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此时此刻,也无别的法子。几个人定了定神,齐齐大喝一声,各拿着武器往外头撞去。家丁人数虽多,各人也勇猛,却无集体训练。四五个人猛的发力,硬生生撞出个口子。
    几个强盗见有了生机,登时好似灌了百年人参汤一般,逃命的速度比平日快上一倍不止。窦家家丁见人跑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发足狂追,嘴里不住的叫嚷,组织别处的人一齐围追堵截。
    院里没了强盗,窦宏朗立刻大声喊:“妈!你们怎样?”
    肖金桃大大松了口气,摊在地上道:“我们没事!”
    窦向东听得此话,打着火把就要进屋。肖金桃忙阻止道:“慢些进!”
    火光却还是照了进屋内,一个人影自肖金桃身边站起,才醒过来的贺兰槐再次尖叫:“鬼!鬼!阿爷②,屋里有鬼!”
    窦家父子满脸疑惑。角落里发出一声轻笑:“我不是鬼。”说着,从阴影中走出。是个女子,浑身裹满了血液,眼睛却亮的渗人。
    肖金桃呆了半晌,瞠目结舌的道:“你!你!你是……”
    窦向东看着眼前的女子,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忙问老妻:“这是哪个?”
    窦宏朗觉得莫名其妙:“不就是角落里躲着个人么?什么鬼不鬼的!”浑身是血确实可怖了些,可屋内又是哪个身上不染血的。
    窦向东却没有儿子的粗心,眯着眼问:“谁杀的人?”
    那女子落落大方的道:“我杀的。”
    窦向东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处当差?”
    女子道了个万福:“阿爷,我是老倌今天新讨的老婆。”
    饶是窦向东历经沙场,也被此答案哽了一下。窦宏朗更是抽抽嘴角,望向妻子练竹,不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么?怎地这般凶残?
    屋内灯火通明,地上倒着的两具尸体看的尤其分明,皆是脖颈处一记致命伤。窦向东眼神一凝,如此老练的手法,非朝夕之功。此女,到底是何来历?
    练竹终于醒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管、管家妹子,你、你不是差点被、被卖了么?”她救的明明是个垂死挣扎的弱女子啊!
    似有许多内情呐!窦家老三窦崇成道:“二嫂立了个大功!”
    肖金桃吐出一口浊气道:“可不是,多亏了她。”
    窦向东点头,不管何方神圣,横竖嫁进来了,便是他家人。即便有些什么,也不能即刻处置。如此手段,抓她不定折损了多少人去。遂变出了个笑脸,柔声问道:“你姓管?可有名字?”
    “管平波。”
    窦崇成笑道:“听起来有浩瀚之意啊!”
    管平波微笑着不说话。她原本没有名字,平波二字是自己起的。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望着辽阔的洞庭,不知为何想到了戚继光的那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便就此征用了。乡下的女孩子不需要名字,但离开了乡下,嫁进了巴州豪门,她的人生轨迹已经扭转,这个早已起好却一直无人知晓的名字,终于展露在世人面前。
    她的历史知识里不曾出现过的陈朝,自然也没有戚继光。管平波无需跟人解释自己名字的来历,不过是个代号,她自己喜欢,旁人叫的顺口罢了。
    但平波二字确实是有来历的,便是不知其间缘由,听着就有一股安邦定国平天下的气度。窦向东赞了一句:“好名字,谁替你起的?”
    管平波道:“家父。”
    窦向东又细细打量了眼前的女孩儿一回,一脸的稚气,估摸着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颜色尚可,身量不算矮小,女人家该有的都有了,可见原先至少是吃的上饭的人家。有名字的女孩儿,必受宠爱。面对危机镇定自若,亦非寒门气象。窦家虽豪富,这般品貌弄来做小老婆也是不易的。略组织了一番言语,又问:“你年纪不大,家里就舍得放你出门子?”
    管平波道:“家母早丧,家父膝下唯我一女,奶奶早已不满。待家父病故,家里断了炊,他们趁我办丧事又累又饿之际,伙同人牙子要将我发买,好占我爹留下的屋子。幸而练姐姐路过,与了他们二十两银子买了我。”说毕,朝练竹深深一福,“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姐姐日后但有差遣,义不容辞。”
    窦向东又道:“听你说话,似还识得字?”
    管平波答道:“识字、算数都会。”小老婆并不好当,连婚书都没有,算来不过是无媒苟合。比被卖去窑子里强,却也强不了多少。被男主人玩腻了再发卖的比比皆是。在一个女人孩子皆无自主权的时代,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唯有想方设法找到自己的路。还没想明白如何应对,没料到老天开眼,头一日就为夫家立下大功,再展露自身才学,至少先有了立足之地。
    果然肖金桃立刻换了颜色,笑问道:“你果真会算数?”
    彼时识字的人都少,会算数的更是罕见。去到外头集市里,满目皆是三个铜板都换不来三个鸡蛋的故事,只能一手交一个铜板,一手交一个鸡蛋,连续三回方能交易完毕。《三字经》有教识数,但能学《三字经》的至少是乡绅家的儿子。
    可一个家里,少不得要算家用。肖金桃哪里会嫌人才多,便是不精于算账,能识得数,教起来总归快些。再则她还有些小心思。原来肖金桃并非元配,先头娘子留下长子窦元福撒手去了,她才被聘进窦家做了填房。窦向东还有一妾名唤黄雪兰,生了三子窦崇成,竟不似窦家祖传的粗鄙,居然于去岁得中童生。实乃窦家几辈子都没有过的光辉。肖金桃统共只有窦宏朗一个儿子,做买卖比不得老大,读书比不得老三。更可气的是连生儿子都不如兄弟,其妻练竹更是个面团儿。空有着她当家,二房也立不起来。此刻来了个厉害媳妇,怎怨的她不欢喜?
    生在一个吃人的时代,藏拙是贵族千金的特权。管平波只是乡下人,往上钻营还来不及,哪里肯藏?听得肖金桃问起,便爽快道:“旁的不好说,若论算账,只怕府上的账房也未必如我。”
    窦向东一挑眉:“哦?是么?”
    管平波正视窦向东,掷地有声的道:“阿爷不信的话,大可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①嗲嗲。方言,爷爷。
    ②阿爷。方言,爸爸。
    
    第3章 前路
    
    窦向东并不急,这般表现他见的太多。朝廷昏庸腐败,挣口吃食相当不易,他有钱,来示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不急等账房,且晾上一晾。何况跑出去的强盗尚未追回,事分轻重缓急,他犯不着此时跟自家儿媳详谈。对肖金桃交代了几句,就大步流星的往外头查今夜遇袭之事去了。
    管平波见正主走了,便到练竹跟前,恭敬的把练竹扶至座位上。管平波不爱看小说,但拜后世信息爆炸所赐,关于妻妾之争还是听过不少版本的。再则,不提练竹对她有恩,单从功利论,她孤身一人到此,自然得寻个靠山。乡间闭塞,她只听过有这么个大富窦家,其余的皆是两眼一抹黑,看着练竹不似刁钻的,先打好关系再说。
    经此一变,女眷受惊非同小可。肖金桃日常就很崩的住,故深得丈夫信任。指挥着几个壮硕胆大的媳妇子照看儿媳们。又叫人抱起三房的孩子送回家去。幸亏昨日赏花闹的晚,孩子们都困狠了,除了窦怀望被惊醒之外,其余三个小的都睡的香甜,少了一遭罪。
    练竹看着屋内的石板上布满了血迹,只觉呼吸困难。想起昨夜种种,更是抑制不住的抖。偏生窦宏朗随窦向东出门了,她想哭又不知找谁哭去,只眼泪不绝。
    肖金桃强忍着怒意,她最看不惯练竹软趴趴的德性。一点子事一惊一乍的,好意思叫巴州的堂客?见管平波正在安慰,更加不高兴,一甩手往外头指挥仆妇打水洗地去了。
    管平波全身没有块干净的布,看了半日,从床上扯了块枕巾,替练竹擦泪。丫头珊瑚本是看着家丁抬尸体吓的筛糠般的抖,却被管平波拖着个长长的枕巾当帕子的村气逗的想笑。忙从自己袖里掏出块帕子,替练竹擦脸。又低声道:“婶婶,我们去洗漱洗漱吧。”
    练竹还有些脚软,管平波看珊瑚馋的吃力,索性对珊瑚道:“这位姐姐,你去给你婶婶打水,我来扶她。”
    珊瑚道:“管婶婶你叫错辈分了,你叫我珊瑚就是。”
    管平波点头,目送着珊瑚出去,又把练竹扶到了床上。直到珊瑚折回来说水好了,管平波一把将练竹打横抱起,利落的对珊瑚道:“带路。”
    珊瑚木了好一会儿,才僵硬的带着管平波往侧屋的浴室去。再看管平波走的稳稳当当,好似抱的不是大活人,而是个轻飘飘的大枕头般,登时信了她昨夜一刀解决一个强盗的彪悍事迹!虽说巴州悍妇挺多的,但悍到您老的份上,也是生平仅见啊!!
    将练竹放入浴桶,珊瑚立刻喊了个名唤贝壳的丫头进来,一齐伺候练竹沐浴。管平波不大会伺候人的精细活儿,只得立在一旁。珊瑚是肖金桃给练竹的大丫头,日常就很是利落。嘱咐了贝壳几句,就问管平波:“管婶婶也洗一洗吧。”
    管平波道:“我没衣裳。”
    练竹浸泡在温暖的水里,缓过来了大半,便道:“我前日做了套新衣裳,还未曾上身,拿来与管妹妹穿吧。”
    管平波忙道谢。她那不要脸的伯父,休说嫁妆,也不知是怕她逃跑还是舍不得米粮,拿了二十两银子的卖身钱,稀粥都不给她喝两碗。只饿的她头昏眼花,幸而进门的时候,练竹记得吩咐珊瑚给她吃了一顿饱饭,才在有危险的时候,从厨下摸了把菜刀跟着人混进了上房。一夜惊魂,她都不敢想若没有晚间那顿饱饭,会是什么下场。练竹真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了。
    沐浴毕,一身清爽的管平波扶着能走路的练竹去到了她所居住的偏房。正房还未收拾妥当,也只得在偏房暂落脚了。珊瑚端了茶来,道:“厨下的人已做好早饭,回头就送来。”
    练竹没什么胃口,蔫蔫的依在罗汉床上,犹是后怕。管平波轻声安抚着,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拿了幼时在乡间听到的迷信话来宽慰。
    人在惶恐时,有人能陪着说说话,心情总会好上许多。说甚不要紧,要紧的是有人关怀。待到管平波说道:“日后我只跟着姐姐,再无人近得你身前,姐姐只管放心吧。”
    昨夜黑灯瞎火,练竹根本没看见管平波是如何解决强盗的,然而听她一字一句的讲来,只觉无比安心。扯出个笑脸道:“你真能干。”
    管平波笑道:“不值什么,一把子傻力气罢了。昨夜不曾歇着,姐姐不若躺躺?”说着指着自己的床道,“我还没来的及睡,想是干净的。”
    练竹笑道:“哪里那样讲究,又不是官家太太。”身上着实有些疲倦,遂接受了管平波的好意。也不等早饭,躺在床上就睡了。
    管平波是坚定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的信奉者。等厨房送了饭来,见练竹已睡沉了,风卷残云的把两个人的份例扫的精光。珊瑚一脸佩服:“还要来一份么?”
    管平波暗赞,土豪就是土豪!爽快的递了只碗过去:“来点干的!”
    珊瑚抿嘴笑着接了碗去厨房打饭。窦家占地颇广,房子尽够,故每房都有小厨房。只年节聚在一处吃饭。管平波昨夜大出风头,还入了窦向东的眼,厨房哪里敢怠慢,竟是齐齐整整收拾了一份饭菜来。管平波今年十五,踩在青春期的尾巴上,正是能吃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把饭菜一扫而空,登时觉得心满意足!自打穿到了这破陈朝,即便父亲在世时,也没能吃的这么爽过!吃饱喝足,舒服的拍着肚子回味,心中默默吐槽:到底是哪个小清新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短短一日功夫就知道,明显是富人妾好混啊!饿了十五年,那是什么感觉?那种慢慢折磨的滋味,简直比前世的丛林里的枪林弹雨更难忍受!最起码上辈子她没挨过饿。
    屋内练竹休息,两个丫头都拿着绣绷做针线。外头脚步不停,想是在处理昨夜的善后事宜。管平波正嫌无聊,练竹忽然发出一身尖叫,从噩梦中直接惊醒。管平波忙坐到床沿,轻拍着练竹的胳膊,似哄孩儿一般道:“无事了,都过去了,姐姐莫慌,我在呢。”
    练竹大口的喘着气,好半晌才道:“老倌还没回来么?”
    贝壳微微垂下眼,并没告诉练竹窦宏朗径直去了胡三娘屋里哄儿子。练竹与窦宏朗十几年夫妻,见丫头们不说话,许多事不问也知。手不自觉的摸上肚子,心道:若我有个孩儿就好了。又看管平波,不知她的肚子能否争气。
    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凭在谁家,都抬不起头。一年一年的煎熬,熬到今日,以为已经麻木,却在危急过后,又被刺了一回,方知痛楚一如往昔。自己没能耐,怨不得旁人。练竹把泪水憋了回去,略略平复了下情绪,逼着自己找出了个话题,与管平波闲聊。
    管平波又不是真十五岁女孩儿,便是不知内里情形,光气氛就能窥见一二。只信息太少,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便不主动说话。
    只听练竹问:“妹妹读过什么书?”
    管平波心道:工程力学、机械基础、缉毒概要等等等等,嘴上却老老实实的回答:“只上了蒙学,算数倒学的更好些。”
    练竹笑道:“那正好,可帮着我算家用了。”
    账目是一个家族重要的资源,后世的公司财务做到CEO的都不在少数,可见账目之重。管平波才嫁进来第一天,故,不管是窦向东还是练竹,说起账目皆只是客套。要取得窦家的信任,任重道远。看一眼练竹的愁苦,再想想她夫婿窦宏朗的肤浅,在后院争宠的日子是决计没兴趣过的。她得另劈出一条道儿来。管平波在心里盘算着,如果是做账房的话,儿媳妇的身份倒是很占便宜。账房再熟,也是外人。从账房走起,是条不错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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