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枝头——故筝
时间:2018-09-02 08:30:18

  萧七桐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丫鬟的头上:“那便将这个丫头,报给兄长吧。”
  那丫鬟顿时面色惨白。
  这萧家上下,他们怕萧老夫人,但更怕的却还是老爷和大公子。
  也许是有了这丫鬟做了前车之鉴,旁边的下人在萧七桐跟前,顿时更加恭谨了。
  而此时也有个小丫头主动替了那丫鬟的位置,在前引路,将萧七桐慢慢引向前厅去。
  这小丫头聪明些,哪怕萧七桐走得再慢,她也没有多说半句话。
  等终于走到了前厅,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萧老夫人面色发白,额上青筋绷起,想发火,却又不敢冲着萧七桐发,于是只能将自己憋得脸色更青了。
  “什么味儿?”萧七桐扫了她一眼,就不由掩住了鼻子。
  那是浓重的血腥味儿。
  萧七桐跨进门,目光一垂下,瞥见了那趴在担架上,面容苍白如纸,浑身是血,瞧着气若游丝的男人。
  那是程天禹。
  一直堵在萧七桐胸口的那股气,似乎消散了许多。
  上辈子她未来得及从程天禹身上找回来,这辈子,程天禹却用这样惨烈的方式还回来了。
  还真是报应不爽。
  此时程大夫人站起身来,道:“五姑娘,天禹回去受了责罚,心头却始终难觉心安,于是这便来向姑娘道歉了。”
  萧七桐都惊了一瞬。
  瞧吧,她就说这程家可要狠多了。
  将人打成个血葫芦,还能立马抬来给她瞧,只求她能消了与程家的仇恨。
  就连程敏月的死不算什么了。
  萧家一直视程家为姻亲,比与祝家要亲近了太多。
  萧七桐心头都忍不住想笑。
  以萧老夫人的手段,也不怕被吃干净。
 
 
第25章 煎药好难
  萧七桐抽出帕子掩在鼻子前, 然后才走到了程天禹的身旁,微微俯下身, 去打量一身血乎乎的程天禹。
  萧七桐身形娇小, 这样一番打扮,脆生生地立在那里, 程天禹顿时被衬得如同地上的肮脏不堪的淤泥一般。
  程天禹对上萧七桐的眼眸。
  他陡然浑身一冷, 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但动作又牵扯到了伤口,程天禹立刻忍不住惨叫出了声:“啊!”
  ……萧七桐,果然是个心肠歹毒的。
  他做的事, 她一桩桩一件件,竟然都记得那样清楚。连小时候的都还记得。
  只恨她怎么没能死在姑姑前头!
  萧七桐眸光闪了闪。
  一旁的程大夫人出声问:“他已知错,姑娘原谅他年少轻狂不懂事吧。”
  哪有人生来就是心狠手辣的?
  至少她萧七桐不是。
  她只是在萧家长大,不得不将自己的爪牙都磨得尖利, 方才能抵御旁人的伤害。
  上辈子,程天禹斥责她行事毒辣、蛇蝎心肠。
  既如此,她便蛇蝎一回。
  “程家大房有三子,二房有二子, 可是如此?”萧七桐出声问。
  “正是, 五姑娘记性好。”程大夫人点头应道。
  萧七桐围着程天禹走了两步:“程家枝叶硕茂, 想来也不差他一人。”
  萧七桐向来不是很懂, 那些明明仇家在眼前,却偏要放对方一马的人。打蛇打七寸, 当然要彻底杜绝忧患才好。
  程大夫人是个聪明人, 她当即便点了头, 道:“天禹本也不是那个料子,日后便留他在家中做个闲人就是,科举入仕,自有他的弟弟去拼搏争取。”
  程天禹闻言,顿时更激烈地挣扎起来:“不,不……”他竭力地从嗓子眼儿挤出声音,但他先前已经花光了力气,这时候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那挤出来的声音比之蚊呐还不如。
  那血腥气实在有些呛人,熏得萧七桐头都有些昏了。
  她摆摆手,往后退了两步:“程大夫人便带他回去吧。”
  这一声,可比萧老夫人说话要有用多了。
  程大夫人笑了笑,忙吩咐人将程天禹抬起来,往外行去。
  至此,便算作是达成了和解的协议。
  程天禹日后再无法走科举之途。
  以程大夫人的手段,为示真诚,必然会在程天禹身上动手脚,比如令他右手残疾、面部毁容……毕竟大历朝有规定在先,面容丑陋、身有残疾者,皆不可参与科举。
  而一旦身有缺憾,程天禹就算日后想入伍也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
  就算是入宫做太监,那人家都还得瞧面相,免得吓坏了贵人。
  绝了他的生路,再将他形同废人一般养在程家。
  程天禹必然能领会到,当年她在程敏月手底下吃了什么样的苦头,又得了他怎么样的欺负。
  萧七桐胸中郁气吐出,顿时轻松极了。
  程敏月、萧咏兰是早已得到报应的,她早就不甚在意了。
  倒是程天禹,直到今日方才得了惩罚。
  “我累了,便先行一步了。”萧七桐扶住乐桃的手,当即便往外行去。
  萧老夫人本想叫住她,呵斥她没有规矩,竟在外人面前,这样下她的面子。
  但临了,她的目光触及到地上那点点残留的血迹,喉头顿时又如堵住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她才不找那个晦气。
  萧老夫人挥挥手,随即再也不看他们了。
  等人都走了,她才赶紧叫丫鬟扶住了自己:“快,快去请个大夫来,我这胸闷气短的,难受得紧……”
  丫鬟们忙点了头,出门请大夫去了。
  只是等跨出了前厅的门,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瞥见了一丝心有余悸。
  她们只想着这五姑娘,如今得了好运,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却忘记了五姑娘从不是什么好性子,如今得了势,瞧瞧天禹公子的模样……
  众人打了个哆嗦。
  日后,日后谁都惹得,这五姑娘却是万万惹不得了!
  不然,只怕她们那一身皮都还不够扒的!
  萧老夫人做了一回噩梦。
  连带的,她院儿里的人,也都没能睡个好觉。
  但萧七桐却相反,睡得舒坦极了。
  待第二日醒来,萧七桐便发觉那些个丫鬟婆子,伺候她的时候竟是更加尽心了,生怕触怒她一般。
  想来是程天禹的模样,令他们更深刻地认识到了,如今她究竟拥有什么样的权力和本事。
  挺好的。
  出嫁前,她还得在萧家留一阵日子了。
  她可不需要下人们与她亲近,畏惧她、供着她那便最好了。
  萧七桐自然自得地享受了起来。
  而另一头,萧老夫人在萧成跟前,却变得有些支吾起来。
  程大夫人来了萧家,虽未曾说什么不敬的话,更没有做什么荒唐的事。但她将程天禹放在萧家厅中,而萧老夫人还拿她毫无办法,便已经是将萧家的脸面踩在地上了。
  “如今萧家无主母,您便是萧家做主的人……”萧成口吻有些冷厉,丝毫不因为跟前站着的是他的母亲,便态度有所和缓。
  萧老夫人面上羞恼,但又不敢反驳萧成的话。
  “说到底,还是府上少了个女主人……”萧老夫人当惯了甩手不干、只管享福的日子,这段时日,不仅没从萧七桐身上找到麻烦,反而还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这下她便想了别的法子出来。
  她还盼着抱孙子呢。
  正好。
  死了一个程敏月固然可惜,但兴许程敏月就是个不能生的呢?这下倒是可以换个能生的了。
  萧老夫人想着想着,竟是还笑了起来。
  这二人之后又说了些什么,便暂且不谈了。
  且说那日御医给的方子,最后由江舜带回到了王府中。
  因萧七桐是中毒才致身子长久虚弱寒凉,江舜便也没有假他人之手,而是亲自去核对药材,最后按剂量选取。
  只是选药简单,熬药却难了。
  堂堂安王,何曾给人煎过药?
  江舜也没有与旁人提起,只是自己暗自去了小厨房,点了炉子,取了新买的药罐子,加水、放入药材。
  生火倒是不难。
  他快速生好了火,便盯着那药罐子目不转睛起来。
  待下人们都叫那药味儿熏醒了,这一进小厨房,才惊觉安王竟然早早避开旁人起了床。
  他们自然争抢着要上前代劳。
  “都不许动。”江舜转头盯着他们,口吻虽然平静,但众人也还真就不大敢动了。
  这时,常英才颤巍巍地抬起手,道:“主子,您那药……糊了……”
  江舜似闻见了一股异味儿,他忙回头去瞧。
  果然,那黑乎乎的一罐子,都糊了。
  江舜皱了下眉。
  没想到煎药竟也这样艰难。
  常英见江舜取了抹布,便要握住那药罐子去洗,一副准备再来大干一场的架势,顿时急得心肝脾肺都疼了。
  常英忙出声:“这药该趁热才好,您不如将药直接送到萧家去?”
  “我怕萧家怠慢她。”
  常英闻言,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地往外涌。
  如今才过去多久,主子便已经是处处都为萧五姑娘考量了。
  常英正了正神色,道:“如今五姑娘与您的婚事已经定下,那萧家焉损殿下的面子呢?”
  江舜想想也是。
  “那便包了药材,晚些随我去一趟萧家送药。”
  常英忙点了头。
  一旁的丫鬟也顺势递上了帕子。
  江舜擦了擦手指。
  再瞧着厨房婆子将那药罐子拿走,心底却不自觉地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失落。
  似乎缺了那么一点儿心意。
  江舜心想。
  只是他却忘记了。
  不过煎服药,谈得上什么心意不心意。
  ****
  眼瞧着春日便要过去了。
  萧七桐紧着身上的衣衫,躺在院子里享受着最后晒太阳的时光。
  等再热些,她便又禁不得热,要捂得严严实实躲在屋子里,免得一晒狠了,该要掉层皮了。
  这个毛病,也正是程敏月从前害她险些毁容,落下来的。
  萧七桐那时生生掉了一层皮,面上还发红了好长一段时日。只是待后头渐渐恢复了,竟是比从前的肌肤还要莹润许多。
  自然将程敏月一顿好气。
  只是打那以后,萧七桐的皮肤也就更脆弱了。
  寻常受不得刺激。
  “姑娘吃这个。”乐桃说着,塞了块点心到她的手里。
  萧七桐慢嚼细咽地吃了。
  然后拽了拽面上披着的薄纱。
  那薄纱是免了光过于强烈,将她晒出不适来。
  萧靖踏进门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中拎着的东西,然后才又调整步伐,朝萧七桐身边行去。
  等走近了,萧靖伸出手帮萧七桐拽了拽。
  “萧咏兰这几日还有来烦你吗?”
  萧七桐眯了眯眼:“没了。”
  难道是叫萧靖拦下了不成?
  萧靖往前递了递手里的东西。
  还不等他开口,外头突地有小厮喊道:“大公子!安王殿下来了……”
  萧靖原本要说的话,顿时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便也只有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匆匆转身往外去。
  府中人不敢拦江舜。
  等萧靖一转身,还未跨出院儿去,便见江舜朝这边来了。
 
 
第26章 再次登门
  随着江舜走近, 萧靖便隐约闻见了一股药味儿。
  他的视线下沉,最后放在了江舜手中拎着的几个纸包上。
  安王今日登门, 是为送药来?
  萧靖张了张嘴,正想说,萧家几味药是不差的。可随即又一想到……哪里不差呢?从前那般苛待七桐, 七桐这儿只怕什么都是差的。
  “我命人抓了几味安神的药来。”江舜将手中的药包,放在了桌上。
  随后他扫了一眼桌面上的另一个纸包。
  闻着一股淡淡桂花香气。
  桂花糕?
  江舜不由转头看了一眼萧靖。
  倒是奇了。
  上辈子并未听闻,萧七桐的义兄同她有何等亲近的关系。
  这时候管家突然轻咳一声,提醒萧靖:“大公子……”
  安王都站在院儿里了,他们自该识趣些。
  萧靖却有些犹豫。
  虽说已经定了婚事,可只留下安王在此与七桐相处, 难免留给人话柄。
  此时萧七桐慢慢坐了起来, 也顺手扯下了面上罩着一层轻纱:“有劳殿下了。”说罢,萧七桐转头看向了萧靖:“兄长不是有事要忙吗?”
  萧靖本能地点了下头, 转身往外走去。
  等走到了院门外, 他才骤然想起来,自己从未说过有事要忙的话。
  但……也确实有事在等着他。
  既是萧七桐将他支开。
  他便也不大好回去了。
  想来想去, 他也只有干巴巴地嘱咐了门口的丫鬟婆子一句:“好生伺候着五姑娘。”
  萧七桐在院子里,听着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她抬手指了指桌旁的另一把椅子:“殿下坐么?”
  上回来,江舜也是坐在那儿的。
  江舜点了下头,坐上去,更顺势往后倒了倒。
  骤然间, 江舜还有点儿仿佛二人一并坐在这里养老的错觉。
  阳光刺眼。
  江舜回过神。
  “今日本想煎了药再给你送来。”江舜转头扫了一眼, 院子里的所有下人, 都站得很远。他们都很是自觉,并不敢上前来打搅半分,生怕触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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