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枝头——故筝
时间:2018-09-02 08:30:18

  江舜这才又接着往下道:“既然毒是在萧家中的,再由萧家人来煎药,自然不大妥当。”
  萧七桐深以为然,她问:“那为何又换成了纸包?”
  江舜却噎了一下,面上的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嗯,出门匆忙。”
  匆忙?
  他急着来送药吗?
  萧七桐觉得中间逻辑有点不大对劲,但细想,又没什么。
  萧七桐点点头,道:“那便要劳烦殿下府上的常公公,日日送药来了。”
  她没记错罢?上回来送头面的,便是叫常英吧?
  江舜点了头。
  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煎药却煎糊了的事。
  待今日去一趟宫中,再询问御医几句,讨得煎药之法便是。
  不过……“今日的药,该先煎了吃了。”
  萧七桐点点头,拎起那纸包:“那今日我便盯着厨房煎药吧。”
  江舜接过那药包:“我一同去吧。”
  盯着煎药也实在无聊,多个江舜,也多个人说话。
  萧七桐便没有拒绝。
  她招手叫来了乐桃:“吩咐厨房架好炉子。”
  江舜顿了下,突然也叫来了常英:“去买个新的药罐来。”
  常英忙笑了笑,转身去了。
  殿下还挺别出心裁的。
  别人家都送什么胭脂水粉衣裳,咱们主子今儿连药罐子都买新的送了!
  只是……送药罐,想想怎么觉得有些别扭?
  常英摸了摸脑袋,只好催眠自己。
  由此可见殿下的体贴细致呀!
  五姑娘自然会大受感动的……
  想到这里,常英不由将步子迈得更快了。
  常英总跟在江舜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倒还是有几分小聪明。
  药罐子这玩意儿若是单独送的话,难免叫萧家人多想。
  于是在买了昂贵的药罐后,他便又买了些蜜饯,还买了些旁的吃食,零零碎碎地混杂在一起。
  等他抱着这些东西再回到萧家的时候,萧家下人们见了,不由感叹了两声。
  “安王殿下待咱们五姑娘,可实在情深义重啊!”
  “是啊,莫说是贵为王爷了!换做旁的寻常男子,恐怕都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相比之下,那宁小侯爷倒算不得什么了。”
  常英听见了身后的小声嘀咕,忍不住笑了下。
  可不是么。
  他们主子,比那宁小侯爷可强了百倍不止!
  等常英将东西一并送到萧七桐院儿里的时候,也方才过去了半炷香的功夫。
  “走吧。”江舜起身。
  萧七桐由乐桃扶着,跟着起了身。
  于是二人便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炉子早就已经架好了。
  里头有个烧火的婆子守着,等见了他们,登时战战兢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江舜拿过那药罐,道:“我来洗。”
  说罢,他便当真由常英给他挽上袖子,洗罐子去了。
  一副不假人手的架势,似乎怕谁洗罐子的时候,在上头涂一层□□。
  俊逸出尘的安王殿下,突然变身成了这般模样。
  莫说厨房里外的下人都吓坏了,恨不得将罐子夺过来,但却又畏惧于皇家威严,只能缩在一旁。
  就连萧七桐都惊讶了。
  这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说话多容易呀,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有了。
  但言出必践的却难了。
  江舜一声不吭便替她洗罐子去了,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王爷的身份。
  连一身仙气破个彻底也不顾。
  若非一早便知晓,江舜并不是对她一见倾心,她都几乎要以为,江舜当真喜欢她了。
  眼下不管江舜此举真情还是假意。
  ……有心了。
  萧七桐便始终站在一旁,就这么瞧着江舜将药罐洗干净。
  江舜将药罐擦拭干净,倒入水,随后才放上了炉子。
  最后才是亲手解开了纸包,将药材分拣入内。
  他的动作生疏中却又透着一点的熟练。
  就好像之前做过了一次。
  但从前又完全没接触过这东西似的。
  难道说……他在王府里便试着这样煎过一回了?
  待做完这些,江舜方才叫来婆子:“会煎药吗?”
  “会,会!”婆子忙殷勤地应道。
  她早就想接手过去了。
  天知道她那颗心悬得有多高,生怕安王殿下烫伤了手。若是真伤着了安王,那她那条命便也别想要了!
  “火候如何?”
  “差、差不多。”
  “嗯,待合适时,你便出声提醒本王。”
  婆子呆了呆。
  难道王爷的意思是,让她在一旁指点,而煎药仍是由他来动作吗?
  婆子那颗心惴惴不安起来,但却也只能应了声。
  只是同时她也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萧七桐。
  心中暗暗感叹。
  五姑娘的模样哟,那可是生得真好啊……
  如今竟是越瞧,越觉得美丽了。
  煎药时,江舜也没有冷落萧七桐。
  他扭过头来,低声道:“母妃今日还问起了你,日后你若身子舒坦时,又觉得在家中无聊得紧,便大可进宫去顽。改日进宫,叫母妃拿个牌子给你便成了。”
  萧七桐点点头,目光微微一转,便见到了下人们满面的惊愕和畏惧。
  他们是被江舜的态度惊住了吧?
  其实她也同样被惊住了。
  毕竟江舜考量得实在足够完全。
  这会儿骤然提起这样的话来,都是为了叫这些下人们听清楚,知晓她如今是受了何等的重视。于是自然的,便没有谁敢起一点坏心思了。
  毕竟皇权压人。
  是没有谁胆敢拿自己乃至于全家的性命来与皇权对抗的。
  很快,药煎好了。
  江舜伸手便要去拿罐子。
  但那把手该有多烫?
  萧七桐眼皮一跳,本能地伸出手,攥住了江舜的袖子。
  “拿帕子!”
  江舜被她的动作牵制得一顿。
  等低下头,瞥见紧紧攥住他袖口的手。
  他眼底不自觉地多了一点儿笑意。
  江舜收回了手:“拿帕子来。”
  婆子吓坏了,赶紧递上了帕子。
  江舜将帕子握在手中,随后才拿起了那药罐。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将众人的心高高吊了起来。
  等江舜将药汁顺利倒入碗中。
  众人才松了口气,背后都叫汗水湿透了。
  萧七桐正要去接那药碗。
  这会儿却又是江舜更先反应过来:“……待会儿再喝,烫。”
  萧七桐只好点点头,乖乖地倚靠在门边。
  江舜忍不住扫了眼那门。
  下人们不大用心,那门上还有些油烟留下的污迹。
  萧七桐靠在那儿,总不大好。
  只是江舜最后什么都没说。
  又过了会儿。
  江舜俯下身,碰了碰那碗:“应当凉了。”说罢,他才将药送到了萧七桐面前:“慢些喝。”
  萧七桐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好笑。
  她又不是幼儿,自然知晓慢些喝。
  但江舜这样显得多余的嘱咐,却并不叫萧七桐觉得烦躁。
  她端着药喝了干净。
  江舜见她眉头都不眨一下,心下顿时又起了些怪异的滋味儿。
  因为吃过比谁都要多的苦。
  所以哪怕吃到嘴里的东西再苦,也都不觉得难受吗?
  江舜转头瞧了一眼常英。
  常英立即明白过来,忙去捧了蜜饯罐子来。
  江舜从那罐子里取了蜜饯,塞到了萧七桐的掌心:“吃了。”
  蜜饯外头还沾了点儿粘腻的蜜。
  但粘腻的触感,并不让江舜觉得厌烦。
  他没有注意到那粘腻的滋味儿,反倒更记下了萧七桐掌心的微凉和肌肤细腻。
  萧七桐冲他微微一笑,捻着蜜饯送入口中。
  怪甜的……
  萧七桐很少吃这样的玩意儿。
  她咬着那颗蜜饯,感受着甜味儿在嘴里四溢开的感觉,一双漂亮的眼眸不自觉地微微眯了起来。
  江舜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又在那儿立了一会儿,这才出声告辞。
  而此时,萧七桐院里的下人们还未反应过劲儿来。
  安王殿下前来……
  就为了给五姑娘煎上一副安神的药?
  江舜说要离开,便当真带着人走了。
  下人们恍恍惚惚。
  这……二人就在厨房里浸了一身的药味儿出来,就这样便完了?
  也实在……实在令人称奇了。
  萧七桐拿着剩下的纸包,回到了屋中。
  乐桃低声道:“姑娘,外头桌子上似乎还有大公子送来的东西。”
  “唔,是什么?”
  “像是吃的。”
  “那你拿去吃了罢。”
  乐桃动了动唇,最后还是点了头。
  总归姑娘如何吩咐,她便如何做就是了。
  *****
  江舜出了萧家后,便往皇宫去了。
  只是在宫中恰巧遇上了项诗鸢。
  项诗鸢朝他福了福身:“殿下身上是什么味儿,好闻得紧。”
  江舜神色便要冷淡些了:“药味儿。”
  药?
  谁病了吗?
  项诗鸢眸光一转,突然想到了某个人。
  刹那她的脸色便白了一分。
 
 
第27章 好狠的心
  江舜并未有要与项诗鸢多言的意思, 他越过项诗鸢,便往前头的宫殿行去了。
  项诗鸢没想到他会如此冷淡,也只有愣愣地瞧着他走远。
  待江舜的身影彻底从眼中消失,项诗鸢身边的宫女方才不轻不重地出声道:“如今安王殿下订了婚事。”
  项诗鸢抬头看向那宫女。
  便听那宫女接着往下道:“姑娘日后便还是避着嫌,莫要再说方才那样的话了。”
  这话一出, 项诗鸢的面色便更见白了。
  这宫女乃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人物。
  她说的话, 项诗鸢自然不得视作等闲耳旁风。
  项诗鸢咬了咬唇, 想到家中人万般嘱咐的话, 目光一闪, 随即点了下头。
  ……
  江舜是去向项皇后请安的。
  项家多出贵女。
  他们家养出来的姑娘,大都端庄得体、满腹诗书, 于是便接连出了两个王妃, 一个贵人,和两个皇后。
  如今的项皇后,乃是项家大房的长女。早在宣正帝还是宣王的时候,她便嫁进了王府。只是项家姑娘大都福祉薄,若非早早亡逝,便是一生孤独、产不下一子半女。
  如今项皇后膝下便没有子女。
  因而她便总召项诗鸢进宫来陪伴。
  按规矩,如今萧七桐与他定下了婚事, 更见过了母妃。
  再不久, 项皇后便该要请她进宫来了。
  那时便当是太皇太后、皇太妃同项皇后一并见她。
  江舜脑子里填满了萧七桐的模样,纤弱, 风若是吹得大些, 怕是还要将人刮走。
  想来想去, 都该先将宫里头的麻烦剔除了,再等萧七桐来见她们时,自然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
  ……
  江舜踏进凤鸾宫时,手里捧了个匣子。
  出来时,那匣子便不见了。
  凤鸾宫内。
  宫女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了一盒子安神香来。
  与宫里的安神香相比,这味儿要更浅淡些,闻着也不觉得闷得慌。
  项皇后捻了一根香到跟前嗅了嗅。
  “他倒是有心了,知晓本宫近来难以安眠。”
  宫女捧着匣子,问:“唤御医来瞧瞧么?”
  “不必了,不过一匣子安神香,谁还能动了手脚不成?收着罢。”
  宫女忙点头应了。
  “可惜了。”项皇后突然叹了一声:“这般贴心,却偏是别人的儿子。”
  听她如此感叹,旁边的宫女太监谁也不敢应声。
  而项皇后也并非伤春悲秋之人,只感叹了那么一句,她便立即收了声,转而道:“前些日子御膳房送了两碟鸳鸯糕来,本宫瞧诗鸢喜欢得紧。便叫他们过两日再备上一些。”
  都是女孩儿爱的玩意。
  那萧五姑娘纵使凶名在外,想来也该是喜欢这些玩意的。
  ******
  “程天禹伤得厉害,说是请了大夫也调养不好了,如今左右手伤及筋脉,日后都提不得重物了,连写字,也都下笔虚浮……”
  萧七桐倚在榻上,听着萧靖将话说完,随后缓缓眨了下眼。
  按理说,这样的伤若是定期复健,自然能有好的时候。
  但以她对程天禹其人的了解,这人享乐可成,但吃苦却是不成的。
  只怕这一辈子,他也狠不下心来,努力让手回到过去的状态。
  萧靖说到这里,也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程家暗地里手段不少,如今程天禹得了责罚,日后倒也不会再来扰你了。是一桩好事。”
  他倒是半点不可惜,那程天禹废了一双手。
  毕竟咎由自取罢了。
  “多谢兄长与我传话。”萧七桐打了个呵欠。
  萧靖见她生出困意,便也不欲再作打搅,于是出声道:“你接着歇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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