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 他从身边跟着的宫人手中接过一个黄木匣子,小心地打开,便见一座泛着盈盈流光的檀木琉璃樽, 坐在前边的官员外使们见了, 不由纷纷赞叹。
云左相很是得意, 摸了两把胡子:“臣特将此物献与皇上, 愿皇上龙体安康,万寿无疆!”然后将手中的黄木匣子交到收寿礼的太监手上。
“左相有心了。朕记得左相最爱雾山云针?福满,记着准备些让左相回府时带回去。”崇熙帝看了一眼不是很在意, 但是见太后很是喜欢,便吩咐道。
自然,这只是赏赐其中的一样罢了;不过能被皇上记得喜好,也足够其他官员艳羡了。
接着是顾右相,他送的寿礼就比较中规中矩了,是一幅前朝名家所作的字画:“愿皇上治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右相之愿正是朕心之所想。朕以此杯酒敬诸位爱卿,熙朝的盛世愿景,还要劳众位爱卿殚精竭虑,为朕分忧解难。待大熙朝海晏河清之日,朕愿与诸爱卿共赏。”崇熙帝显然很喜欢顾右相的祝寿词,正应和了他的满腔雄心,于是大笑着端起酒樽,向台下众人道。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厚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听到皇上这番话,亦是满心激荡,纷纷站起身来,举着酒杯,异口同声地应和道。
“好!有一心为民的众位爱卿,是我大熙朝之幸!”皇帝说罢,举起酒樽一饮而尽,随后让众人归位入座。
这一番动静惹得几位外使神色各异,似乎在考虑琢磨着什么。
百官又接着献上寿礼,有奇珍异宝,也有别出心裁的物件,如一桶用姜雕成的山,就以“一统江山”的寓意得了众人称赞和皇上赏赐。
百官献礼祝寿过后,便轮到外国来使了。
前边几个属国还好,都是进贡了本国之内最为珍贵的物什,如玉石珠宝一类。就连因吃了败仗,不得不臣服的戎族都是中规中矩地祝寿,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从未有过邦交的勐兰国,更是大手笔地献上了好些从未见过的珍宝。
可轮到山岭国,就出了点小岔子。
“山岭国使臣拜见皇帝陛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吾主闻陛下圣寿节至,特命臣进贡寿礼,另有十八位美人,以贺陛下寿辰!”山岭国使臣留着个山羊胡子,看着性子有些阴沉。
他叫人将寿礼送了上来,后边跟着十八个俱是穿着红衣、别具风情且身姿袅袅的美人;行礼时,声音婉转,叫不少大臣宗亲都看直了眼。
这份寿礼立时引来了后宫众妃嫔的注目和警惕。要知道如今皇上进后宫的时候都不多了,再来几个鲜嫩的新人,她们这些宫里的老人能见到皇上的日子就更少了!
她们下意识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坐在最上首的皇上。好在皇上的眼神并没有在那些美人身上停留,这让她们提起的心稍稍放了放。
“臣听闻宴席上都该有些助兴的,若皇帝陛下准允,不如便由这些美人为皇上献上一舞如何?”山岭国使臣注意到其他官员的神色,本来还很满意的,但是见上首的皇上无动于衷,忙提议道。
“朕准了。”崇熙帝无有不可地答应了。然后,看着台下扭腰舞袖、毫无新意的舞姿,顿觉无趣,不由想到了此时该在正阳殿后头歇着的小宫女。
要是换了小宫女来,肯定比这个有意思得多。
崇熙帝想着,若是自己要小宫女跳支舞来看,她可能会出现的神情,便忍不住笑了。
方才见皇上无甚兴致,妃嫔们还暗暗松了口气,听到西岭国使臣的提议,便偷偷往上看去。没想到,却让她们看到了皇上望着台下出神,甚至还笑了起来,顿时恨恨咬牙。
“哼,都是些不知羞耻的狐媚子!”云妃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她坐的位置要靠前一些,也看得更清楚;即便是隔着帘子。那些个西岭国美人一边起舞,一边不时媚眼如丝地看向上首,打什么主意一看就知。
可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皇上,不是因着那些西岭国美人的舞而笑。先时皇上分明就只是望着,更像在……走神。
不过皇上会走神?在宴席上,百官和外使面前?云妃总觉得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因为生气,看错了。
正在她琢磨着皇上是否真的走了神的时候,一旁的容妃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所想。
云妃回过头,只见容妃神情关切道:“云妃妹妹这是怎么了?该是我们送寿礼给皇上的时候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云妃才发现西岭国美人已经跳完舞,退下去了。想到自己在一向不合的容妃面前丢了面子,当即不满地剜了一眼身旁伺候的宫女。要不是怕寿礼出什么问题,她也不会让彩霞去看着。别的宫人伺候自己,就是没有彩霞知事。
眼下不是处罚宫人的时候,在圣寿节的宫宴上发脾气,云妃还没有那么不知分寸。她按捺下脾气,让彩霞把寿礼拿来。
在后宫妃嫔们献礼贺寿,各展才艺以博得皇上欢心的时候,原本打定主意,要躲在正阳殿的岑月,却收到了温容琊叫宫人来传的话;说是有事要她帮忙,希望她能出来一趟。
按理来说,今日圣寿节,就算温姐姐不是后宫妃嫔,可依着太后对她的喜欢,也肯定会带她一道的。在宫宴上,哪能随便出来?
可是,这传话的宫人也是太后宫里头,被太后叫去伺候温姐姐的。要是他说的是真的……自己不去,不是叫温姐姐白等焦心?
岑月纠结了好一会,思来想去,终于做了决定。
她收拾了下,便往外走。
另一边,太极宫内,后宫妃嫔们只剩最后几人还没献礼贺寿了。就在这时,妃嫔们所在的一侧最角落处,传来了一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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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牵涉
“主子, 主子您怎么了?”和选侍身边伺候的宫女突然惊呼出声,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和选侍脸色煞白,晃了一下倒在坐在她旁边的秦选侍身上。
秦选侍被这么一撞,差点也摔着;她身边的宫女慌忙过去搀扶。可是宫女凑近一看, 竟发现和选侍身下隐隐染上大片暗色,没忍住又惊叫了一声:“和主子身下流血了!”
太后本来因这两个宫女在宫宴上如此惊哗, 十分不喜。可是听到最后那句话,当即想到可能是怎么回事, 便赶忙叫人去传来了太医,并让几个大力嬷嬷将和选侍送到偏殿去。
和选侍这模样有可能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妃嫔心里都是知道的, 顿时一下紧张起来。不管她们心里如何想的,面上都是露出了担忧之色。
其余外命妇也都是见惯了这种事的,神色也有些异样, 谁能想到参加圣寿节,还会撞上皇家阴私。这一个不好,可能还会带累自家。有女在宫中为妃嫔的, 则是暗暗担忧。
女眷那边的动静不算小, 又只是隔了道帘子。坐在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尽管好奇, 但在皇上眼皮底下, 不敢往那边多看,只是难免有些猜测。
外使们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与身旁坐着的人低声谈论着会是出了什么事。山岭国的使臣四下看了看, 见没人留意自己,给服侍自己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侍从点了下头,悄悄从大殿边角溜了出去,过了好一会,才回到殿内。
他手中拿着外袍,装作是为自己主子出去取衣回来,即便遇到宫人,也丝毫不显慌乱。等进了大殿,他才快步走到原来的位置。
正好邻座的使臣过来敬酒交谈,那侍从便没有上前。等到人回了坐席,侍从才走到西岭国使臣身侧,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请了太医?难不成是熙朝宫里哪位受宠的妃子出了事?西岭国使臣摸了把山羊胡子,细长的眸子中精光闪烁。
女眷那头的动静,坐在上首的崇熙帝自然也看见了。他没多想,只叫了人去太后那边看看怎么回事,然后继续看着底下的伶人奏乐起舞。
皇上神色如此平静,倒让底下猜测议论的人觉得估计不是什么大事,反而停下了无谓的揣测,宴饮尽欢。直到宫宴结束,百官各自归家,方从自家女眷那得到了消息。
“老爷,今日之事,应当不会牵扯到咱们芷儿吧?”行往太傅府的马车上,一位身着诰命夫人官服、面容微胖的妇人满眼担忧道。
她的身旁,正是当朝木太傅。
他垂眸想了想,抚着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宽慰她道:“你不必过于忧心,芷儿虽为了皇上执意要入宫,但也是个柔弱心软的性子;做不出来此等事。若非如此,我们何必阻拦她进宫。再者,芷儿进宫之后一向安分,应是不会惹来人对付她的。”
听了自家夫君的一番话,木夫人总算勉强安下了心,转而感叹道:“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若真的是我们猜测的那样,这和选侍难道就不知自己有了?怎的一点防备也无?”
“事情如何还未清楚,先莫要胡乱下定论。不过,如今中宫无主,这后宫的水,定会越来越浑的。偏偏芷儿……哎,且看着吧。”木太傅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木夫人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另一头,太极宫中,太医正为躺在床榻上、已不知人事的和选侍探脉。摸了一次脉后,他皱起了眉头,似是有些不确定,又试了一次。
第三次探完脉之后,他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向太后回禀道:“回太后娘娘,若是微臣没有弄错,和选侍本就身子虚弱,再加之用了烈性的活血之物,腹中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你说什么?”“算了,为她开副药吧。”皇上和太后的声音同时响起,惊得在场众人赶忙起身行礼。
“你们在这挤着做什么?都给朕回去,别在这添乱了!”崇熙帝一进殿门就听到太医的诊断,当即皱了下眉,然后对太后身后的妃嫔们摆了下手,不耐道。
“是,臣妾告退。”云妃早就不耐烦呆在这了,一听皇上这么说,立马行礼离开了太极宫。随后其余妃嫔也陆陆续续告退离开,只有容妃还留着。
皇上扫了她一眼,她立即请罪道:“和选侍毕竟是臣妾宫中的,让皇上和太后费神总是不好。还请皇上和太后娘娘允准,让臣妾将人带回和熙宫,再请太医为她好好调养身子。”
这番言辞倒是符合容妃一贯的性子,太后见皇帝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答应了容妃的请求。
得了太后的话,容妃也没有耽搁,很快就叫来宫人,将和选侍抬到自己用的软轿里,送回和熙宫;自己也上了轿辇回宫。
待太极宫恢复了清净,崇熙帝才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太医,沉声问道:“你方才说,和选侍腹中胎儿保不住?你可确定?”
皇帝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是太后也很失望和选侍这胎没能保住,故而没有多想,只以为皇上是心中遗憾才会这般追问。
“微臣确定,和选侍之所以会忽然昏过去,便是因为用了过于烈性的活血之物,以致本就有孕虚弱的身子受不住。不过不知是否是此原因,微臣无法拿准和选侍的胎儿已有几月。微臣医术愚钝,实有负皇恩!”
太医犹豫再三,还是将自己拿不准的那点疑惑说了出来,而后白着脸跪在地上,等着皇上和太后可能会有的怪罪。
“罢了,反正都没保住,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太后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觉得会出此事,也是因没有及早发现和选侍有了身孕所致。先帝在时,也出过几次这种事。那就得想个法子,防患未然。
这可都是皇上的血脉,绝对轻忽不得。
崇熙帝沉着脸,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太医先退下。
太后见他如此,以为他心中不好受,叹了口气,劝道:“皇儿不必如此在意,就当是那和选侍没有孕育皇嗣的福气。你若能多到后宫走动走动,何愁子嗣不能延绵?”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今日之事必要严查,事关皇嗣,可万万不能随意处之。”
“母后您不必说了,朕都知晓。此事或许还有蹊跷,朕准备让慎刑司接受查清此事,母后就不必劳心费神了。您好好歇息,后宫琐事叫容妃云妃处置便是。”崇熙帝仍旧紧锁浓眉,手在桌上扣了两下,态度坚决地对太后说道。
他此言,便是要太后别再插手此事了。
这叫太后有些不明白了,可想着皇上可能另有打算,且慎刑司查出什么来,皇上也不会瞒着自己这个母后,便没再多言。
“朕送母后回宫。”崇熙帝知道太后没说什么,就是不会再过问,语气就缓和了几分。
太后没答应,只让皇上将谋害皇嗣之人早日查出来,杀鸡儆猴,警示后宫众人,然后在许嬷嬷王嬷嬷的伺候下,上了轿辇。
在回宫路上,她思及今日谋害皇嗣之事,愈想愈是不安。回宫后,她便叫来尚宫局尚宫,令其将宫规修正一番,好让宫中有孕能被早些查出来,以防再出类似之事。
太后离开太极宫之后,崇熙帝让福满去慎刑司传话后,独自一人站在殿内,忽然出声道:“查查和选侍是怎么回事。还有,今日可有异动?”
“未曾。是,影一领命!”不知何处传来了低沉的应答声。
“呵,朕倒是要看看,你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崇熙帝冷笑一声,低低地说了句。
后宫之中,消息灵通的妃嫔们都打听到,今日宫宴上,和选侍因吃了活血之物,滑了胎。皇上和太后让慎刑司去查此事了。
她们一面高兴没让和选侍拔得头筹,生下皇长子;一面又担忧会牵扯到自己头上来,被泼一身脏水。于是,出于种种心思,几乎每个宫都不约而同地,叫了人去盯着慎刑司的动向。
“真是有趣啊,总算是热闹了。”抚着芍药花瓣的女子轻轻一笑,随即一把捏烂手中的芍药,神色自若地跟在其他宫人后头,等着慎刑司的审问。
具有烈性活血之物的,是和选侍桌上的一道菜品,酸甜可口,后宫妃嫔们都甚为喜爱。这个慎刑司一早便查出来了,关键是要查出谁下的手。
原本以为查清此事,只要从尚食局入手即可,不需要费太多时间的慎刑司大太监,在用了三日时间,把五局所有宫人都审问了一遍之后,才得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沿着这些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一路查下去,得出的结果以及其中牵涉到的人,却让他们都有些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