是因着自己卧病在床,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那这反应也太过了。此时再联想到之前庆怀王妃的种种反应……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难不成,庆怀王妃此次所来的目的,不是冲着自己,倒是冲着自己的娘亲?
  楚妤抬头痴痴的盯着楚夫人,心中似有百惑不解,却也不知从何问起。
  娘亲是头一回来临安,究竟能与庆怀王妃有何渊源?何况如今反应怪异的也不只娘亲一人,爹也如此。
  “爹,娘,你们可是有事瞒着妤儿?”楚妤看看这头儿,看看那头儿,顿感像被排斥在外般无助。
  楚夫人转头看向楚老爷,二人四目相望,似是在无声交流。却没有一个人肯给女儿哪怕一个字的答复。
  楚妤默默低下头,从小到大,这个家,她似乎从未真正走进去过。楚家的事,楚家的秘密,她永远只能像个外人一样旁观。
  看来,这回想要解开迷团,只能凭借自己了。
 
 
第121章 
  才刚从爹娘的房里出来, 楚妤便见爹将原本敞开着的窗牖阖死,甚至还将窗幔拉得严严实实。
  既而便听到身后“啪哒”一声, 是房门上闩的动静。
  呵呵,她心中无奈的苦笑,爹将她当个贼般防着已不是头一回了。这是怕她不死心会在屋外偷看?偷听?
  楚妤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偏堂走去。
  才刚坐下,便见先前去报信儿的那个小丫鬟回来了。从她喘着的粗气可知,这是下了马车又一路小跑。
  楚妤拿起身边的茶碗儿, 大方的向小丫鬟递去。
  “呐, 先喝口水。”这杯是先前庆怀王妃来时, 下人上给王妃与她的,可是她始终站着,自然这杯茶也没有动一下。
  小丫鬟哪敢, 双手从楚妤手中接过那茶碗儿, 又兜了一圈儿放回来她旁边的方几上。
  “谢谢楚姑娘,奴婢不用了, 世子一会儿就到,奴婢往回来时世子已着人更衣了。”那小丫鬟一口气儿的将话说完, 似是生怕再一哽, 楚妤又要客气的给她递茶。
  “噢,我知道了, 那你下去休息吧。”楚妤沉声吩咐道。
  待丫鬟下去后, 她又拿起一旁的茶点吃了两块。并非心宽,只是接下来还有诸多硬仗,如何能让这身子拖了后腿儿。
  就在两块点心用完之时, 陆九卿已大步往偏堂这儿来。
  “怎么,才一日未见,本世子还未想你,你倒先沉不住气儿了?”如此逗弄着,陆九卿迈进了门。
  楚妤的确是有些沉不住的站起身来,嘴中怨怼道:“少臭美了你!我找你来是有正事的。”
  见她神色认真,陆九卿也不再逗她了,笑着往椅子上一坐,示意楚妤也坐下再说。
  “说吧,有何要事?”直到这会儿,他脸上才显露出些关切。
  楚妤朝着陆九卿所坐的位置看了看,然后倨傲的抬了台下巴:“呐,你现在坐的位置,就是方才庆怀王妃所坐的。”
  闻听此言,陆九卿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眉头一皱,奇道:“庆怀王妃今日来过了?”
  “是啊,还坐了好一会儿呢,问东问西的,刚刚才将这尊大佛送走。”楚妤脸上略带委屈。
  这就更让陆九卿心奇了,“问东问西?她都问了些什么?”
  楚妤便将先前自从庆怀王妃进府,一直到出府的所有细节与对话,皆如实详尽的转述了一遍。
  接下来看陆九卿的神色,她便知王妃此来果真非善。
  陆九卿若有所思的盯着楚妤,言道:“庆怀王昨日离开别苑后,并未去国公府。我母亲也不可能另行拜托庆怀王妃来要你的八字。”
  这才是最令她担忧的。若是庆怀王妃此行目的真如她自己所言,虽令人不舒服,却也不至于有过多无谓的担忧。而如今,却是让人着实想不通了。
  “那王妃来问这些究竟是……要走我的八字,若不是为了与你相合,又是为谁而要?”
  陆九卿与楚妤两人皆陷入沉思。
  良久后,楚妤率先打破了安静,提起:“对了,方才我给我娘喂药时,提到了庆怀王妃来的事,结果我娘脸色突变,连药碗都摔了,还问我都与王妃说了些什么。”
  她蹙眉看着陆九卿,虽知他一时半会儿也缕不清头绪。
  “你不是说楚伯父与楚伯母皆是头回来临安?”陆九卿不免奇道。
  楚妤认真的点点头,“就连我嫁来临安后,我爹娘也未曾上门过,都是每逢节日我回宿城去看他们。”
  陆九卿眼睑一垂,似是心中有所质疑,“那也仅仅是在你嫁来临安后,他们未再来过。但是在你小时不记事时,甚至是在还没有你时,你怎知你爹娘没来过临安?”
  “我……”楚妤也答不上来,但是爹娘明明说过的确是未曾来过临安。
  陆九卿想了一番,深沉道:“若说是庆怀王,听闻他年轻时确实驻守过南疆,也曾到过不少地方,在外有知他威名的人并不奇怪。但是说到庆怀王妃,她却是从未离开过临安。故而楚伯母若是对王妃如此在意,想来,只能是你娘以前在临安呆过,与王妃曾有过何种渊源。”
  其实这也是楚妤心中所想,毕竟分析来分析去,所有现象都指明这点。只是她实在想不通,就算是略有点渊源,十几年过去了,她娘再也未踏足临安,有什么渊源或是过节十数年的时间还化解不了?
  “怎么办……”楚妤忽地担忧起来,眉心深蹙:“若是我娘当真以前曾开罪过庆怀王妃,而且能让王妃十数年间不相忘,那她会不会对我娘的病有所……”干扰?
  她没敢明目张胆的说出口,毕竟对方是亲王的正妃。而楚夫人如今治病还要仰仗王太医,王太医却又极看这位王妃的脸色……
  这一连串的关系,脉络分明,单是想想都让楚妤后背发凉!
  陆九卿起身,走到她跟前抚了抚她的顺滑如丝缎的漆发。指间的温度透过发间,丝丝袭入肌肤,似是能将她的惶恐安抚住。
  “妤儿,你无需害怕。可还记得我对你承诺过什么?”他声音幽沉,如丝丝古潭的清泉,沁人心脾。
  楚妤在他修长手掌的抚摸下,终是觉得放松了下来,轻轻点头,口中喃喃:“嗯,你说无论如何,我娘都不会有事。”
  “那你何时对我的话也有所质疑了?”陆九卿的证气中略带责怪,既似逗她,又似极认真。
  轻抿了抿嘴唇,楚妤往那人的怀抱中贴了贴,带着几分柔嗲的撒娇道:“小女子自然不敢质疑世子爷。”
  随着几声轻笑,他温柔的俯下身子,在她一头青丝间深吻了下。
  ***
  一辆马车自庆怀王府中驶出,马夫原本还算悠闲,忽然背后的舆厢内传来一声低喝:“给本王快着些!”
  德勒,这比王妃回府时还要急。
  马夫得令猛的一甩鞭子,那两匹马儿便踏着尘雾疾速向东驶去。
  舆厢内,庆怀王妃眼见王爷这会儿满心焦急,也有些不敢劝。王爷说要先去见见楚妤这丫头,其实依着她的意思,倒是应该先去国公府一趟。
  毕竟楚妤这丫头是陆世子的人,虽说只是个晚辈,但有事也应先与长辈相商,待国公与国公夫人皆对此事有所了解后,再一同来解决。
  而这般贸贸然的去见那丫头,且不说她会不会这么轻易就认了这个爹,就算是她原本有心认,别苑那边儿还有两个将她养大成人的爹娘在,她如何忍心当着他们的面儿喊旁人爹?
  “王爷,”想及此,庆怀王妃终是忍不住,想要再开口劝劝。
  “说。”庆怀王一双眼睛认真的看向庆怀王妃,她真的是极少见他如此较真。
  庆怀王妃想了想,与其劝,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往前推,推到他无法应对了,自然会转变个思路。
  便温柔的问道:“王爷,过会儿见了楚妤,您打算如何跟她开口?”
  原本以为王妃又要劝他别急着去见那丫头,故而庆怀王语气中带着抗拒。但见王妃如此说,他倒突然放下心来。
  认真畅想了一番,然后答道:“就从她亲娘怀她之事说起!”
  庆怀王妃又问道:“那王爷是打算将阮氏被献给胡人首领的事儿,如实告之女儿?”
  庆怀王怔了下,他虽贵为亲王,却也没什么旁的本事,说起来也就是一武夫,鲁莽难免。他只一心想着快些与女儿相认,却未细想哪些往事该说,哪些往事又该不说,或是换一种说法。
  王妃这个问题,显然是女儿会问到的,否则如何向她解释她娘去了何处?又如何向她解释清楚当初父女失散的因由。
  庆怀王妃却也没就此打住,继续温婉的问道:“还有啊王爷,若是您如实给楚妤说了那些往事,楚妤必会追问她亲娘是因何被献去给胡人的,您又如何解释?”
  这下庆怀王更加沉默了。若是再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王府后院儿里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那她会否还没认,就先恨上他这么妻妾成群的亲爹了?
  “那……那你的意思是?”庆怀王终是软了下来,开始征询王妃的意见。
  王妃眼神脉脉,似是要将一片丹心完全坦露给王爷看。夫妻二人,定不能再因些事而生分歧,解了王爷多年的心结,方能换回夫妻和睦到白头。
  “王爷,依妾身的意思,还是应先从国公与国公夫人处着手。”
  稍作停顿,王妃才细细解释道:“妾身虽只与那楚妤一面之缘,却看得出来,这丫头对九卿那可谓一往情深。而楚家既是宿城普通的商贾之家,根本是高攀不起国公府这门亲。”
  “但若是王爷预先给国公与国公夫人通好气儿,将楚妤的真实身份告之二人,想来国公与国公夫人定会百般支持这门亲事。国公之子,配亲王独女,这岂不是最为门当户对的一对儿良人?”
  庆怀王似懂非懂,顿了顿急道:“你这说了半天,都是如何撮合陆九卿和我宝贝女儿,可却没说我如何与我的宝贝女儿相认呐。”
  庆怀王妃却也不慌,依旧不疾不徐的慢慢道来:“王爷,您怎么还没看明白?楚妤既然在乎与陆九卿的亲事,就必然感恩为她带来这段良缘的您啊!若是换作她那养父养母,如何给得起她这般好姻缘?怕是陆九卿再疼她爱她,也抵不过国公与国公夫人的一只痛打鸳鸯棒啊!”
  “比起王爷这样火急火燎的去认女儿,再说出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来,妾身倒觉得王爷还是稳扎稳打,在孩子心目当中竖立高大正面的形象,莫让孩子从归初就对您有排斥之心。”
  庆怀王虽听的也不是太懂,但最后这句倒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哪个当父亲的不想当女儿心中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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