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惜之充耳不闻,直到丹泉蹬蹬蹬跑过去将他拽住。
陆酒回过头,只见丹泉神情倔强,红着眼睛揪着原惜之的衣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十足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啊……
陆酒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和原老板之间清清白白,没有男女关系。”
景明皱了皱眉,以他对原惜之的了解,老板恐怕并不会喜欢陆酒在这种时候说这句话。
“没有男女关系?”原惜之一双黑眸斜斜睨向陆酒,他的唇角扯出一道锋利的弧线,声音中的温度骤然降低,“陆酒,你都已经到这里来了,还想继续装傻吗?”
陆酒惊讶地瞧着原惜之:“我们本来就……”原惜之的目光太过锐利,她的心头倏然一慌,眼神也不由自主地避了避。
原惜之捏紧陆酒细白的手腕,眼底的冷意毫不掩饰地倾泻出来。看来一直以来是他对她太有耐心了,导致她到现在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他给过她选择,就在公安局门口,既然她最终选择了离开Issac,那么他就再也不会给她机会离开。
丹泉显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只是紧紧抓着原惜之的衣角,红着眼睛瞥向陆酒,眼中的敌意丝毫未减:“黑曜,把这个贱/人带出去!”
黑曜忍不住望天,老板不发话,他哪敢动陆酒。
最后还是景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将原惜之的手拉开:“老板,陆小姐可能有些累了,丹泉很久没有见你,应该也有些话想对你说。”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先把丹泉安抚好。
原惜之冷冷睨他一眼:“你倒是会做人。”虽然这么说着,但他也默认了景明的处理方式,松开手瞧了一眼丹泉,“你跟我过来。”
景明带着陆酒走了,丹泉破泣为笑,乖乖跟在原惜之身后,如果她有条尾巴的话,只怕现在已经摇起来了。
原惜之却没有她这般好心情,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口饮尽:“丹泉,明天你就回英国去,那边还有生意需要你打理。”
丹泉脸上温柔的笑容慢慢淡了,她冷冷注视着原惜之,一颗心却比她此刻的眼神还要冰冷:“你什么意思?”
“原本这时候你就应该在英国,这次你偷偷跑回来我不会跟你计较。”原惜之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明天你必须走。”
丹泉重新笑起来,她摸了摸原惜之的下巴,艳红的指甲仿佛某种锐器,可以在瞬间划破原惜之的喉咙:“原惜之,你是不是忘了你对我说过的话?”
原惜之垂下眼瞧着她,只见丹泉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挂着笑,一双眼中却蓄满了泪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你说过你最喜欢我的。”
他说过的,他说过喜欢她的……
原惜之皱了皱眉:“丹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当然喜欢你。”
对于原惜之而言,丹泉对他的感情一直都十分令他头痛。他们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甚至还救过他一次,一个对他如此情深义重的女人所有人都认为他应该珍惜。但事实上,丹泉这个人疑心病很重,跟原惜之一样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的某些手段比他还要狠戾,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根本没办法获得一丁点温暖,只不过是相互舔舐伤口的两匹狼而已。
陆酒是与丹泉完全不同的人,原惜之很确定,她能为他的人生带来更多的色彩。
丹泉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猛地朝着原惜之挥了一巴掌,原惜之不闪不避,这一巴掌就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脖子上,丹泉显然没有想到原惜之竟然任凭她打,浓黑的睫毛一颤,顿时不知所措地瞪着他。
原惜之默然回视着丹泉,他似乎一直对她太过纵容,才会导致她产生了许多不该有的情感,从这一点来看,这也算是他犯下的某种过错,因此这一巴掌他受了。
瞧着原惜之挨打的那块皮肤渐渐泛红,丹泉撇过头去:“我听他们说劳伦斯要对你下手了,正是缺人的时候,我不能走。”
原惜之摆了摆手,匆匆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等待的景明走过去:“随便你。”
这回丹泉没有再跟上去,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等到那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丹泉垂下眼,眼底掠过诡秘的暗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的大洋彼岸,唐时已经登上了私人飞机,正准备飞往美国。
手机微微一震,唐时低下头,只见是来自陆棋的一条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把她平安带回来。”
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唐时垂着眼,缓缓发出两个字:“一定。”
卫君抱着一大袋东西走过来:“这些是陆酒的两个闺蜜让我捎给她的,都是她的一些私人物品。”
“嗯,放下吧。”唐时点了点头,此时一件东西忽然从袋子里滑落滚在地毯上,他弯腰拾起来,沉吟片刻后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是什么东西?”卫君伸着脑袋想看。
唐时转过身走向机舱前端:“没什么,坐好。”他的声音很稳,一如平时,但卫君却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这一次回美国,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会是与原惜之对峙,更为严峻的情况就是中美两国警方合力针对劳伦斯所布下的那张网也到了应该收网的时候了。卫君几乎无法想象,唐时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在这种乱局中保护好陆酒。在她看来将陆酒留在原惜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但卫君知道他绝不会同意。
嘴唇微微张了张,卫君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华灯初上,不夜城纽约进入了它的第二个白天。
这里是纽约最大的地下赌场,它的名字叫Loaf,也是劳伦斯所拥有的又一座销金窟。此时劳伦斯正蜷缩在一张巨大的水床上,眯着眼盯着大屏幕上的录像。苏打弯着腰捧上一杯干白,杯子里那颗晶莹剔透的冰球是他亲手削的,在幽暗的灯下荡漾出璀璨的柔光。
劳伦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来。
苏打侧过脸,只见录像已经定格,画面被停在原惜之撩开风衣的一瞬间。那张脸的确英俊又迷人,尤其一双眼睛轻蔑地瞥过来,教人看了忍不住心惊。劳伦斯脸上的肌肉兴奋得直抽搐,右手伸到两腿之间揉搓着,苏打看了一眼床头,只见上面有一支用过的注射器,心知劳伦斯应该是磕了药。
他耐心地等了大约五分钟,劳伦斯才渐渐平息下来。
苏打一边用热毛巾为劳伦斯清理着下/体,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刚刚那一位联系了我。”
劳伦斯发泄之后身体疲惫,但精神在药物的作用下却好得很,湿冷的眸子扫向苏打:“说什么了?”
苏打淡淡道:“要求更改计划。”
“原因呢。”劳伦斯冷笑,“我的脾气看起来有这么好吗?”
“他知道现在你需要他,这就是原因。”苏打将用过的毛巾扔进垃圾桶,“劳伦斯和响尾蛇,这两个人的名字放在一起,谁也不敢与你们为敌。”
“他要做什么。”劳伦斯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在烟雾中再度眯起了眼,仿佛一条冬眠的蛇,整个人看起来疲倦又颓废。
“他要求全面更改计划,FBI那边他会负责摆平,但细节需要再行拟定。”
劳伦斯闭上眼:“去查查,他是不是得到什么新情报了。”这个人向来狡猾,好不容易答应与自己合作却又临时变卦,无疑是发现了什么。
“是。”
第85章 改变计划
纽约是一个节奏非常快的城市, 这里的人们大多是奔忙于都市生活的工薪阶层,然而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无数的享乐主义者们, 他们聚敛财富,在这座城里肆意挥霍着时光与金钱。陆酒抱着一条裙子站在更衣室里已经发了整整两分钟的呆,因为她还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
景明带着她找到房间后没多久,原惜之便敲了她的房门。
“我这里没有什么女人的衣服,朱砂和丹泉的衣服想必你也不愿意穿, 走吧。”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陆酒有所反应, 原惜之便拉着她出了门, 于是一小时后她就出现在了这里,某著名奢侈品店的试衣间。
裙子是原惜之塞给她的,一件藕色的小洋装。
陆酒想了想, 将裙子放下走出了试衣间。坐在沙发里的原惜之瞧着她走出来, 便挑了挑眉:“不喜欢?”说着冲旁边的店员翘了翘下巴,女店员极懂得察言观色, 立刻挂上职业的笑容挑了几件衣服上前给陆酒介绍。
陆酒摆了摆手,女店员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原惜之。
原惜之唇角微勾, 挥手让店员先出去。这里是贵宾室, 隔音又隐蔽,店员一走顿时屋里的气氛便有些变了。
陆酒垂首盯着自己的鞋尖,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坚定:“原老板,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要回国。”
不是她想,而是她要。
原惜之注意到她的用词, 眼睫微虚了虚:“你回不去的。”陆酒是被他直接带入美境的,她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只有一只手机还被他给扔了。现在的陆酒,没有护照,没有身份证,也没有亲朋好友,她如果想回中国去就只能靠他。
但……
他并不想放她走。
“我要回去!”
原惜之一只手撑在脸侧,斜斜睨了她一眼,拒绝得干净利落:“不可能。”陆酒抿了抿唇,试图跟他讲道理:“原老板,你知道,这样算是绑架……”
然而原惜之又岂是讲道理的人,他似笑非笑地打断陆酒的话:“绑架又怎么样?想说服我,先把称呼改了。”
称呼?陆酒怔了怔,随即明白是她这句疏远的“原老板”令他不快了。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总是要低头的。陆酒不是矫情的人,随即果断地改了口:“原惜之,你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原惜之的手指划过自己唇角旁的笑弧:“你这语气像是要拎着刀跟我谈判似的,我不喜欢,听起来也不够亲昵。”
还要亲昵?
陆酒皱了皱眉。
原惜之瞧着她为难的模样便觉得很愉悦,此时唇边笑纹更深,眼眸沉沉如同一片悠远的夜幕,柔和无边地笼罩着陆酒。
只见陆酒站在那里,低头做了几秒钟的心里建设,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放轻语气唤道——
“阿原。”
陆酒的声音很动听,不是那种大多女孩子会发出的绵软娇嗔,而是带着点清泠的音色,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喉音伴着微微的颤抖,在原惜之听来那就是她独有的羞怯了。陆酒向来独立且果断,极少能看见她像现在这样的神情——
陆酒黑长如蝴蝶般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双瞳仁犹疑不定地偷觑着他,似乎对他的反应充满了疑惑和期待,但面上却仍旧冷静自持,那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更像是一种伪装。
阿原。
原惜之坐在那里,安静瞧着环臂站立的陆酒,只觉得那声轻唤的余音好像还没有散,一声又一声地回荡在他脑海中。他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如同春风拂过大地,也缓和了陆酒暗自绷紧的神经。
“这样就很好,”原惜之按下服务铃,“挑几件衣服然后跟我回去。”
陆酒见他的反应竟是这样,顿时有些急了,上前揪住他的袖子大声道:“原惜之,你别闹了,我要回国!”
“嘘。”原惜之站起身将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摇了摇头,“你知道的,不可能。”
原惜之的神情很坚决,甚至还带着一点陆酒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狠戾,陆酒心中一寒,当即明白过来他是真的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这里。
可是,为什么?
她现在算是非法入境,没有身份的人在美国生活举步维艰,如果他的仇家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存在,不仅对她的生命安全是极大的威胁,甚至连原惜之自己也会因为她而徒增许多额外的危机。
作为一个活在灰色地带、整日游走在危险边缘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这些所作所为几乎快要让人误会他深深爱上她了。然而陆酒想都不想就排除了这种可能,只因为他的热情实在是太过突如其来莫名其妙了,完全没有任何逻辑的爱情?原惜之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他如果是这样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不止一百次了。
陆酒望进原惜之的眼中,那双瞳仁里一片无边无际的夜色令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店员手中接过一条连衣裙和一件外套走进了试衣间。
该怎么样才能离开?
一边苦苦思索着逃离的方法,一边心不在焉地换着衣服,陆酒忽然觉得手下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对劲,在外套的内兜里好像有个硬硬的小东西。
陆酒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片刻后,陆酒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她的脚步轻盈,拎着裙摆走到了原惜之面前,脸上依旧还是不大情愿的样子:“就这套吧。”
原惜之微微一哂:“多试两件。”没有女人不喜欢买衣服,因此陆酒的矜持完全是没有必要的,尤其在他面前这种所谓的矜持更是形同虚设。
“不了,”陆酒指了指店员手里的两件,“那两套就很好。”
“不想呆了?”原惜之的目光逡巡在陆酒脸上,眼中略带狐疑。
“这里太闷,我想去散散心可以么。”
陆酒的表情看上去毫无异常,原惜之目光微闪:“外面很危险,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噢,那回去吧。”陆酒几乎没有任何挣扎就同意了,转身推门走了出去。门外的虎眼疑惑地朝原惜之投来一瞥,原惜之的视线沉沉地落在陆酒的背影上,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回到原惜之那处秘密的基地,陆酒立刻钻进了房间,并且还将房门反锁起来。原惜之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走进监控室按下某个键,顿时荧幕上出现了陆酒房间里的影像。
只见陆酒正坐在椅子上,默默埋头环抱着自己的膝盖,瘦削的肩头瞧上去十分教人怜惜。她看起来似乎很低落,这种低落令原惜之有些感慨。不过观察了半天也没见到她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看来只是正常的情绪波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