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秀女一个没留,第二批秀女一个没留,第三批秀女仍然全部落选。
还在排队等待面圣的秀女们中间,有了一丝骚动。
陈娇也觉得奇怪,她天天与秀女们打交道,知道剩下的这五十个秀女中,有家世容貌都无可挑剔的,有出身不够高但容貌十分绝色的,也有容貌略普通但身世显赫的,赵瑧居然一个都看不上吗?
就在此时,又有五个秀女落选了。
然后,陈娇听到管事太监念出了她现在的名字,陈珠……
陈娇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新名字,但没办法,谁让“真正的她”此时正在皇陵待着?
陈娇低着头,与另外四位秀女一起走上前去。
站定了,陈娇看到赵瑧明黄色的龙袍衣摆,那龙纹气势威严,尽显帝王风范。
两人已经有快一年没见了。
赵瑧一眼就发现,她瘦了,就是不知是气他无情气瘦的,还是伤心他不是那些影子。
“你叫什么名字?”赵瑧看着陈娇,自选秀开始后,他第一次开口。
陈娇抬头,见赵瑧果然在问她,装模作样的,她心中冷笑,福了一礼,面上恭敬道:“民女陈珠,现寄居伯父显国公府上。”
赵瑧颔首,淡淡道:“长得尚能入眼,留下吧。”
尚能入眼……
他分明是公开调戏她,陈娇忍下怒气,站到了一旁。
选秀继续,但直到结束,赵瑧都再没留其他人。
陈娇不知不觉皱起了眉头,他是什么意思?
李公公看眼外面落选的四十九位秀女,赔笑问主子:“皇上,要不您再挑挑?”
赵瑧冷声道:“不必,朕的女人,宁缺毋滥。”
李公公懂了,不再劝说。
陈娇看向赵瑧,赵瑧没看她,吩咐旁边的拟旨官:“既然朕只看上了显国公的侄女,那便封其为后罢,另择吉日完婚。”
这就封后了?
拟旨官都震惊了,忍不住看了几眼陈娇,才提笔写字。
赵瑧递了李公公一个眼色。
李公公马上命人带落选的秀女退下,姹紫嫣红的美人们走了,御花园顿时显得清静下来。拟旨官低头忙碌着,赵瑧喝口茶,起身往外走,经过陈娇身边时,他命令道:“御花园景色不错,你陪朕走走。”
他说完就径直往前走了,陈娇犹豫了下,李公公就悄声催她快跟上。
陈娇只好去追赵瑧。
没有宫女太监再跟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陈娇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宛如做梦。赵瑧先前对她只有利用没有感情,他已经得了她的人,就算他满意她的容貌与身段,以陈娇与先帝、陈婉的关系,再加上陈娇曾试图与他讲条件,赵瑧封她个妃子当当都算隆宠了,他怎么会把皇后那么重要的位置给她?而且,他还只点了她一个?
非要解释,陈娇只想到一个理由。
他,是不是记起前世了?
望着赵瑧修长挺拔的背影,陈娇心底再度涌起了期待。
她想试试。
用什么试?贸然喊一个男人的名字,万一朝里就有重名的,赵瑧一起疑,岂不是要连累对方?
“虎哥儿。”
念头一闪而过,陈娇试探着唤道。虎哥儿是她与李牧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让她体验过整个怀孕过程的孩子。
赵瑧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陈娇心跳加快。
赵瑧却皱起眉头,盯着她问:“你刚刚喊朕什么?”
陈娇的心,立即沉了下去。如果他记起来了,他没有必要装作不记得。
陈娇摇摇头,看着他的衣摆道:“没什么,民女失言了。”
她脸上有不自觉的失望,赵瑧目光微寒,他都封她为后了,她心里仍然只有那些影子,发现他不记得,她就又摆出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赵瑧朝她走去。
他的脚步越来越近,陈娇强忍后退的本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瑧停在她面前,熟练地抬起她的下巴。
陈娇不喜这样的姿势,刚要避开,就听他问:“朕曾承诺会给你名分,怎么,朕封你做皇后,你不满意?”
他高高在上,语气施舍,陈娇退后一步,跪下道:“民女不敢,只是民女无德,受之有愧。”
赵瑧冷声道:“算你幸运,今日朕只看你一人入眼。”
陈娇沉默以对。
赵瑧将她扶了起来,旁边就是假山,他牵着她朝假山丛中走去。
陈娇浑身僵硬,记起那日赵瑧曾光天化日的在院子里任意妄为。
进了假山,赵瑧果然将她抵在了山壁上。
陈娇抿唇,提醒他道:“皇上,今日民女还要回国公府,耽误时间长了,怕惹人非议。”
她脸上全是抗拒,赵瑧一手揽住她腰,一手抚她脸庞,看着她睫毛颤抖,赵瑧忽然心情很好,食指拇指捻动她薄薄的耳垂,赵瑧低声道:“娇娇,自你出宫,夜深人静,朕经常会想起你与朕在别院的那些时日。”
陈娇明白,她那么用心地侍奉他,他乐在其中,自然会想,否则怎么急急拉她过来?
“你可有想朕?”赵瑧低头,与她对视。
陈娇闭上了眼睛。
赵瑧知道她在介意什么,贴着她额头道:“朕是利用你对付废太后了,但朕对你,绝非无情。”
他见过她的灵动娇憨,见过她的千娇百媚,赵瑧想要这个女人,想她心里有他,只有他。
明明无情却要装出有情,陈娇别开脸道:“皇上忘了,您亲口所说,如果我与废太后同谋,你也会治我死罪。”一边虚情假意宠幸她,一边想着她敢下毒就毫不犹豫要她死,这样的情,陈娇不敢要。
“因为朕知道,你不会害朕。”赵瑧将她搂到怀里,轻叹了一声。
陈娇木然问:“皇上如何知道?”
赵瑧亲她的发丝:“那天天降雷电,你既能舍身就朕,又怎会再谋害朕?”
陈娇就算信他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也不信他的情。
“就因为我愿意舍命相救,皇上就喜欢我了?”她歪着头问。
赵瑧顺势低下去,在她耳边道:“与救朕性命相比,朕更喜欢你在床上要朕命的样子。”
陈娇根本没料到他会在此时提及那个,饶是陈娇经历地够多,还是臊红了脸。
“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只要你真心待朕,朕保证你也是朕唯一的一个。”赵瑧再次抬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眼睛道。
他的目光足够温柔,他的承诺足够诱惑,但陈娇还是无法相信一个帝王轻易许下的山盟海誓。
“我……”
赵瑧却忽然堵住了她的唇,他的唇是凉的,隔了一年,隔了那么多芥蒂,陈娇不习惯,她往后退,赵瑧紧追上来,将她紧紧抵在假山上,迅速加深了这个强势的吻。帝王似火,陈娇的挣扎尽数被他融化,到最后,陈娇只能被迫接受。
陈娇以为,他会在这里放纵,但赵瑧没有。
他松开她微肿的唇,声音沙哑:“你先回府,朕会尽快定下婚期。”
第161章
陈娇前脚回府,后脚赵瑧就派人来宣旨了,要娶她为后。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圣旨,绝非男人哄女人的甜言蜜语。
国公府上下都震惊不已,陈娇心里也乱乱的,总觉得赵瑧对她的态度过于反常,回想两人在皇宫相处的那些时日,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夫妻之事亲密且和谐,难道赵瑧是太满意她这身子了?
但,前面七世的夫君都没有因为得了她的身子就轻易对她死心塌地,赵瑧一个帝王,会这么简单?可,要说赵瑧封她为后乃另有企图,那也是不可能的,父亲卸职在家没有权势,她这个女儿更没有任何值得帝王利用之处。
陈娇百思不得其解。
三月选秀,大婚之期定在了五月。
京城流言纷纷,有人说陈家女都生的貌美倾城,国公府两位嫡出的姑娘被先帝看上,现在又出了个贵为皇后的远房侄女,也不知道长得到底多美。而“侄女陈珠”与太妃陈娇长得太像,朝臣们中间便也有了些难以公开谈论的揣测。
皇上该不会与太妃有一腿吧,然后想出这等瞒天过海之法?
可惜太妃人在皇陵,等闲人无缘得见,臣子们纵然有猜测有不满,拿龙椅上的帝王也无可奈何。
端午过后,帝王大婚。
大婚礼仪繁琐,从早到晚,陈娇身边都围满了人,直到坐到了凤仪宫铺着大红绸被的新床上,陈娇打发了宫女们下去,她才有时间整理思绪。
菩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但陈娇还记得菩萨说过,如果她能嫁给赵瑧做正妻,赵瑧就有可能记起来。去年意识到自己只是赵瑧对付太后的棋子时,陈娇失望之际死了这条心,现在,赵瑧莫名娶她了,那她是不是可以重新拾起希望?
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现实,陈娇背对外侧躺在床上,沉浸在思绪里,直到身后床板忽然一沉,陈娇才吃惊地朝后看去。
赵瑧侧坐在床边,见她这副受惊的样子,浅笑道:“想什么如此入神?连朕过来都没听见?”
帝王笑得温和,陈娇却知道他的城府与手段,忙坐了起来,眉目恭敬:“臣妾失礼了。”
赵瑧笑容转淡,看着她低垂的眼帘道:“臣妾太过客气,私下见朕,你还是自称我吧。”
陈娇看他一眼,点点头。
“该用晚膳了。”赵瑧道。
陈娇便挪到床边,穿上鞋子。
她梳头的时候,外面晚膳已经备好,赵瑧一人坐在主位。
陈娇走过去,浅浅朝他行了一礼,才在他下首落座。
“你们都退下。”赵瑧面无表情地吩咐伺候的宫人。
人都走了,偌大的厅堂只剩帝后二人,一个沉默一个恭敬,不免透出几分冷清来。
酒壶摆在陈娇这边,赵瑧伸手要取,陈娇见了,主动提起酒壶,站起来为他斟酒,皇后伺候帝王,这是本分。
赵瑧的目光从她平静的面容上掠过,落到了酒盅上。
“朕七岁那年,元后过世,自那时起,除了逢年过节宫中宴请,朕每日都是一人用饭,一人就寝。”端起酒壶,赵瑧自言自语似的道。
陈娇不懂他为何要说这个,不过,想象一个七岁的太子孤独度日,后来还被父皇厌弃险些丢了太子之位,陈娇不禁有些同情。尽管她曾告诫自己分清赵瑧与前世的夫君们,可终究是一个人,他幼时过得凄惨,陈娇难免心疼。
“你是唯一服侍过朕的女子,朕虽然利用了你,却也贪恋身边有人陪伴。”放下酒盅,赵瑧看着陈娇,朝她伸手。
陈娇犹豫了下,然后将手放到了他掌心。
赵瑧将她拉到身边,抱到怀里,她似乎又瘦了,腰肢纤细,赵瑧低叹,在她耳边道:“娇娇,以前是以前,都过去了,现在你是朕的妻子,是朕唯一的枕边人,朕会对你好,你也全心全意待朕,如何?”
他很认真,陈娇想了想,靠在他怀里道:“我也想,只是我始终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钟情于我,想不明白,皇上对我再好,我心里都不踏实。”
“喜欢就是喜欢,非要有理由?”赵瑧看着她问。
迎着他无奈的目光,陈娇点点头:“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皇上不也怀疑过我为何喜欢你吗?”
说到这个,赵瑧眸色复杂:“你当真喜欢朕?因为朕的天人之姿?”
陈娇心虚。
赵瑧握紧她手:“朕要听实话。”
陈娇说不出实话,实话太长太荒诞,他不会信的。
“皇上对我好,我也会对皇上好。”她答非所问。
赵瑧攥紧她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客客气气地吃了一顿晚饭。
吃饭的时候客气,到了床上,赵瑧人很沉默,身体十分热情。
结束的时候,陈娇一丝力气也无,懒懒地趴在他怀里。
赵瑧拨开她黏在脸上的发丝,哑声问她:“娇娇,我是谁?”
陈娇迷迷糊糊地道:“皇上……”
赵瑧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
他才是陪在她身边的人,开始生疏,但赵瑧相信,总有一日她会只把他当丈夫,唯一的丈夫。
陈娇连续观察了赵瑧半个月,他对她确实很好,忙完政事后几乎都会陪着她,但就是没有一点要记起来的样子。
陈娇的期待渐渐淡了下去,罢了,有些事注定无法强求,如果赵瑧愿意当个好夫君,她何必非要他记得?是她太过贪婪,贪婪得想得到一切,彻底圆满。
想通了是想通了,但就如陈娇所说,赵瑧的好让她觉得不踏实,因此她对赵瑧,还是恭敬为主,当他批阅奏折面露疲惫,陈娇也会温柔地替他按揉肩膀,就像一个端庄贤惠的妻子,只有夜里才会身不由己地在他怀里露出各种媚态。
赵瑧要的是她的娇,要她自自在在地与他相处,他告诉过她不用拘束,她不听,白日赵瑧不如意,只好晚上讨回来。
两人便以这样的方式过了两个月。
婚后第三个月,陈娇没有辜负赵瑧的辛勤耕耘,害喜了!
当太医替陈娇号完脉,跪下向帝后道喜时,在臣子面前轻易不显露情绪的赵瑧眼睛都亮了,然而,当他攥紧双手努力掩饰激动地看向陈娇,却见他的小皇后一脸平静,笑是在笑,但那笑容好像在说,她频繁侍寝,怀孕很正常啊。
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就像一团沙子,突然堵在了赵瑧胸口。
如果她知道他早就记起来了,还会如此淡然地迎接这个孩子吗?
“娇娇,朕很高兴。”
太医走后,赵瑧将陈娇拥到怀里,一边亲她的脸庞一边低声道,“你高不高兴?”
陈娇摸摸肚子,笑道:“能为皇上绵延子嗣,我当然高兴。”
这客气说词传到赵瑧耳中,立即化成一桶冰水将堵在他胸口的沙子变成了冻沙,更难以排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