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看着眼前的金枝,只觉得陌生至极。
金枝很会长,她完美的融合了金父与王氏的所有优点。
王氏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甚至当初跟着纪香的母亲进入纪府还是以陪嫁丫头的身份,长得最好的便是她的鼻子与那红润饱满的桃心唇,让人看着就有一亲芳泽的欲望。
王氏仔细打量金枝,才发现原来自己曾沾沾自喜,引得一干爷们儿心神向往的琼鼻与红唇,竟然在这个不待见的女儿身上完美的延续了下来,甚至在那双美目下,更显动人。
王氏一时之间有些不是滋味,她从来不知道金枝原来长得这么好,穿上漂亮的衣服,说是富家小姐也有人信。
“娘,你到底要说什么?”长久没等到王氏的问话,金枝有些不耐烦,一般王氏叫她也不会有好事,她更是猜测多半是这些日子她某些不符“身份”的行径会引来王氏的斥责,哪想到,王氏却一直看着她发呆。
王氏终于醒过神了,但是想说的话也忘了,或者说,她在怀疑,那些斥责的话说出口,对金枝还有用吗?没有了畏惧之心的下人,甚至还不是贱籍的金枝,真的会心甘情愿伺候纪香吗?
王氏一时间对纪香的未来忧心忡忡,也不想理会金枝了,只失魂落魄地往纪香房里走去。
“娘。”金枝却罕见地叫住了她。
王氏的脚步顿了一顿。
“我问过少爷了,他说他可以帮你脱离贱籍,别说是从三品官员的家仆,就是正二品……”
话未说完,王氏便打断了她:“你这个臭丫头,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生了反心,竟然还想拾掇着我也背弃小姐,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想我王翠梅一生忠心耿耿,竟然生出了你这样恶毒背主的女儿,我真恨不得、恨不得没生过你!”
“娘……”
王氏激烈的反应让金枝懵,难道她为生母讨良籍竟然是那么一件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金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看着王氏目眦欲裂,一副两人有杀父之仇的模样盯着自己,原本她应该感到难过的,但好奇怪,她不仅不觉得伤心,反而还想笑,笑自己的愚蠢。
二十年的记忆还不够她惊醒的吗?她竟然还想着王氏或许是受了那张卖身契的影响,如果有朝一日她能得以恢复良籍,或许便不会再对纪香或者纪府那般死心塌地。
但是王氏其实就是单纯地讨厌并憎恨着金家人罢了,她喜爱纪香,怀念曾经的主子与荣华富贵,就是没有哪怕一刻为金家人的付出动容。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直到现在才想明白。
“哈哈……”金枝忍不住笑了,是那种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流泪的笑。
从开始低低的痴笑到最后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当她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她和王氏算什么母女呢,互相折磨与厌恶的母女,散了才是好的。
王氏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
“行了,娘,你也别难过了,我再不自作多情了。”金枝难得对王氏温和起来,“娘,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了,大概也是唯一一次的机会,不过看样子你应该也不会后悔。”
既然王氏自己都不愿意,金枝对她这好不容易才从李瑾铭那里求来的恢复良籍的机会也不在意了。
直到这一刻,金枝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对王氏的母女之情死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在评论里回应我的小天使们,看到你们,让我心情很激动,更有动力!
为了便于大家阅读,我把以后的更新时间,定在每晚8点,如果8点以后都没有更新,大家就不用多等了。
鉴于个人原因和对本文的考量,接下来的一至两周内,我可能会压一压字数,希望各位谅解。
第17章 安慰
这边金枝与王氏的动静并不小,隔得近的几间客房都能听到。
王氏一进门便看到纪香担忧愧疚的脸。
纪香道:“金枝也是一片好心,妈妈你何苦呢?”
王氏摇摇头,金枝为她求良籍的事没得到她任何感激,纪香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满脸感动:“好叫小姐知道,我王翠梅对小姐忠心不二,希望小姐不要因为那不孝女的行为怀疑我。”
便是纪香,在这一刻也为王氏对她的真心而动容,于是真心实意劝诫道,“妈妈你不如便应了金枝吧,恢复良籍对你也是好事,我不会怨你的。只可恨我并没有你的卖身契,不能早让你恢复自由身。”
“小姐什么话,我王翠梅受你母亲恩惠早就发誓一辈子要为纪府鞠躬尽瘁,能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是我的幸事,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王氏斩钉截铁道,原本心里那点儿不舒服也因为纪香的体贴而消失。
“是纪香连累了你。”纪香流下来两行清泪。
王氏顿时心疼得不行,抱着纪香安抚起来。
纪香与王氏这边发生的事,金枝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与王氏分开后她便回了自己的客房,宋清幽迎了过来,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金枝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不仅没事,还好得很呢。”
“可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宋清幽依旧不信,也万分不理解王氏,她见到的下人无一不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摆脱贱籍,还从没见过像王氏这种机会摆在眼前竟然还责备让她获得自由的人。
宋清幽都不知该嘲笑她的愚蠢还是赞赏她的忠心了,不过因着更亲近金枝,也见到了王氏对金家人的行事,她便怎么也无法对王氏赞赏起来。
“别担心,我只是看清了某些事,不抱有期待便不害怕被伤害。”金枝说,“我再也不会因为我娘……王氏她感到伤心了。”
宋清幽不知她想通了什么,只是见她的确不见伤心,才放下心来。
一夜美觉,第二天一清早醒来,金枝便觉得神清气爽,见到谁都一副笑意盈人的样子。
“你……”昨晚的动静李瑾铭也听到了,当时便炸毛想要教训一顿不知好歹的王氏,最后被刘子谦劝住了,说金枝与王氏再怎么也是母女,他一个外人插手总归不太好,说不得一个用力过猛,反倒让金枝与他生了嫌隙。
鉴于此,李瑾铭不得不忍了下来,就等着第二天见着受了委屈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晚上,双眼红肿可怜的金枝好好安慰一番,哪知金枝竟然似没事人一般,状态良好,让李瑾铭的打算落了空,安慰的话滞留嘴角再也说不出口。
一顿早餐下来,金枝明显能感觉到某少爷的目光完全胶着在自己身上,她硬生生地顶着,头皮发麻。
突然,李瑾铭对她叹息道:“你别再装了。”
金枝满脑问号,她装什么了?
“我知道你很难过。”
金枝终于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一脸淡定地道:“少爷你多虑了,我一点儿都不难过。”
李瑾铭明显不信,继续道:“在爷的面前你不用伪装,不论你什么丑样子,爷都不嫌弃你。”
金枝内心:呵呵。
脸上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谢少爷的厚爱。”
李瑾铭这才算满意,觉得自己一腔的担忧总算不是自作多情,还想再说些什么,金枝却已兴致勃勃向刘子谦讨教起医术来。
等了又等,那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停止下来的意图,李瑾铭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少爷,你有什么吩咐?”金枝抬头问。
少爷却紧闭尊口,将耳垂都憋得有些红了,才对金枝道:“这世上多得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对她好,她不领情,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为这种人失落,你的身边自会有知你懂你疼你的人。”
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席话,金枝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看李瑾铭说完后一副不自在的模样,想必身份尊贵的少爷从没有这么贴心过,金枝心里不由生出些感动,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真诚。
“谢谢少爷,金枝知道了!”
有了宋清幽与李瑾铭的安慰,金枝对王氏的不领情真是半点儿想法也没了。
不过好歹她也算受了委屈,如此大好时机,她当然不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早餐后不久,她与李瑾铭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去寻金父与金石了。
一见面,她眼眶先红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金枝,别、别哭。”金父安慰着,明明很想说些好听有效的话,却偏偏口拙词穷说不出来。
一旁的金石比他稍好一些,轻轻摸着金枝的头说:“妹妹别难过,娘她一直都这样,你千万别放在心里。”
很明显,昨晚上金枝与王氏闹出来的动静,金父与金石也是听见了的。
他们与王氏经年累月的相处,知道对方的为人,也知道她对纪香的看中,对王氏的选择倒没有别人那般不理解,但正是因为他们了解事情的始终,对金枝也就更心疼了。
金父被此时的气氛感染得微红了眼眶,在他看来,王氏会这般行事,完全是因为自己没用。
“金枝,对不起,是爹没用。”
他内疚得低下了头,不忍去看金枝。
金枝可不是为了让他难受才说这些的,于是反过来安慰他,“这与爹你没有关系,是她自己的选择,不论是谁也无法改变。”
她太了解王氏了。
根据她脑海中未来的记忆,王氏寻到纪家后,会毫不犹豫与金父和离。
金枝原本还以为自己的命运改变了,会对王氏的抉择有所影响,但昨晚的试探却让她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
王氏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纪香,金枝命运如何,对她毫无意义。
金枝死心了,但是她不能容忍王氏那么轻易伤害自己的父亲。
和离的事,对金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金枝不想挽回王氏,但也不想旧事重演伤害到自己的父亲,因此在这些日子的相处间,总是有意无意在他面前为王氏上眼药。
她现在告诉金父自己受了委屈,也是为了此。
若是能让他对王氏不满,那么往后分开的时候,他也不会那么难过。
当然,如果可以,金枝更希望他能看清王氏的真面目,主动休弃她远离她,但这对金父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金枝不抱期望,只能一步一步离间金父对王氏的感情。
“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去了京城,如果娘……王氏她找到纪家人后,会发生些什么?”金枝小心翼翼地问道。
金父却一脸茫然:“会发生些什么?”
他的表现无疑在告诉金枝,他丝毫没有想过王氏找到纪家的后续事宜。
对此,金枝并不意外,金父的性格便是这样,没有主见,从不会去思考未曾发生的事。
她看着金父的脸色,一点一点向他灌输自己的认知:“我听她……王氏说过,在与纪家走失以前,她是、嫁过人的。爹,你说,她如果回了纪府,找到了曾经的……她会不会……”
金枝说得语焉不详,但是即便是一向脑袋不灵光的金父,这个时候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渐渐苍白。
金枝有些不忍,懊恼自己太过于急切,有心想说些什么挽回,那边金父却似乎想通了一般,说道:“如果是翠梅的意愿,她希望同那个男人和好,那么我、我愿意让她回去。”
他同意与王氏和离了。
但是金枝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看得出来,她爹是知道留不住王氏,更想王氏过得好,所以宁愿委屈自己,也要成全她。
这样的情况,金枝怎么可能满意。
看来,她必须再接再厉才行!
第18章 到达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着,京都离金枝他们也越来越近。
又经过了两日,他们已经能远远地窥见京城的轮廓了,仅是小小的一隅,也让金氏这对乡下父子唏嘘不已,内心离乡的不安微微被这壮阔的景象感染,略平静下来。
很快,便到了城门口,巨石堆砌的城墙雄伟而巍峨,城墙上的堡垒隐约闪烁着金属的冷光,朱漆的大门下一列列士兵整齐以待,强壮的体魄威武唬人。他们穿着统一的盔甲,笔直地站在那里,仅泄露些微的气势,便能让心怀不轨的恶人熄了心思。
金枝微微掀开窗帘,因着记忆,她对京城并不陌生。
当今圣上实乃明君,即便有了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乱,大佑也在他治理下迅速恢复过来,并且更甚往昔。
当今年号治世,名讳李严。
治世帝御下严谨,大佑风气也受他影响,朝堂上井然有序,这守城的士兵更是如此,不论是谁,只要想进入京城,通通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只是达官显贵们在时间上可以通融一二。
这点对于金枝这个多了二十年记忆的人而言是非常熟悉的,也知道这些士兵的严厉,便是当初的四皇子后来的新帝,纪香在用他的门牌出入城门也是要检查的。
金枝原本以为,他们势必也是要排队等候着检查的,却没想到,驾驶的车夫直接将马车行驶到了正在认真检查的士兵面前,递上了一块代表身份的腰牌,士兵们接过一看,顿时神色微变,恭敬又轻微地往马车里看了看,便直接放了行。
金枝愣了愣,怀疑是否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什么时候,京城竟然这么容易进了?
她看向李瑾铭的目光不由诡异起来,这位少爷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连四皇子的面子都抵不过他。
李瑾铭被她这□□又热烈的“崇拜”目光取悦了,得意地微微扬了扬头,一派淡然地解释道:“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只是这守城的将领我恰恰识得罢了,换了旁人可没这待遇。”
金枝差点儿翻了个白眼,这话哄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还差不多,她上辈子在这里呆了二十年,虽然少有出门,但对京里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这城门岂是那么好入?不过也是如此,倒让她不得不重新估量估量李瑾铭的身份了。
她好像遇到了比想象中还要了不得的人物。
马车进了城门,街道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人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琳琅满目商品令人目不暇接,简直看花了金家父子这两个乡下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