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什么时候起,把老虎营当成家了呢?不知不觉间,好像变得不愿离开。
    尽管谭元洲对他依旧没有好脸色,尽管在营内少不得有些许排挤和矛盾。
    但此时此刻,他竟是觉得老虎营是阿妈怀抱外,最能安心的所在。
    船身摇晃,缓缓前行。
    张金培醒过神来,胡乱披上件衣服,把头探出窗外。
    风雨桥下,管平波的身影越来越远,手却一直不停的朝他们挥动。
    耳边好似又响起了那一路平安的唠叨。
    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百户所的方向,还未分开,就已想念。
    终于,管平波消失在视线里。
    张金培全身卸力,懒洋洋的坐回了船舱。
    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后背上,浑厚的声音笑骂道:“站没站相,坐没坐像,叫稽查队逮着了,抽死你!”
    张金培立刻坐直,扭头看拍自己的汉子,三四十岁的年纪,很是健壮。
    那人见他看过来,笑道:“我叫曹仁,在盐井入伍的。
    谭百总听说我以前做过水手,就把我调来了。
    其实我更想做战兵,不过营里有需要,战兵的事以后再说吧。”
    张金培听到谭元洲三个字就不自在,冷哼一声道:“思想觉悟还挺高!”
    曹仁年纪比张金培大了一截,不好同后生计较的,爽朗笑道:“我觉得镇抚司的话虽多,细细想来,还是有道理的。”
    张金培贼笑:“很是,很是,陆镇抚的话最有道理。”
    龙大力从船头走进来,恰听见最后一句,调侃道:“你方才不是看营长都看呆了么?怎地又想起陆镇抚了?你心到底有几瓣啊?”龙大力跟着管平波混了小一年,虽不曾入营训练过,却是一直打交道,受老虎营影响颇深,整个气质大为不同,再不见往日的畏畏缩缩。
    此刻逗弄起后生来,也是驾轻就熟,俨然一副船老大的模样。
    张金培听到此话,毛都炸了!不自觉的学着管平波的语气道:“活着不好吗?我疯了才跟谭百总抢人!”
    曹仁一脸八卦的凑过来道:“我怎么听说营长是有夫君的?”
    张金培一脸惊讶:“不是拆伙了嘛!”
    龙大力瞥了二人一眼,道:“谁说拆伙了?我们这不是往她夫家送木材么?”
    “唉!那谭百总不是……”张金培话没说出口,心里已是忍不住的幸灾乐祸,嘿嘿嘿,谭阎王,你也有今天!
    龙大力不满的道:“你们休传闲话,对营长名声不好。”
    曹仁叹道:“她夫君真个狠心,把她丢在这里,一年二年都不来看一看。
    别是被狐狸精勾住了吧?依我说,这般负心薄幸,趁早换一个是正经。
    就方才张兄弟说的,谭百总不就挺好的嘛!”
    龙大力笑道:“若说这个,你们营里年轻小伙,十个里有三个想着营长,七个想着陆镇抚,我说的是也不是?”
    “错!”张金培道,“分明是都想着陆镇抚,只有谭百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曹仁挤眉弄眼的道:“我看不止吧。”
    张金培呵呵,放着陆镇抚在前,谁要喜欢母老虎啊!曹仁却是怎么都不信,在船舱内八卦不绝,把张金培烦的想跳河的心都有。
    哪里来的话唠,你怎么不进镇抚司呐?靠!
    最后一艘船驶出了视线,管平波心中盘算,窦向东不是小气人,大概会供应给她足够的棉花吧。
    跟随着船队而去的,还有她积攒了一年的兔皮。
    兔皮十分保暖,又硝制不易,若非条件艰苦,她真不舍得送去巴州。
    可比起兔皮,显然棉衣更划算。
    娘的,真穷!所以必须打通水路,兴盛贸易,才有未来。
    送走了船队,回到办公室的管平波在记事本上画了个勾。
    视线往下,工作计划上,赫然写着全县土改四个大字。
    眼光一凝,整整一年的预备,可以开始了!
    合上记事本,管平波唤来通讯员彭景天,吩咐道:“通知谭百总,以云寨、盐井为中心,春耕前,荡平石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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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回朝
    
    冷风挟着雪花席卷着大地,营地周围不时传来狼的嗷呜之声。
    账内的矮几上摆着简陋的酒菜,来传旨的太监两眼泪花:“驸马,您受苦了。”
    孔彰没什么表情,被陆氏养大的他,多少受到了点儒家熏陶,对本朝重用太监之事嗤之以鼻。
    传旨官被称为天使,原是个体面荣耀的差事,不知不觉被太监们窃取,在百官面前耀武扬威。
    至今日,太监已深入朝廷的角角落落,不独传旨,便是他在外打仗,除了督粮的文臣外,还有监军的太监。
    武不如文就够让人憋气的,督粮的文官也须得对太监奴颜婢膝方可保得平安,这叫什么狗屁世道!
    官场的陋习逼的孔彰在傲气与现实间不停的摇摆纠结。
    幸而他自被选入驸马那一日,就不怎么高兴过。
    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孔驸马一张青菜脸,人家对着皇家都是这幅表情,旁人也就不好意思过多计较了。
    陪传旨太监吃了顿便饭,又命亲兵请人去休息。
    孔彰便呆在主账中发呆。
    李恩会掀帘子进来时,就见孔彰一脸疲倦的靠在架子上,闭目养神。
    拨了拨盆里的炭火,李恩会道:“怎么?不想回京?”
    孔彰有气无力的道:“想。”
    李恩会笑笑:“想老太太和孩子了?”
    孔彰睁开眼,双眼却无一丝神采,望向北方的目光没有聚焦,显得尤其的颓废。
    “又怎么了?”李恩会叹道,“要我怎么说你?你就是往常日子过的太顺了,现才动不动不高兴,跟个怨妇似的,也不怕短命。”
    孔彰没搭理李恩会的抱怨,落差太大的确是他不高兴的原因,但此时的心情,却与落差无关。
    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好像又一次进退维谷,还是自己选的路。”
    李恩会也沉默了,兄弟多年,他霎时明白了孔彰的惆怅。
    出京时的豪情壮志,剿匪半年后,化作了乌有。
    他们兄弟头一回知道,战无不胜是这般沉重的滋味。
    每一次入京的捷报,每一次送上的人头,都似凌迟的尖刀。
    因为,匪不是匪,仅仅是活不下去的流民。
    他们成为了官家豪强的鹰犬,成了他们兼并土地的利器。
    河东郡的人口在急剧的减少,剩余不多的人口,交着高额的佃租,安安分分的活在豪强的庄园里。
    赋税没有多出分文,却因养兵,致使鄂州苍梧两郡叛乱不止。
    流寇越剿越多,孔彰渐渐发现,他的兵强马壮,除了徒增自己的罪孽,根本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倒在干涸土地上,四肢瘦弱、腹部高高鼓起的幼童尸体,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靥。
    最令他不寒而栗的是,吃观音土吃到胀死亦算善终,因为河东早就易子而食。
    生长于苦寒西垂的孔彰,骨子里自然少不了好勇斗狠。
    但不代表他喜欢把屠刀挥向手无缚鸡之力的、骨瘦如柴的流民。
    果真遇着悍匪,他不惧战死沙场。
    军人,本就该为战争而活。
    然而河东的土地上,并没有多少悍匪。
    或者说比悍匪还可怖的,是剿匪的官军。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亲眼见过,方知此言不虚。
    孔彰能尽力约束自己的部下,却不能越权阻止旁人。
    更何况,他是驸马,粮草充足,当然可以道貌岸然。
    那群官兵,平日粮晌就不足,不靠着打仗劫掠,他们吃什么?家中老婆孩子又吃什么?而他充足的粮草,一样来自令无数人倾家荡产的劫掠,只不过下手的不是他。
    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兵士或许单纯,当兵吃粮,仅此而已。
    可作为将领的孔彰,就不得不想,他打仗的意义是什么?
    每当胜利后,孔彰站在满目苍夷的战场上,就会忍不住的想起那些女人孩子的尸体。
    他没杀过一个幼童、一个女人,但失去夫主的女人和孩子,总是会死的。
    他很多次想上书,流寇未必要杀绝,流寇是可以招安的。
    可招安后的流寇安顿在哪里?朝廷大员们,谁又愿吐出隐匿的土地?无人敢碰触的利益,而武将,连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太天真了!孔彰再次闭上眼,暗骂自己的无知。
    原以为有了军功,就可拥兵自重,逼迫朝廷交出母亲孩子,带着部曲跑回西姜。
    然而他忽略了,拥兵自重的前提,是有后勤的保障。
    他不愿意劫掠百姓,名下又无寸土,粮草从何而来?无粮草,他就似风筝,看似飞的高,实则被人牢牢握在手中,挣脱不得。
    孔彰闲下来便会思考,在劫掠与屈服之间,真的没有第三条路了么?书到用时方恨少,孔彰的确迫切想回京,他想回去问询母亲,史上的节度使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圣上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响,冬日里生存不易,心怀叵测的人自去冻死,何必浪费他的钱粮。
    除了驻扎九边,防止西姜入侵的军队,各地剿匪的皆回京回城,养精蓄锐,以待明年的调度。
    既有了班师回朝的旨意,孔彰部便迅速行动起来。
    此时此刻游牧民族的优势尽显,同样是撤离,孔彰部拆帐篷的速度愣是比旁人快上三分。
    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不多话,亦不扭捏。
    监军太监与传旨太监见状,都暗自称赞,孔驸马是个忠臣。
    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行军,河东距离京城不远,大量的辎重被扔在了后方,由兵部派出的督粮官方坚押运,孔彰自带着人疾驰入京。
    先入兵部交接,再入宫面圣。
    圣上狠夸了他几句,赐了一大堆东西后,便笑道:“锦言在淑妃宫中,你去接她一同回家吧。”
    锦言,是端悫公主的名字,大概除了皇帝,也没旁的人如此称呼了。
    孔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头称是。
    圣上笑指孔彰道:“你呀,就是性子太闷了。”
    说毕,又唤太监,领人去接公主。
    孔彰自是不能入后宫,陈朝的规制,孔彰只在宫中家宴上见过几次岳母。
    他等在偏殿里,由太监入内请公主。
    分别大半年,端悫甚为想念,令乳母抱着儿子,自己飞奔进偏殿,扑到孔彰怀里,抱着他的脖子笑道:“你可总算回来了!”
    孔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须臾,待端悫放开手,后退两步,规规矩矩的行礼。
    端悫把孔彰从地上拉起,笑道:“日后我们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孔彰淡淡的道:“礼不可废。”
    端悫嗔了孔彰一眼,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圣上唯一的外孙孔豫和,年岁幼小,淑妃宣召入宫时便特别请旨,可乘马车入内。
    端悫与孔彰行至马车时,乳母已带着孩子在里头烤火了。
    公主规制的马车本就华丽宽敞,端悫又极受宠,她的马车只比淑妃的小不到两寸,几个人坐进去,丝毫不显得逼仄拥挤。
    端悫从乳母手里接过儿子,放到孔彰怀中。
    迦南早丧,孔彰很有一段时间又当爹又当娘,全不似时下中原男子,不知如何照顾婴儿。
    熟练的抱起,孔豫和却是认生,哇哇大哭。
    端悫哭笑不得,点着儿子的脑门道:“小笨蛋,爹也不认得,你不看你自己一头卷发,跟他多像!”
    孔彰哄了一小会儿,怎生都哄不住,登时没了耐心。
    他原就对这个孩子没有期待,自然生不出什么情义。
    又出门大半年,暂没调节好应对端悫的心态。
    顺手就把孩子交回了乳母手中。
    夫妻二人不咸不淡的说着闲话,马车径直驶入了公主府。
    二门前立了一地的人,迎接二位主人回家。
    孔彰把端悫扶下马车,端悫满脸笑意,三步并做两步走向前,将陆氏搀起,道:“你又同我讲客气了。”
    叫起众人,端悫正要说话,就见孔娴调皮的冲孔彰扮鬼脸。
    孔娴现年三岁多,粉团团的模样,像极了幼时的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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