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门洞前,鼓号一变!前军迅速变阵,两小队为一组,往城中杀去!
中军则往城墙挺进,快速夺取高地,以便指挥。城墙上守卫的打手,岂能抵御正规军!不到一刻钟,就被打的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管平波登上简易的城楼,飞水景况尽收眼底。辎重队留守于船上,后军则是跟随着前军的步伐,进入了内城。百姓如惊弓之鸟,紧闭着大门,与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老虎营却只路过巷道,直扑豪强聚居之地。
飞水豪强曾与洪让勾结,硬生生的把属于窦家的铁矿夺走。介于窦家的战斗力,他们很是费了不少功夫。长期的混战,致使他们的打手彪悍非常。与守城门的小喽啰相比,各户留守于家中的皆是好手。
狭窄的巷道里,弓弩的杀伤力放大了几倍不止。老虎营整齐的脚步由远及近,豪强的弓弩手也爬上了墙头,预备收割人命。
巷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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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巷战
围墙不是城墙,上头无法站人,因此豪强的弓弩手集中在箭楼上。第三局第一旗队为先锋,在巷中与飞水最大富豪刘大户家的家丁迎面对上。用脚上弦的弩,力大无穷,携风呼啸而来,那铁包木的盾牌霎时被射穿,盾牌手闷哼一声,左手的手骨已是断裂!
镋把手迅速点燃火箭回击。不停射出的火箭,带着浓烈的烟雾,极大的干扰着弓弩手。第一旗队在连珠弩密布的攻击下,快速的往大门处移动。
管平波站在城墙上,目力绝佳的她盯着战场。主要的巷道里都能看到土黄色的军装艰难的向前。打仗的时候,高地确实难对付。打了两刻钟,除却第三局第一旗队,其余的都被堵在了巷道处,尽量避开强弩的袭击。此时此刻,鸳鸯阵的弊端暴露无疑,世间没有什么是完美无缺的。站在高处密集的箭羽,恰恰是鸳鸯阵的死敌。尤其是鸳鸯阵若想发挥效果,必定是协作。但一个队里死上几个人,顷刻间就沦为了寻常。
管平波沉声道:“暂停进攻,令辎重队预备火箭。远程攻击他们的箭楼!”
命令层层传达,辎重队立刻准备好了大量裹满油脂的火箭,交到了后军手中。后军共六个旗队,分了两组,每至一个巷道,火箭就如雨点般射出,登时对方的箭楼就燃起了熊熊大火。豪强都住在一处,要打击的无非是要紧的几个点。叫六个旗队的人火攻一番,他们的箭楼再呆不住人,纷纷逃离。没有了弓弩的威胁,方才被压着打的鸳鸯阵起死回生,从豪强家的几个门蜂拥而入!
家丁的长刀在阳光下耀出雪亮的光芒,飞水产铁,在武器上自然有极大的优势。方才受过弓弩攻击的鸳鸯阵,却因战友倒下而产生了豁口。旗队长们火速重新编制,将鸳鸯阵拆成了小三才阵,剩下的人再重新组队。都是同一个步调训练出来的,便是不如原来的战友默契,亦不会差到哪里去。
盾、枪、刀的配合,与家丁的长刀进入了肉搏。飞水隶属于梅州,乃梅山蛮之后裔。这一个原始的部族,直到宋朝才被真正纳入版图。其骨子里的血性一点不比石竹的山民差。同样坚韧的两方人马,谁也不肯轻易言退。然,到底是老虎营的战术占优,家丁们被逼的节节后退。战场的主动权,渐渐握在了老虎营手中。
刘大户在家中望楼上,看着园子里的情形,差点哭出声来!便是上回与窦家打斗,也不至于两个时辰就成这副模样。连滚带爬的跑下楼梯,喊上亲随,带着家眷,预备跑路。刘大户在城外有着一望无际的田野,有的是本钱卷土重来,没必要面对强敌时拼死抵抗。
老虎营一径杀进内院,丫鬟婆子惊的尖叫不止。再搜寻时,这帮地主早望风而逃。
各旗队长一声断喝:“追!”
反应慢的豪强听见了老虎营的脚步,撒丫子狂奔。逃命的时刻,女眷孩童必为拖累,一个个被舍下。忽然,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腾的窜起了火苗。正在打仗,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追击的追击,逃命的逃命。妇孺的哭喊回荡在巷道的角角落落,家丁护着能跑的主人家,玩命的往北面山林里飞奔。却是哪里料到鸳鸯阵就是个流氓阵,眼瞅着跑不过了,竟把那长。枪当成了标枪,一个个隔着老远,就往豪强处飞来,还大声用官话嚷道:“投降不杀!”
谁特么信你不杀!被树枝绊倒的刘大户用尽全力的爬起,继续逃命。见他逃,原本微微有些动摇的家丁,也只得跟着逃。就在此时,才升任旗队长的杨松一声长啸,十条黑背大狼狗不知从何处窜出,直扑逃兵。
刘大户吓的魂飞魄散,终于在“投降不杀”的喊声中,赌了那微乎其微的万一。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我投降!我投降!爷爷们别杀我!”
梅山蛮的方言极其难懂,战兵们勉强分辨出个大概,果然放下了屠刀。不愿听从的便没那么好命了,管平波曾赞金竹寨训出的狼狗,对战友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这帮日日愿陪甘临做耍的耐心的狗保姆们,到了战场,就似唤醒了血脉中混杂着的属于狼的凶狠。它们用力跳起,快狠准的咬住敌人的咽喉,然后放开,扑向下一个。被吓的三魂没了七魄的大户们只得跪地求饶,而后惊奇的发现,只要跪下了,这帮奇怪的人就真的不杀。他们只会掏出麻绳把人绑好,扔在原地,继续追击。
渐渐的,活着的人开始投降。尤其是家丁们,他们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至于为主家付出生命。出来打仗的人不可能带很多麻绳,幸亏老虎营的军装有两根腰带,一根是栓裤子的,一根则是上衣的装饰。灵泛的战兵解开装饰,就地把俘虏绑了。其余的战兵有样学样,不一时,几大家子带家丁,近二百人的庞大队伍,尽数落网。双方语言不通,惊魂未定的刘大户哇啦哇啦讲了半日,石茂勋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装作没听见。令人回营拿长绳,把人串起来押回城中后,又命同样气喘吁吁的战兵原地修整。他们身上都带着烈酒和绷带,不大重的伤可先行处理,减少感染的概率。
城中老弱病残的哭声未止,更凄厉的惨叫从巷道中传来。第三局第一旗队长侯勇听了半日,心中惴惴,对二旗队长施同济道:“叫这么惨,不会有人犯纪律吧?”
二人曾被张金培坑过,难兄难弟关系比旁人更亲近些,对纪律尤其敏感。施同济不确定的道:“没人这么蠢吧?奸淫妇女可是死罪!”
侯勇道:“到底不曾有人被砍过头,有没有抱着侥幸心理的?”
施同济严肃的道:“不行,我得去瞧瞧。万一又是我们的什么同乡同族的,这辈子都不用混了!”
石竹入伍的多了,一营里碰上几个熟人实属寻常,侯勇被施同济吓住,忙不迭的对几个小队长交代了几句,循着惨叫跑去。
左近的人家,大门都被砸的七零八落,侯勇越是找不着,越是心焦。起火的宅子又闹的烟雾缭绕,把二人呛的半死。绕了一圈,只听哭喊,偏没见着人。侯勇忽然想到了什么,后背发凉的道:“莫不是撞客着了吧?”
施同济呸了一声道:“鬼最怕阳气,我们大几百的汉子再此,哪个鬼不要命了?”
侯勇忍不住吐槽:“鬼有命吗?”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惨叫。此回二人皆听的分外分明,不自觉的扭头,视线齐齐落在了起火的院落前。
侯勇大喊一声:“不好!里头有人!”
施同济冲上去一脚踹门,却是纹丝不动。再仔细看时,一把铁锁,把门锁的严严实实。来不及多想,施同济一边踹门,一边对侯勇吼:“去找辎重队要斧头!”
侯勇一个激灵,撒腿就跑。路过方才旗队所在地,往后一指,情急之下官话也忘说了,飙出一大串苗语。幸而旗队里多是苗人,呼啦啦的就往施同济处冲。
施同济踹门踹的火冒三丈!个破乡绅的门怎地这般结实!同队的一个狼筅兵猛的喝道:“让开!”就见他举起块大石头,对着门砰的砸去。门哐当一声开了。施同济拿衣服沾了水,捂着口鼻冲进了门。好悬没骂娘!怎么还有一道门!?
施同济的眼睛被烟雾熏的泪水直飚,好在此回的屋门不是院门结实,一脚踹开。却在浓烟中,看到了令他不寒而栗的一幕。
房梁上爬满了火,星星点点的火花不住下落。五个女人和四个女孩分别被绑在了两根柱子上,尤其可怖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已被烧的半焦,另一个小女孩浑身浴火,惨叫不止!
跟进来的战兵差点都傻了,还是施同济喊道:“砍绳索!”
众人才如梦方醒,齐齐抽出匕首,割开女人们的束缚往外拖。一个女人不肯走,在战兵身上拼命的挣扎,施同济听出了方才就是她在叫嚷。她的嗓子已发哑,眼泪不住的落。施同济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到了那具小女孩的尸体,已猜着了八分。然而火势越来越猛,救活人总是优先,被熏的半死的战兵再也撑不住,强行拖着女人们,奔出了院外。一径跑到了上风口,一群人狼狈的大喘着气。几个战兵不住的咳,稚嫩的童声在响起:“娘,疼!”
然而被她呼唤的女人,已没了声息。
方才挣扎的女人疯狂的摇着才断气的人,甚至不住的扇她巴掌,企图把人打醒!可惜不独她,方才救出来的几个,都是奄奄一息,包括喊疼的小女孩。
待管平波领着军医赶到时,救出来的七个女人,已死的只剩两个了。
疯狂的女人终于停下了打人的手,伏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她凄厉的诅咒着:“孙梁胜!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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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反抗
火灾的烟雾呛入了肺里,极容易死亡。发疯的女人,却似有极强的生命力。她身边那位还不知能否救活,她却一行咳一行骂,混不似被烟熏过的模样。
城中最怕起火,一个不小心,牵连一大片。老虎营忙抬水灭火,有怕自家跟着倒霉的百姓,奓着胆子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未正一刻,火被扑灭,老虎营的军医好容易抢救过来的女人,却是一头碰在了墙壁上,气绝身亡。发疯的那位跟着没了活力,双眼无神的看着墙上的绽放的血之花,陷入了沉默。
打飞水城,打的便是豪强。百姓是无所谓谁来当家做主的,安民告示贴在城内,百姓们也就安静了下来。投降的豪强大户并他们的打手皆被关在了座宅子内,等待着审讯。被他们抛下的老弱病残,被安顿在了别处。没有背负人命的女眷,一般都是放她自由。她愿投亲戚便给点盘缠,愿跟着老虎营,便随她跟着。石竹两处军营好些地主土匪家的家眷,此时的女人,逆来顺受的多,是以基本上相安无事。当然,也有个别反抗的,视情节严重与否来处罚。
管平波占了刘大户的宅子修整。登上专门用于观景的望楼,可以看到北面青翠的山脉。打下飞水县城,只算胜利了一半。比起只能抄抄家的县城,城北的矿山更为要紧。营内的战兵,有许多乃初次上战场。希望经此一役,在打矿山的时候能更冷静些。
谭元洲的亲卫张力行寻到了望楼,笔直的行了个军礼道:“报告营长,死伤已经统计出来了。谭千总请你指示。”
管平波转头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张力行回道:“死亡十三人,重伤七人,轻伤四十五人。”
不算很大的伤亡,管平波轻轻松了口气,嘱咐道:“叫他们照顾好重伤员,尽量保命。轻伤亦不可松懈,避免感染。”
张力行道:“伤员皆已送往军医院。千总叫问问营长,天气炎热,牺牲的战兵尸首不能放置太久,是现在烧化么?”
管平波点点头:“烧吧。记住他们的名字籍贯,别弄错了。”
“是。”
打发走张力行,管平波又独自思考了良久,亲兵来请吃饭,她才下了楼。四周点起了火把,辎重队的人四处跑动,清点着几个大户的库房。按管平波定下的规矩,果真遇着有底线的地主,便只征田产,浮财皆还给他。若是没有底线的么?那就呵呵。想要政权稳固,少不得干些道貌岸然的勾当,以求民心。这一招收效甚好,道德感是能上瘾的,老虎营内的军纪,有一半是靠道德在维系。就如今日破门救人,没有长期的思想宣传,只怕他们不会那般积极。虎虎生威的正能量,没什么不好。
才端起碗,谭元洲夹了块鸡胗放到她碗里,笑道:“你爱吃的。”
管平波把鸡胗送入嘴中,大口的嚼着。她喜欢带点嚼劲的东西,觉着比寻常的肉香的多。谭元洲亦笑了笑,头一回二人对坐吃饭,然人总是得陇望蜀。看着管平波吃的香甜,盼望着一辈子都能如此才好。
昏暗的烛火下,管平波半分没发觉谭元洲的眼神柔的快化了。管平波倒也不是神经似钢筋,可谁叫谭元洲与陆观颐走的太近了呢?到如今,陆观颐有些话都只肯跟谭元洲说,谭元洲又只肯向陆观颐请教学问,二人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加之陆观颐漂亮温柔,想也知道,正常男人都不会喜欢一只母老虎,管平波当真是误会的个彻底。
谭元洲率先吃完,放下筷子道:“才进门时你不大高兴,这会子可好些了?”
管平波道:“没事,我矫情的。”
谭元洲耻笑道:“我刚带人打水战的时候,也是想着一个人都别死最好。”
管平波撇嘴,她二十年前就没这么幼稚了。
谭元洲轻笑:“吃饱了去睡吧,趁着今日的胜仗,一鼓作气,明日拿下矿山才好。”
管平波道:“矿山一日能打下么?”
谭元洲笑道:“我就讨个口彩。”
管平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