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操了一世的心!”
窦宏朗咯噔一下!标准的泼妇骂街的开头!!吾命休也!
果然,管平波哭道:“这个没良心的,把我撇在石竹,我在土匪堆里,挣命给他生孩子啊!那天我差点没了命,我还想着他的孩子!怀着孩子受了惊吓,没了奶水,我恨不能拿血去喂呐!”
说着,爬起来,狠狠的捶着窦宏朗的胳膊,骂道:“我在石竹没日没夜的忙,吃糙米杂粮,穿麻布衣裳,我为了谁啊?你说!我为了谁啊!你就敢带着狐狸精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能找狐狸精了不起是不?我现就去找个汉子,带到你跟前给你瞧!”
又随手抄起包祭祀的纸钱,砸在窦元福头上:“你弟弟去看老婆,你往他身边塞狐狸精!你这么喜欢送狐狸精,我今天就要你送个够!”
说毕,断喝一声:“雪雁!把那贱人给我拖进来!”
杨兴旺目瞪口呆,竹溪被管平波扣留,他们谁也不敢讨,哪里知道竟被她带回了巴州!还悄悄的带到了祠堂边!?这这这这……母老虎你也太厉害了!
窦向东的眼神,似尖刀般扫过。
杨兴旺在心里把窦家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在窦家干了一辈子,你们能换个人坑吗!?
雪雁跟着管平波混了两年,早彪悍的不像话,娇弱的竹溪哪里是对手。
祠堂不许外人进,雪雁仗着管平波,半点不惧,带着几个老虎营的人,就把竹溪生拖活拽的弄进了祠堂。
管平波从地上爬起,拎鸡仔似的把竹溪塞到窦元福怀里:“狐狸精滋味好,我们家不敢独吞,送回给你,带家里去吧!明日圆房,别忘了摆酒请客,弟妹我旁的没有,贺礼管够!”
肖金桃看着窦向东,一言不发。
第二次了!窦元福算计她儿子第二次了!窦向东气的手都在抖,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未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怒过!怒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个孽障给我捆了,打死算完!”
又对依旧在嚎的管平波喝道:“你也够了!闭嘴!”
管平波立刻收声,只吧嗒吧嗒的掉泪。
窦崇成与窦正豪兄弟在窦向东巨大的压力下,硬着头皮抬凳子拿板子。
皇权不下县的时代,祠堂还有一项重要的功能,便是做族中的法庭。
凡举子弟犯了大错,皆先在族中受审,反倒极少送官。
因此祠堂里一应刑具俱全,不一时兄弟二人便被绑在了凳子上。
窦向东气的非同小可,扔了个板子给窦朝峰:“今日我们哥两个亲自正家法!”
窦元福兄弟吓的魂飞魄散,窦向东与窦朝峰,那都是几十年的练家子!
啪的一声,板子毫不留情的落在窦元福的屁股上。
窦向东一下一下的打着,差点飙出泪来。
他精心养育了快四十年的儿子,为着这个宝贝疙瘩,夫妻离心、父子隔阂。
然而这不争气的东西,竟是半分没长进!一直使内宅妇人的小手段!你怎能把死人堆里挣出命来的管平波当内宅妇人!你怎能将把柄亲自送到她手上!
窦元福的惨叫传入耳中,窦向东的眼泪终是落下。
窦宏朗是真的玩物丧志,你当真要他死了,你才能容的下么?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儿子?我甚至想把管平波抢来送给你。
我偏心至此,你还想让我怎样?不说兄弟情义,你就当真一点都不顾及我的心情么?
窦元福被打的渐渐没了声息,窦向东再下不去手,颓然的扔了板子,无力的坐到了石阶上。
哽咽着道:“老太婆,分家吧。”
肖金桃面无表情的道:“怀望呢?”
被吓的不轻的胡三娘抖索着道:“在,在这里。”
肖金桃一把抱起孙子,对儿媳妇们道:“我们走。”
窦向东一愣:“你去哪?”
肖金桃道:“平波,妈妈跟着你去石竹过活,你收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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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心机
肖金桃受够了!她儿子再蠢,也不是窦元福肆意戏弄的理由!谁都知道,窦宏朗去石竹的目的是什么。
她儿子没出息,她认了!不知窦向东的野心之前,她也不过想多争几分钱财,让儿孙不至于被钱财所困。
不是窦元福步步紧逼,她何必在儿孙皆寻常的时候徒争闲气?
分家,呵呵,说的轻巧。
行啊,分啊!她曾辅佐窦向东打下洞庭,怎么就不能再如法炮制一个管平波?占山为王的把戏谁不会,稀罕的对你窦家摇尾乞怜!我呸!
窦朝峰见状不妙,忙道:“嫂嫂,大哥气糊涂了,说错了话。
都是家务,我们回威风堂说吧。”
肖金桃冷笑道:“我看你们兄弟清明的很。
我横竖不姓窦。
你窦家给过我家聘礼,我为窦家生儿育女操劳一世,这笔账该还清了。
今日索性就一拍两散,恩断义绝!”
窦喜民之妻黄氏辈分高,忙出来劝道:“他侄儿媳妇,休说这等扎心窝子的话。”
又给窦崇成使眼色,如今唯有他能劝了。
窦崇成的生母黄雪兰比儿子反应还快,走到跟前,抱着肖金桃的腿就跪下道:“老太太,你要走我不敢拦,求别舍下你小儿子。”
窦崇成如梦初醒,伸手捞过女儿,抱着跪在了肖金桃跟前:“妈妈,看着孩子吧。”
贺兰槐也抱着儿子,接着窦正豪与窦高明跟着跪下,一言一语的哀求着肖金桃。
肖金桃看着满目虚情假意,心如寒冰!
窦朝峰之子窦春生对着场中的闹剧,生出了说不尽的厌恶之情,恨不能抬脚就回雁州。
窦朝峰主持着大局,连劝带哄,硬把一家子带回了威风堂。
他本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忍着气跟族人团团作揖,将闲散人等打发走,一家子才关门说话。
窦元福兄弟被送去上药,张明蕙与练竹也皆被窦朝峰赶去伺候夫君。
窦向东冷静下来,无力的对肖金桃道:“你是嫌我气的不够狠,还火上浇油。”
肖金桃嘲讽道:“是啊,我不如你生气,我就一个儿子不争气,比不得你手掌手背都是肉,那可不得气的一命呜呼。”
听得此话,窦朝峰跪下道:“嫂嫂养我一场,弟弟原该孝敬。
今日却是仗着嫂嫂疼顾,再任性一回。
家里的事,嫂嫂心中明了。
一番基业,谁都不容易。
两个孽障着实该打,然此间屋内,人人都有委屈。
事已至此,还请嫂嫂息怒,且商议如何化解。”
肖金桃稳稳当当的坐在上首,犀利的道:“怎么,这是要选定谁做下任当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窦元福与窦宏朗两败俱伤,窦崇成心中狂喜,只父母盛怒下,没敢表现出来。
眼珠滴溜溜的转,等着窦朝峰的回答。
窦朝峰如何会应这个问题?昔日,嫡母要撵他出家门,是兄长阻拦,嫂嫂养育。
许多年来,为着窦元福,他与肖金桃日渐生分。
养育之恩不可忘,他便是跪一跪又何妨。
家主之难,便在于不管心中如何恼怒、事情如何尴尬,都得出来说话。
窦向东略定了定神,避开敏感话题,疲倦的对管平波道:“你真是……越发泼辣了……”
管平波冷哼道:“我明日就去找个小白脸,送给妈妈。”
窦向东道:“罢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待怎样?你是个好孩子,莫让阿爷难做。”
说着苦笑道,“子不孝父之过,阿爷代你大哥向你赔罪吧。”
窦向东示弱至此,管平波见好就收,忙不迭的站起来道:“儿媳不敢。”
窦向东对管平波招招手:“小霸王,过来阿爷这里坐。”
管平波乖乖的走到窦向东跟前。
窦向东挪动了下,拍拍宽敞的半边椅子,示意管平波坐下后,才道:“甘临呢?会说话了不曾?”
管平波没接茬,不高兴的道:“大哥太过分了!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三四百精壮,本就难让人服气。
他给我来这么一下,我日后怎么管人?”说着眼圈一红,“一家子亲骨肉,何苦坑我。”
窦向东叹道:“我知道,阿爷都知道。”
同样是混迹江湖的人,窦向东太理解管平波的愤怒。
窦宏朗不在,她便是石竹的无冕之王。
烈烈虎旗下,振臂一呼,群雄响应,好不威风!窦宏朗一出现,她立刻跌落云端,众人心里难免如是想——不过是个小老婆。
若窦宏朗与她恩爱也就罢了,民间讲究嫡庶的不多,含混着还能对付。
偏偏窦宏朗带着个美人,管平波当时的尴尬,只怕堪比今日的他。
耍威风,她不是正妻,没有资格;认栽,她是老虎营的营长,权威何在?
窦向东不是圣父,管平波大闹祠堂还能不恼。
可他现在恼不起,眼瞅着窦家即将四分五裂,他必须打落牙齿和血吞,率先安抚管平波,继而才能联合她,说服肖金桃。
弱者总是让人同情,比起窦元福,窦宏朗弱的不够看。
因此,手下的人反而会倒向肖金桃,因为窦元福的心胸,太可怖了。
管平波大闹祠堂,等于一刀砍断了窦元福的胳膊,鲜血淋漓。
但同时也反应出了一点,管平波肯闹,就是还想接着跟窦家过。
一年时间就牢牢立在陌生的石竹,这份本事,窦向东都没敢说自己一定有。
如此凶悍的管平波,不可能一惊一乍,她在演戏,在斩断窦元福继承的全部可能,逼的窦家把资源向自己的丈夫倾斜。
作为窦宏朗的老婆,她如此想,理所当然。
舍弃窦元福不是不能,但窦宏朗太不中用。
更令人不安的是,三岁看老,八岁的窦怀望,毫无亮点可言。
普通的孩子,不好不坏,做个小孙子很可爱,但做继承人,远远不够。
窦向东想了想,提出了个交易,他委婉的道:“你们两口子,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孙子?”
管平波睁眼说瞎话:“他不理我!”
窦向东笑着给了管平波一个爆栗子:“看你还泼!过两日且和软些吧。
我原当你妈妈是个厉害的,到如今,才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
管平波从善如流的道:“我和软些,他就理我了?”
肖金桃忍不住笑出声:“你……算了……我回头慢慢跟你说。”
见肖金桃笑了,窦向东也跟着笑道:“你快开恩吧,朝峰也一把年纪了,你不开口,他可不敢起来。”
肖金桃白了窦朝峰一眼:“起来吧,你们哥两个个尽给我唱双簧。”
说毕,幽幽叹道,“他们兄弟几个,真是好的不学,偏学坏的。”
窦向东再中一箭,还得忍气配合。
管平波憋笑憋的好不辛苦,心中万分同情窦向东,你说生一窝智商不在线的儿子,得有多虐?明明是一步好棋,窦宏朗千里送温暖,夫妻恩爱几个月,孩子怀了,钉子也不知不觉的插了。
多生几个娃,她还能扑腾到哪里去?当然,窦向东不知道她来自未来,客观来说,此时的女人,被儿子绊住脚,可不得为夫家贡献一辈子。
儿子,对女人而言,多么好的诱饵啊。
谁料凭空杀出个窦元福,居然能买通跟随窦宏朗南下的丫头。
她管平波靠拳头打下的赫赫威名,需要夫君是否宠幸来认可么?完全不需要啊!诚然,在此时,女人的全部价值与威望,皆来自夫君的重视,可惜窦元福不明白,那是寻常人家。
说的更彻底一点,窦家的江山是窦家的男人打下,在窦家的一亩三分地上,看的当然是窦家男丁的眼色。
然而石竹与窦家毫不相干。
窦宏朗的存在,甚至不及谭元洲的万分之一。
窦宏朗哪怕立刻死了,老虎营依旧是老虎营。
而谭元洲只要跟她唱两句对台戏,就能让她陷入无尽的麻烦。
问窦家要资源,不过是不择手段的尽快发展实力,而窦元福,显然太高看窦家对她的影响了。
于是管平波高高兴兴的来闹上一场,羽翼未丰的她,以撒泼的形式,低调蛰伏。
她把窦向东的脸面都撕下来往地上踩,莽撞么?莽撞极了!简直刀尖上跳舞,一着不慎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