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是,是奴婢……”一个年轻女子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下。
“护主不力,也拉下去乱棍打死罢。”
那丫鬟懵了懵,大约是没想到自己竟会落个这样的下场,忙跪地求饶:“皇上,皇上,求皇上饶了奴婢吧,奴婢没有护主不力……”
“拖下去。”宣正帝神色冷漠。
“是。”两个强壮的小太监当即便将那丫鬟押住往外拖。
丫鬟吓得鼻涕眼泪都混在了一块儿,她声嘶力竭地喊:“皇上,奴婢没有护主不力啊!皇上,奴婢跟着姑娘去了的,奴婢后来奉姑娘之命,回到了夫人身边,皇上,奴婢有话说,姑娘,姑娘她本是想要害萧五姑娘的……”
项夫人身体僵了僵,赶紧抬头道:“皇上,臣妇管教无方,府中竟然出了这等恶奴!她竟为脱罪,要拉诗鸢下水,诗鸢都已经死了……她怎么还能,还能抹黑诗鸢呢……”
说罢,项夫人掩面哭泣了起来。
宣正帝却始终无动于衷,神色冷漠,他道:“堵嘴,拖下去。”
随即那丫鬟便被堵了嘴,任她如何声嘶力竭,却也发不出多的声音了。
项夫人见状,面上的悲痛之色顿有缓解。
而此时宣正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遂厌烦地抬腿朝外行去,丝毫没给项家留面子。
项皇后也只能跪地恭送。
项夫人更是跪在地上,连动都不敢动,像是被方才宣正帝那一眼定在了原地似的。
宣正帝头也不回地道:“今日萧五姑娘受惊,赏。”
“是。”宣正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似乎早就习惯了没事儿给萧七桐压压惊的举动,立即便拿出了备好的赏赐,递给了一旁的江舜,然后才向众人一躬身:“娘娘,殿下,奴婢告退。”
“走吧,一出闹剧,没什么可瞧的。”江舜单手托住那匣子,道。
他全程就没将项家放在眼里,就像是陪着萧七桐来看了一出戏。
萧七桐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何况这里总飘荡着一股怪味儿,她皱了下鼻子,点点头,跟着江舜并肩往外行去。
项皇后自然是不能立即走的,她还得善后。
项皇后叹了口气,躬下身去,道:“何必呢?”
项夫人抬起脸来,满面或悲痛或憎恶的泪水,她道:“若没有这些,娘娘又何来今日?”
项皇后闭了嘴,起身道:“送夫人出宫。”
见项皇后丝毫没有要伸手的意思,项夫人恨恨一咬牙,她想说什么,但她目光一转,扫到不远处门外的血迹,那儿应当是那侍卫,和诗鸢的丫鬟留下的……项夫人心底一激,这下彻底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
等萧七桐与江舜等人出来后,宣正帝已经不见影儿了。
想也知道,在他寿诞这日,却死了个人,他心情定然大为不快。
说起来,该压惊的人,其实当是宣正帝本人才是。
萧七桐收起思绪,想起心头疑问,她便也毫不隐藏地问出了口:“殿下可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宣正帝神色冷漠,手段干脆,事情处理得极快,中间还有多少弯弯绕绕都没有揭出来。萧七桐当然免不了好奇。
她想知晓,那丫鬟说的是真是假。
她也想知晓,这所谓私会被人撞破,到底怎么回事。项诗鸢不至于蠢到,在这样的地方私会吧?听宣正帝的口吻,项诗鸢应当知道这宫里是不能乱闯的才是。
江舜的手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来,碰到了萧七桐的手指。
就在萧七桐不太好意思,准备往回缩缩手的时候,江舜突然捏了捏她的掌心,动作亲昵,还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他道:“出宫再与你细说。”
有了江舜这句话,萧七桐当然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她点点头,道:“好。”
随后便乖乖跟着江舜出宫去。
等出了皇宫,此时外头已经不见什么人了,之前来赴宴的人早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只有一驾马车停在那里,前头的驾车之人分外眼熟,应当是安王府上的侍卫。
“先上马车。”江舜说着,伸出手将萧七桐直接托了上去,萧七桐自个儿还没使力呢,便已经站在马车上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从前竟不知晓,江舜原来有这样的力气。
萧七桐赶紧坐了进去。
就在她以为乐桃会跟着上来的时候,帘子一掀,跟着进来的却是江舜。
乐桃自然不会埋怨,她便走在马车旁,与其他人一同步行。
马车车轮滚动,发出“骨碌碌”的声音。
萧七桐忍不住道:“你我二人共乘一架马车,不会有人说闲话吗?”
“没人敢说。”江舜口吻笃定,带了点全然不畏惧的霸道。
萧七桐自然也不怕别人闲言碎语,她只是好奇问了一嘴罢了。
想来她常常出入皇宫,都没什么人敢说闲话呢。
“今日之事,确与你有关。”江舜开口道。
只是仔细一瞧,便能瞧见他眼底满是冷色。
萧七桐点点头:“原来如此,项家本来欲算计我,让我毁了名节,是吗?”
江舜点了下头。他眼底的冷色同时也变得更为浓重了。
“我哪有那样蠢,站着让他们算计?”萧七桐心下觉得好笑。
“这些人手里的法子,自然是层出不穷的。”江舜一语带过。他自然不愿将背后那些腌臜事,仔细说给萧七桐听。
萧七桐点了下头,又问:“那是殿下杀了她?”
江舜笑了下,笑容里也带着冷意,他道:“并非是我。是她不得不自缢。”
“不得不自缢?背后有什么是?”萧七桐更好奇了。
“你今日去永华宫时,路上遇见谁了?”
“丁家姑娘。”萧七桐顿了下,“与她有干系?”
“她先下手为强,不仅让人将项诗鸢带到了金泉宫,让项诗鸢与人苟且,而后又带着丫鬟,三两宫人,将项诗鸢捉在当场。若是宫人们撞破,项皇后杀了他们便可捂住此事。但有了丁芷,这事便捂不住。若要了解此事,项诗鸢便只有下嫁那个侍卫,或者随意选户破落人家嫁了。她自诩天之骄女,怎能允许有这样的下场?丁芷只消拿话一激她,她便要自缢。丁芷再让宫女守在一旁,非要瞧着项诗鸢死透了才好……这时丁芷已经返回宴中了。”
丁芷便是那丁家姑娘的名讳。
萧七桐听了倒不觉得丁芷手段如何高明,只觉得项家实在远不如丁家。
这并非是二人之间的拼杀,而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争斗。
两家争斗,当然所为的,都是安王妃这个位置!
不然丁芷好好的,逼死项诗鸢作什么?
丁芷之所以不放纵项诗鸢坑害她,而选择先弄死项诗鸢,萧七桐也都想到了个中原因。
项家女都是要进宫的。
项皇后、太妃尚在,项家家主得皇上用,项家在京中又经营已久。
相比之下,她萧家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项诗鸢不可怕,可怕的是项诗鸢背后的项家。丁芷当然是先弄死项诗鸢,让项家无女可送,自然也就少了一大麻烦。而她背后的萧家没什么看头,丁芷自然觉得她好拿捏,留着无妨。
想到这里,萧七桐不由斜睨江舜一眼,道:“这些麻烦都是殿下招来的。”
江舜很是认真地点头,道:“是,七桐说的是。此事我悉数知晓,待项家一倒,今日之事便成了丁芷落罪的证据。等丁家、项家都没了。我就不会再为七桐招麻烦了。”
“没了这两家,兴许还有什么李家刘家呢?”
“不成气候。”
“好吧。”萧七桐眨眨眼。
她是相信江舜的,她相信江舜不会让她受半分危险。
“对了,这个金泉宫,很厉害吗?项诗鸢死在里头,皇上似乎生气的是她污了这块地儿?”
“她死在金泉宫,明日遭殃的是项家上下。”江舜淡淡道,“金泉宫中曾住过父皇一位宠妃,这位宠妃逝后,便不再允人入金泉宫了。父皇说得不错,今日就算她不死,也是要如那个丫鬟和那个侍卫一般,被打死的。”
萧七桐压不住心底的惊讶。
安宜皇贵妃、应贵嫔,这二人不就是宣正帝的宠妃了吗?
不过转瞬想想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宠妃既然能有两个,那自然便可能有三个四个五六个?
这世间男子口称爱这个爱那个的本就多的是,又何况帝王呢?
此时丁家院中。
丫鬟跪地为丁家姑娘染着指甲。
丁夫人可惜地道:“今日该一石二鸟,将那萧七桐也拉下马的。”
丁芷盯着指尖,摇头道:“母亲贪心了。一个尚可,两个不成。何况留着萧七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哪儿来的好处?”丁夫人讶异道。
“没了萧七桐,日后皇上还会为安王赐婚,自有什么王家姑娘、魏家姑娘……丁家低调,左右都轮不到我去。将来安王为帝,我要进宫做妃子容易。若遇上萧七桐这样家世单薄好拿捏的,我自然过得快活。可这坐着皇后位置的,若是王家姑娘、魏家姑娘……那便该是两个家族的斗法了,自然增了难度。”丁芷顿了下,道:“而且,萧七桐体弱,能不能生尚是个问题。与其将来要个家族背景雄厚,身子骨好的皇后。不如留这个身子弱不能生养,又没什么背景的萧姑娘。”
丁夫人闻言,恍然大悟,忙点头笑了笑:“还是你聪明。那项诗鸢,实在蠢笨不堪,一心偏要与萧七桐过不去,死在我儿手里,也不冤。”
丁芷摇头:“母亲说什么呢?那是她自己失了名节,为全项家名声,自己上吊死的。”
“是是是。”丁夫人忙点头。
第100章 可贵了呢
第二日, 项家家主便遭贬了一级,之后项诗鸢身死的消息也传开了, 项家上下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这当头一棒,生生被敲懵了。一时间项家上下连为项诗鸢操办婚事都不敢。
萧七桐听了消息都觉得惊讶。
“那项诗鸢就这样死得无声无息?项家倒也舍得?好歹是他们家的女儿,就这样含糊了事了?”
“不含糊又能如何?”江舜说着为萧七桐倒了杯温水。
萧七桐伸手正要去取水,江舜却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随后江舜端起水杯,亲手塞到了萧七桐的手中,然后再握着她的手指合上去, 包裹住杯壁。
“喝吧。”江舜道。
萧七桐觉得手背微烫, 一时间都说不出旁的话了。
她只好先端着杯子, 垂下目光,连续喝上了两口。
见了她喝了, 江舜方才又道:“项家为何得父皇的信任,因为项家没有底子。虽说项家女儿尽嫁入宫中, 但项家本身并无多少拥趸。项家家主的一切都从父皇那里得来,父皇一旦表露要剥夺的意思,他只会觉得惶恐, 而不会生出反抗的心思。”
江舜顿了下, 道:“项家的野心, 也就限于继续同皇室做亲戚了。”
“听着倒也可悲。”
“这便是差距了。若项家真有底气,便不会一心只盼着项诗鸢嫁给我了。”
“那丁家呢?”
“丁家……野心更大, 盘算更多。不过都不足为惧。”
萧七桐点点头, 又捧着水杯喝了两口。
江舜盯着她的模样, 突然道:“七桐可还记得许了我什么?”
“记得记得。”萧七桐无奈地道。
江舜微微笑着朝她摊开了掌心。
萧七桐这才慢吞吞地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他。
江舜接过荷包, 再从身上拿出之前那道平安符,小心地放入了荷包,再将荷包在腰间拴好。
萧七桐瞧了瞧他的动作,忍不住道:“这个荷包是我在那铺子里,挑了个最贵的。”
花了足足一百两呢!
这对于萧七桐来说,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举动了。
不再将银钱看得那样重要,是因为她对将来攒钱离开安王府自个儿去逍遥的念头,渐渐被压下去了。
“多谢七桐。”江舜低头摩挲着腰间的荷包,温声道:“七桐心意,我定会珍重待之。”
他突然说得这样郑重,反倒叫萧七桐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
萧七桐只好拉开了话茬:“你何时走?”
“过两日走。”江舜抬起头来,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莫非有什么棘手之事?”萧七桐好奇地问。
“只是感叹七桐不能变小,否则我便能将七桐一并装入这荷包,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去了。”
旁边的丫鬟突然笑出了声。
萧七桐听见笑声,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江舜转头看向那几个丫鬟,招手让他们上前,问:“你们笑什么?”
丫鬟忙敛了笑容,紧张地道:“只是见殿下同姑娘感情这样好,奴婢们,奴婢们内心欣喜,就笑了出来……”
“是呀是呀,见殿下待姑娘种种,奴婢们也觉得欢喜……”
江舜轻笑一声:“倒是几个会说话的。”
萧七桐眨眨眼,装傻不出声。
江舜却是道:“赏。”
于是便有太监上前,赏了她们,几个丫鬟没想到就说那么两句好话,便立刻得了赏赐,这下倒是真心欢喜起来了,忙跪地叩谢。一面她们心底也隐隐有了个数。看来安王殿下待五姑娘是当真喜欢,就连她们这些丫鬟这么捧上两句,都能受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