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荣宠记(重生)——陈云深
时间:2018-09-02 08:27:52

  姜红菱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生出了几分讶异。
  这玉佩实则是顾思杳生母宋氏之物,她还记得,上一世哪年正月十五,顾思杳来侯府这边赴团圆宴,吃的半醉归去,不甚就将这玉佩失落了。那一次,顾思杳大发雷霆,逼迫着两府下人将阖府上下翻个底朝天,好容易才自一小丫鬟住处寻到。那小丫头谎称是在花园地下捡的,然而顾思杳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信。几棍子下去,这小丫头便招认出来,是在宴席上服侍之时,趁着他酒醉摸去的。
  顾思杳待下一向宽厚仁和,那一次却怎样也不肯轻饶了她。任凭府里那些有脸面的奴才前来说情,也不肯松口。终究,是将那丫头打发出府了。
  便也是那一次,姜红菱方才知晓,这玉佩原来是顾思杳生身母亲留下的遗物。
  顾思杳如此看重这块玉佩,却又为何会任凭她拿去?
  才安定下来的心神,不禁又动摇起来。
  姜红菱咬了咬下唇,将那玉佩收入袖中,把浮在心头的荒唐念头强压了下去。
  顾思杳与她只有叔嫂之分,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不会动了这样的心思。
  如素看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低声问道:“奶奶,二爷怎么说?”
  姜红菱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如素看着自家主子那眸光如水,粉脸微红的样子,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咯噔。她虽年轻,却也知道些人事,大约也猜到了些许。然而奶奶是嫁过人的,二爷又是西府那边的少爷。这事要是被人知道了,二爷或许没事,奶奶只怕就要没命了。
  如素心中惴惴不安,却听姜红菱低低道了一句:“回去了。”她也不敢多问,便随着主子回洞幽居而去。
  随着一路行去,姜红菱心中慢慢的安定下来。不知为何,得了顾思杳的许诺,尽管只是一句泛泛的言语,却已足够让她踏实心安。这种感觉,当真是难以言喻。
  大约是因着前世他的照拂,心底里也将他当作一个可以信赖之人罢?
  姜红菱将这份纷杂凌乱的心思强归于此,再不敢去细想这怪异的心情到底是缘何而起。
  一路走回洞幽居,两个仆妇正倚在门上打瞌睡。
  如素见状,张口斥道:“这些人,当真是可恶!见着奶奶这两日病着,又怠惰起来。大白天的,竟然在这里偷懒睡觉!”
  姜红菱摆了摆手,低低说道:“任她们睡去罢。”
  如素会意,便也没再多言。
  进得院中,院里空无一人,四下一片寂静。
  回到屋里,如锦见她们平安归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如素瞥了她一眼,调笑道:“平日里也不见你拜佛烧香的,这关头上虔诚,佛祖哪肯保佑呢?便是临时抱佛脚,这儿也没佛脚给你抱去不是!”
  如锦急了,上去就要拧她的嘴,嘴里说道:“我是为你们焦虑罢了,你却把好心当驴肝肺!你在这屋里担惊受怕的试试!”
  两个丫头便扭在了一起,姜红菱没功夫理会她们,将那块玉佩自袖里取出。走到自己的箱笼旁,开了箱子,自里面寻出一块大红色鸳鸯戏水熟罗手帕,把玉佩仔细包裹起来,压在了箱底。
  那手帕是她自娘家带了的陪嫁,颜色艳丽,名目风流,如今是戴不得了,一向只在箱子里放着。
  不知何时,如素走了过来,在旁静静的瞧着。那玉佩她不曾见过,想是二爷给奶奶的。奶奶却拿了这样一块香艳的帕子来包裹,这底下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这件事,若是让外人知道了……
  如素忽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这念头压下,不敢再去多想。
  此事只有她们主仆三个知道,又怎么会传扬到外头去!
  姜红菱收拾好了玉佩,便走到西窗下的湘妃榻上躺了,倚着软枕问道:“出去了这半日,口渴的紧,有现成的茶么?”
  如锦赶忙走来,说道:“奶奶走前没吩咐,炉上热着滚水。妆奁里有前回西府那边送来的顾渚紫笋,奶奶要吃,这就沏上一盏来。”
  姜红菱点了点头,如锦便去开了妆奁,使一柄银制茶勺向外取着茶叶,口里说道:“奶奶不知,这两日奶奶病着,外头可乱了套了。听闻因着太太掌家,四下不平,各处都造起反来了。不是账目对不上,采购的和管钱的打架,就是值夜的人夜里放着大门跑去耍钱吃酒。前儿我还听几个姨娘嘴里嘀咕着,说如今太太当了家,这用度也不如往日了。送来的胭脂水粉,都是街边铺子里没人要的扔货,太太使人买这样的东西,也不知私下瞒昧克扣了多少。还有许多难听的话,不知有没有传到老太太耳朵里。”
  说着话,取来一只汝窑缠枝卷草纹天青色茶盏,沏了盏茶,双手递给姜红菱。
  姜红菱揭了盖子,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茶水清香,沁入心扉,她吃了两口茶,方才淡淡说道:“既是闹成这样,许是已经听到了。”
  如素在旁侍立,插口说道:“还是奶奶出的谋划,才叫太太重新掌的家,她却又弄成这幅样子。这几日里,我听着底下人都乱嚼着,要姨娘重新出来管事呢。”
  姜红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话,往后别出去乱说。李姨娘教女无方,所以才被老太太勒令禁足思过,同我有什么相干。”
  如素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再没言语。
  姜红菱吃着茶,眯细了眼眸,心里细细盘算着。
  差不离,苏氏也该撑不下去了。过去这十来日,不见胡惠兰来府,想必她是没听自己的言语。
  胡惠兰以才女塾师自居,自是也分外看重这些礼节。苏氏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定然是请不来她的。
  胡惠兰的名号,她已然报道了顾王氏跟前。苏氏请不来她,这件事便无法同顾王氏交代。再有府里家务乱的不成章法,顾王氏想必是要她重新将家权交出。然而苏氏好容易夺回权柄,又怎肯甘心交出?这两日间,怕就是要来寻她了。
  一盏茶吃尽,不觉困倦来袭,姜红菱将盏子递给了如素,就歪在榻上睡了。
  如素收拾了茶具,抱来一条沙被替她盖上,就在一旁地下的脚踏上坐着,做些针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廊上就听裙子拖地声响,小丫头纂儿说道:“绣桃姐姐,这会子过来,是做什么来的?”
  这话音落地,但听一女子声响:“太太打发我来请奶奶过去说话,奶奶可有空闲?”
  如素听着,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走到外头,果然见上房里的丫鬟绣桃正在廊下站着。
  绣桃见她出来,脸上堆下笑来,说道:“吵到如素了,太太有话同奶奶商议。”
  如素听着,心里揣摩自家主子的意思,便笑道:“太太相招,原不该不去。只是你也知道,奶奶自打湖上落水,着了风寒,又受了惊吓。将养了这十多日,虽说已好的差不离了,早晚却还有些咳嗽,又总是精神不济。这不,奶奶才吃了药,又睡下了。我们也不好去叫,只怕吵了奶奶休息,病又发起来。老太太一早一晚的打发人来问,我们也怕受上头的责罚。”
  绣桃听她搬出顾王氏来,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笑道:“你说的是,奶奶休息要紧,我来得不巧。既是这样,我便先回去了。”言罢,掉身出去了。
  如素看着她出了门,方才笑着转了回去。
  绣桃回至馨兰苑,将这事一五一十学给了苏氏听。
  苏氏此刻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家里各样杂务她尚未曾理清,顾王氏又见天的逼问她女学事宜。
  那日,她不听姜红菱的劝告,随意寻了个四等且不如的老妈子去请胡惠兰。
  那老妈子得了钱,出门又克扣了几两下来,只在街边买了半斤没人吃的粗糙点心,拿黄纸一包,便搭了个驴车去了城郊的宁心庵。
  到了宁心庵,见着了胡惠兰,这婆子不会说话,又是个狗眼看人低的势力奴才,三言两语,就把胡惠兰得罪了。张口闭口侯府看上胡惠兰,是胡惠兰的福气,又有什么胡家祖坟冒了青烟等语。
  胡惠兰是个心高气傲的才女,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言语羞辱,当着那婆子的面,就把那半斤点心丢给了庵门上要饭的花子,又将那婆子也撵了出去。
  那婆子受了气,回到侯府上,对着苏氏,绝口不提自己说了些什么无礼言辞,倒把胡惠兰大骂一顿,说她不识抬举。
  苏氏无法,便将这事讲到了顾王氏跟前,说胡惠兰不识好歹,不如另择人选。
  顾王氏本就厌她无掌家之才,听了这话,绝不肯信,倒说道:“人家本就是千金小姐的出身,又有才女之名,难免性子骄傲些。既是红菱举荐的人,想必是不错的。必然是你打发的人,不知跟人家说了什么没轻没重的话,把人惹恼了,方才如此。不然,人家连土财主家的女儿都肯教,倒是看不上侯府门第了?我不管你如何,你定然去将此事办妥。不然传扬出去,倒叫人笑话咱们侯府使出来的人,这等轻狂无礼,竟能闹到佛门清静之地去。祖宗的老脸,都要叫你丢光了!”
  苏氏被婆母训斥了一通,无法可施,只好打发了人去请姜红菱。
  绣桃回来,报说大少奶奶吃了药才睡下,今儿是不能来了。
  苏氏听了这话,急的咬牙,只在屋里团团转。
  顾婉在炕上坐着,见母亲急躁,便说道:“早先我就说,嫂子凡事主意拿得正,母亲既然理不干净,不如请了嫂子过来商议。母亲只是不听,定要咬牙自己撑着,这会儿又急的屋里推磨!”
  苏氏本就在焦躁之中,被女儿说了几句,越发急了,斥道:“小蹄子,你不晓得帮忙出主意就罢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顾婉将手里的茶盅放在炕桌上,向苏氏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嫂子今日不能来,但话已传过去了,明儿必是要来的。母亲先把外头这些等候的嫂子打发了,只说今日身子不爽快,明日再议。老太太虽说叫太太请那女夫子,又没说立刻就要办妥。那人既是嫂子的闺中好友,冲着她们的交情,只要嫂子开口,没有不了的事。”
  苏氏听了女儿这番言语,心里倒清亮了许多,便赶忙依着她的话,叫丫鬟出去传话。
  绣桃出去了一趟,又回来说道:“我出去说了,有要紧的,现下进来说。若没有,就等明日。大伙儿便都散了。”
  苏氏这才放下心来,又有些忧虑道:“你嫂子是个青年妇人,才出了阁也没当过家,就请她来了又能怎么样。”
  顾婉说道:“这些日子,我瞧嫂子的主意极好。人虽年轻,言行倒是比许多老成的妇人还见稳重。横竖如今太太也是忙不过来了,就请她来料理料理也好。”
  苏氏心里不以为然,只道自己做不好的事,儿媳妇又怎能做好?
  只是当着女儿面前,到底没有说出来。
 
 
第42章 
  打发了绣桃, 如素重新回至内室。
  因着天气转暖,如锦便将一冬里使过的被褥拆了, 被面拿给几个家人媳妇去浆洗, 底下的便抱到了院子里去晾晒,也将这一幕收到眼中。
  如锦晾好了铺盖, 转身要回去,却见如素抱了针线筐出来, 在门槛上坐了, 绣鞋面子。她便也不急着回去,亦在她身旁坐下, 见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方水红色缎子, 上面是绣了一半的八宝葫芦纹样。
  如锦看了一会儿, 低声问道:“这是自家里带过来的?”
  如素应了一声, 接口道:“还是新年里头,奶奶因要出阁,收拾旧日里的东西, 将这些零碎绸缎弯角都赏了咱们。大块的我都做成小衣肚兜了,这块小的就粘个鞋面罢。”
  如锦便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这样的颜色,如今奶奶是穿不成了。奶奶这般好的姿容, 江州城里哪家姑娘比得上?奶奶没出阁时, 提亲的恨不得将咱们家门槛也踏破。章家的公子,瞧着咱们奶奶的样子,别提有多眼热了。大爷千挑万选的, 倒给奶奶选了这么一门好亲!”
  如素鼻子里却哼了一声,说道:“你快不要提章公子了,大爷说要替奶奶定亲,也没见他怎样。之前对着奶奶赌咒发誓,说的话听着叫人心里喜欢,等顾家来下聘,他便连影儿也不见了。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嘴里尽说好听话,真到了事儿上,一个也指望不上!”
  如锦一脸愁容,说道:“话虽如此,可也未免太委屈奶奶了。大好的青春,竟然要守寡过完这大半辈子!偏偏,又摊上这么不省心的一家子。”
  如素听她说起守寡一词,不知怎么,就想起今日姜红菱同西府那边二爷私会一事,连忙岔开了念头,说道:“旁的倒也罢了,这太太也难怪人家瞧不起她。家里锅大碗小的事都断不干净,偏偏又死抓着权柄不肯放。弄到不成了,才想起来请咱们奶奶,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叫她多头疼一阵,才晓得自己的斤两!”
  如锦听她提起这个,想起适才绣桃过来一事,不由说道:“太太是怎么弄的,前儿我听闻为着女学先生的事,老太太还将太太训斥了一番。胡家小姐的脾气性格,咱们都知道,最是有来有往的。她要依着奶奶之前说的去请,哪有不来的道理?连这么件小事,也办不好!”
  如素撇嘴道:“她要是听了奶奶的,哪里显得出她的本事?”
  两个丫头坐在门槛上,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忽见门上一条桃红色裙子晃过,如画兴冲冲的自门外进来。
  两人顿时停下了话头,看着如画,见她头上发髻有些散乱,额上出了些薄汗,描眉画眼,打扮的倒是艳丽。
  如画不防这两个大丫头都在院里坐着,上前陪笑道:“二位妹妹,怎么都在门上坐着?奶奶不用人服侍么?”
  如锦一声不吭,如素冷冷说道:“你晓得奶奶要人服侍,又跑到哪里去了?这一晌午都不见人影的。”
  如画脸上讪讪的,说道:“姑娘房里的小春找我过去说话。”说着,情知同她们两个说不到一起去,又是个有心病的,慌忙回自己屋里去了。
  如锦看着她的背影,嘴里便说道:“瞧这蹄子浪的,奶奶还穿着孝,她就打扮起来了。这半日不见,又不知道上哪里鬼混去了。”
  姜红菱在屋里不曾睡踏实,梦里听见两个丫头在门口嘀咕,便醒了过来。看人不在跟前,便开口呼唤。
  如锦如素听见,连忙起身进去。
  姜红菱自榻上坐起,问道:“你们两个在门上说些什么呢?”
  如素便先将苏氏打发绣桃过来一事讲了,说道:“我看奶奶睡着,便自作主张,打发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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