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玉笑眯眯的上下打量她，“这才对嘛，看看，多漂亮的姑娘，以后再不许穿那些不合适的衣服，丑死了。”
简惜惜笑了笑，没吭声。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又没有心上人，打扮给谁看呢？
简惜惜谢绝薛芝玉要送她去的好意，独自骑自行车去了周芹店里。
店铺的门开着，周芹还没来，店里只一个略比她大两三岁的女孩子，昨天已经认识过，是周芹的大徒弟李素红。
李素红扎着两条麻花辫，瓜子脸，身高大约160左右，比简惜惜略矮一点，穿着一身素色的连衣裙，也许是家里条件还行，有些小胖，但是个憨实的人，见到简惜惜来了，很热情的打招呼。
“惜惜，来这么早啊？”
简惜惜笑道：“那可不，今天第一天来当学徒，怎么着都得好好表现嘛，希望周姨能多教我一点。红姐，我什么都不懂，你可得多多提点我。”
李素红拿着拖把，顺手将一块抹布递给简惜惜。
“既然来得早，那就跟我一起打扫卫生吧。”
前一世，简惜惜也是这样从新人过来的，第一个到，提前打扫卫生，帮忙泡咖啡、订外卖，凡是跑腿小弟干的活，都被她抢着干了。
有人认为这样做没尊严，进公司是为了工作，又不是去打杂的，简惜惜却不这样想，本来就是顺手为之的小事，这样做了有助于她快速融入集体，也表明了她端正的工作态度。
事实证明，这样做的确有效。
这一世，她也抱同样看法。
何况现在是七十年代，学徒地位低，要想让师傅多教你，就得表现的勤快又听话。
当然，简惜惜这样做不仅仅是希望周芹多教她，也是想给周芹留下好印象，她以后也是个裁缝，说不定有需要到周芹这个大咖帮忙的地方。
李素红拖着地，一边跟简惜惜唠嗑，“简惜惜，你跟林太太什么关系啊？我难得见到周姨问都不问就收下个新学徒。咱们这儿已经有一年没进新人了，周姨对新人的要求特别高，能通过她考验的人不多。”
简惜惜拧了抹布，正在擦拭一台缝纫机，待到擦干净，她又拿起放在一旁的机油，小心翼翼的点在缝纫机的几处位置，好让旁人待会儿踩缝纫机时能顺畅一些。
“她是我阿姨，知道我想当个小裁缝，又跟周姨熟悉，就把我送过来，拜托周姨教教我。”
李素红道：“那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学徒都要先做一年半载的杂活，然后周姨才会教画图、裁剪，等到画图和裁剪都熟练了，再教缝纫技巧。你看我，都跟在周姨身边五年了，一年前才独立做衣裳，想要出师门，还得再熬个三两年。”
简惜惜皱眉，小声道：“那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她只是过来装个样子，不想因自己突然会做衣服而显得格外突兀，可如果要她在周芹这里打熬个两三年，那就得不偿失了，完全没必要。
李素红见她失望叹气，一脸担忧的样子，笑着劝道：“你是林太太的侄女，周姨一向跟林太太交好，也许你不用熬那么久。”
简惜惜点头，“但愿吧。”
两个人打扫卫生接近尾声时，另外几个学徒陆续来了，几个人都很热情的跟简惜惜打了招呼，只有一个叫黄翠翠的女孩例外。
黄翠翠人如其名，喜欢穿嫩黄色的衣服，声音清脆好听，脾气却有些傲。
她一进门就看到简惜惜正在擦拭属于她的那台缝纫机，远远的就急着嚷嚷道：“那谁，你干嘛呢？你不要弄坏我的缝纫机。”
简惜惜蹙眉，直起身子，“这是你的缝纫机？”
黄翠翠将背着的布包放在缝纫机上，扬起下巴，瞪着简惜惜，上下打量了一番，口气不善道：“你就是昨天那丫头？收拾的还挺像个样子，干嘛？学手艺的还是来招蜂引蝶的？”
第29章
话说的这么毒, 明显就是找事儿咯？
只是，她们又不认识，这黄翠翠没事干嘛找她的事？
简惜惜微微眯眼, 笑的和煦, 一副很好欺负的好好先生样儿，“翠花过奖了……”
黄翠翠眉头一皱, 瞪大一双杏仁眼, 恼怒的打断简惜惜的话, “是翠翠！不是翠花！”
名字是黄翠翠心底永远的痛, 只是嫌弃容易, 想改名却很难。？
“哎呀……抱歉抱歉，我刚来，记得不清楚，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翠花，你看我……”
黄翠翠跺脚，一张小脸气的通红，“简惜惜, 你故意的是吧？”
简惜惜懊恼的一拍额头。
“你看我这脑子, 记性太差, 你刚刚才跟我说过一遍, 我又弄糊涂了，真是不好意思。翠翠，这次我记住了, 翠翠，你看我长的不如你漂亮，穿的衣服也不如你时髦，我怎么会是那个招蜂引蝶的人？”
“你知道自己的位置就好，边儿去，不要站在我这边碍眼。”
简惜惜如此放低姿态，却高高的将她捧起来，黄翠翠听的很是顺耳，高昂着头，脊背挺直，端着姿态坐在凳子上。
只是，细细一琢磨，怎么觉得那话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不要她帮忙打扫卫生，简惜惜乐的轻松，哼着小调去擦拭剩下的两台缝纫机。
见着简惜惜朝他这走过来，张斌忙笑着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谢谢。”
简惜惜回以一笑，转身去擦拭最后一台缝纫机。
黄翠翠终于回过味来，噌的一声跳了起来，怒道：“你骂我！”
简惜惜抬起头，无辜的眨眨眼，“哪有？”
黄翠翠脸红脖子粗，“你骂我招蜂引蝶！”
简惜惜委屈道：“翠花……”
黄翠翠怒吼，“翠翠！”
“对对对，翠翠，不好意思，你看我又没记住，我保证我真的没骂你，我怎么会骂你？我们不过今天刚认识，往日无怨，近日无愁的，我骂你干什么？”
“你就是骂我了！”
李素红小跑着过来，“怎么吵起来了？翠翠，周姨让你画的图纸都画好了？”
黄翠翠来周芹这儿也快一年了，她爸妈都在淮县纺织厂上班，好不容易托了许多关系，才把她送到这里来。来之前，黄翠翠已经在朋友们面前放下豪言，不出一年她就能成为津城的时尚风向标，随便做做的衣裳就能卖到上百块。
谁知道，她这一年一事无成，别说卖出自己做的成衣了，压根就是一件成衣也没做出来。
倒也不是周芹故意不教她，而是她实在不是做裁缝的那块料。
有一次周芹接了个大订单，需要批量做十几件高质量的工作服，打样、画图、画线都有人做了，给黄翠翠安排的是裁剪，只是要她按照画好的线将布料裁剪成一块块就成，这样简单的事，她居然剪坏了好几块布料。
周芹气的够呛，要不是收了她爸妈一年的学费，当时就想把她给撵走。最后只是责怪了她几句做事不走心，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要她继续练。
那件事过去了快半年，黄翠翠还在画图纸、裁剪、画样的路上，然而她至今记不清各处尺寸的比例。
前几天店里开了个小会，周芹甚至暗示了，将会请不适合裁缝这一行的人离开。
从那天以后，黄翠翠的心就悬在了嗓子眼，她有自知之明，几个学徒里就她最不顶用，要真的撵谁走，非她莫属。
如今她还没走，简惜惜就来了，店里就那么几台缝纫机，地方也就那么大，实在是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
所以，撵她走是不是为了给这丫头腾位置？
被人戳中痛处，本就忧心忡忡的黄翠翠没好气的甩给李素红一记白眼，“就你能干，就你什么都会。”
李素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没怼她，轻言细语道：“翠翠，多练练就好了。”
黄翠翠垮着脸，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坐在黄翠翠左侧的蔡金霞显然没那个好脾气，斜睨了黄翠翠一眼，嘲讽道：“呵……抬杠比谁都厉害，就是裁块布都能划破手，也不知道是来学艺，还是来闹笑话的。”
黄翠翠生气的瞪着蔡金霞，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还口。
简惜惜了然，原来这丫头是自己事情完成不了，柿子捡软的捏，拿她撒气呢。
呵……看来是奇葩处处有，重生也躲不过，不过她今天刚来，暂不跟她计较。
热闹未歇，周芹来了，见着气氛不对，皱着眉问：“怎么了？”
黄翠翠立刻起身迎过去，讨好的笑着接过周芹手上的东西，“周姨，您今天来的好早，您交给我的那些图纸已经临摹的差不多了，今天我能进行下一步了吗？”
一听黄翠翠这话，周芹就知道她白教了。
“你就只是临摹了？”
黄翠翠懵了，眨着眼问，“是啊，不然呢？”
“你就不能算算肩宽、臂长的比例和角度？”
黄翠翠红着脸直点头，呐呐道：“周姨，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算。”
周芹有些不耐烦，“还不快去？”
黄翠翠红了眼眶，捂着嘴去了靠墙的操作台那边，一手拿着木尺，一手拿着厚厚一叠图纸，直接就量了起来。
简惜惜：“……”
这丫头确定已经在周芹这里学了快一年？
冷脸轰走了黄翠翠，看向简惜惜时，周芹又笑了起来，朝她招手道：“惜惜，过来一下。”
简惜惜放下抹布，快步走过去，“周姨。”
周芹淡笑着点点头，“今天刚来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大家也很好，素红姐对我特别照顾。周姨，我手笨，人又笨，要是哪儿做的不对，您可得提醒我，给我改正的机会。”
虽然什么都还没开始做，但这态度就让周芹很满意。
“好，你是芝玉送过来的，我放心。既然跟你素红姐聊得来，那你就先跟在她身边学学，有能做的就做做。素红，可以吧？”
被点名的李素红忙站起身，“好的，周姨，我会好好教惜惜的。”
“成，你们先忙，我出去有点事。”
跟周芹说话期间，简惜惜隐约觉得有一道怨怒的目光芒刺般钉在她背上，等到送走周芹，转身一看，果然是黄翠翠。
简惜惜搞不懂了，至于这么恨她？多大仇？
周芹不在，李素红去前面的店铺里看店，简惜惜也跟了出去，不解的小声问她，“素红姐，你知道翠翠为啥看我这么不顺眼吗？”
难不成她们之间有她不知道的仇怨？
李素红扭头朝后面的工作间看了一眼，黄翠翠正咬牙切齿的摆弄木尺，这才小声解释道：“周姨可能要叫翠翠走人，刚巧你来了，翠翠大概以为你是来接替她的，所以才对你那么不友好吧。”
原来如此。
简惜惜琢磨着自己在这也待不久，长则一个月，短则半个月，实在没必要跟黄翠翠着恼，便且由她去了。
一整个上午，李素红一边看店，一边跟简惜惜讲解做衣服的几个步骤，从量体裁衣，到一件衬衫该分成几块来做，再到肩长、臂长，衣长，以及怎样将这一切数据画成图，再用划粉画在布上，剪裁后缝制成衣服。
讲过一遍后，李素红拿了根皮尺出来，“来，惜惜，我先跟你讲一下真正的量尺寸方法。”
李素红先帮简惜惜量了一下尺寸，一边量一边讲注意事项，最后将皮尺交到简惜惜手上。
“你来试一试。”
简惜惜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接过皮尺，先帮李素红量了肩长，再到臂长、再到胸围，再到上身的长度，然后将所有的数据都写在纸上。
李素红看了一下简惜惜记下来的数字，满意的点头，一点问题没有。
“很好，这个对你而言应该没什么难度，比较小儿科，我们再来下一步，怎么样将这些尺寸数字在布上画出来。”
李素红丝毫没有藏私，拿了块他们平时练习用的粗布，一边讲一边将衬衫前片的右侧画了出来，然后将划粉、皮尺、木尺、布料一应东西都推到简惜惜面前。
“惜惜，你照着我刚才说的，把另外半片画出来。”
黄翠翠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听到李素红的话，冷笑道：“李素红，你发疯了吧？她刚来就会画线？简直是做春秋大梦，这划粉和粗布虽然不贵，也不能让她这样浪费。”
说着，黄翠翠一把扯走了粗布。
简惜惜虽然不想惹事，但被人这样挑衅，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她沉声道：“给我放下！”
黄翠翠刚一脚跨进后面的工作间，听到简惜惜的话，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怒气冲冲的瞪向简惜惜，“你说什么？”
简惜惜淡定重复，“我让你把那块布给我放下。”
黄翠翠用力将那块布扔在地上，“放下了，你来捡哪！”
简惜惜目光冷冽的瞧着她，“呵呵……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自私自利，自己不好，就巴望着全世界的人都跟着不好，你应该不识字吧？也不知道教养两个字怎么写吧？”
第30章
黄翠翠脸胀的通红, 怒气冲冲的走到简惜惜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
简惜惜轻笑，“我说你没教养。”
李素红慌忙挡在两人中间，好声劝道：“哎哎哎……别吵吵, 别吵吵, 周姨最烦别人内讧了，这事儿要是传到周姨耳朵里, 我怕你们俩都得走。”
黄翠翠吓的一缩, 怨怒的瞪了简惜惜一眼, 转身向里面一间走去。
简惜惜却不饶她, “黄翠翠, 把我的东西放回原位！”
黄翠翠头也没回。
简惜惜，“你不放回也可以，待会儿周姨回来，我就如实相告，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孰是孰非很明显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