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死了我登基——潇湘碧影
时间:2018-09-07 09:06:59

    终于,再又一次面对整齐而来的小三才阵时,石牛冲的人崩溃了。鼓声变换,管平波下令追击。尽可能的杀掉土匪,才能赢得更长的发展时间。威名由硬仗成就,唯有重创石牛冲,才能震撼各路盗匪,老虎营不好惹,不怕死的尽管来!
    后背迎敌从来是死的最快的方式。阿颜朵果断的指挥所有人放出最后一批箭羽。年久失修的弩不算好用,有些力量薄弱的只能产生干扰。可是逃命的慌乱加剧了痛苦,不是致命伤,他们也会觉得特别的恐惧。谭元洲带领着失去阵型的队员们追击。经验丰富的他每一刀都能让对方丧失行动力。两个伙夫跟在后面,面无表情的补刀。
    箭羽射完,阿颜朵一丢弓弩,从土墙上跃下,大喊一声:“追!”
    有了一次逃跑经验的刘癞子立刻带着人玩命的跑,这种时候狼狗就显得尤其的令人憎恨!二十几个人沿着山路逃命,夜盲阻碍了鸳鸯阵追击的步伐。集结号响起,谭元洲顿住,喝令队员停下,有序的往回撤离。
    最后一人入内,陆观颐与紫鹃推动着绞盘,紧紧关上了寨门。火把集中在门口,管平波立在血泊中。低头含泪看着亲手带出来的孩子,率先出击的两个小三才阵,重伤三人,死亡四人。折损率超过四分之一,但他们坚持到了最后。曾云儿、魏迎春、罗康、张毅,每一个人的音容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没有不死人的战斗,她的前世一样在战友的泪水中轰轰烈烈的结束。可是战友死在眼前,又如何能不悲伤。管平波蹲下,抚摸着曾云儿的脸。温婉的名字,五大三粗的脸,花一样的年纪。几乎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可窥见冷兵器时代战场的血腥。市场上不值几个钱的女人的命,在管平波心里重于千钧。
    眼泪滴落,对不起,没能把你们带回家。虽然早料到会有今日、会有牺牲,但还是对不起。双手在战友们的脸上一一拂过。我会竭尽所能的赡养你们的父母,希望来生,你们能生在盛世繁华。
    最后一滴泪,没入尘埃。我亲爱的战友,此生别离,来生再见。
    
    第97章 政委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博得嫦娥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鸡鸣声起,黎明将至。伤员被安置在屋中,管平波望着天空残月,不由恍惚。去岁今时,父亲亡故,族人算计间,练竹出手相救,得嫁窦家;新婚之夜,血雨腥风,始沾鲜血。从那一日起,似乎杀戮一直萦绕在身旁,挥之不去。社会秩序如白蚁筑巢过的木材般,片片脱落直至崩塌。从盛世走来,方知大厦将倾是这般煎熬。
    土墙外的大火一夜方止,曾云儿四人的骨灰被收进了粗劣的瓦罐里。陆观颐在棉布上记录下她们的名字。打退了敌人的喜悦丝毫不见,人丁稀少时,战友死亡的打击尤其明显。一宿没睡的管平波难掩憔悴,看过伤员后,对谭元洲道:“你审了那帮土匪,有什么要紧事没有?”
    谭元洲道:“无非说了些那日如何进窦家,昨夜是谁的主意之类的话,猜也猜着了。唯一算的上消息的,便是百户所被他们占领瓜分,男人全杀了,活下来的女人差不多也自尽了。”
    管平波的眼中泛过一丝寒光:“石竹,从来没有过贞节牌坊吧?”
    谭元洲点头:“落入贼人之手的女人,大抵只有受得住凌。辱,与受不住凌。辱的区别。”顿了顿,又道,“我姐姐便是如此死的。”
    管平波看向谭元洲。
    谭元洲笑了笑:“窦家虽也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却不欺负女人。在十里八乡,算讲规矩的人家。”
    管平波问:“你父母还在么?”
    “不在了。”谭元洲道,“水上的人家,又有几个能颐养天年的呢?我们行船的,最盼望的就是上岸。打一辈子鱼,若能攒钱在岸上置个营生,相熟的船家都要放鞭炮庆贺的。后来我跟老太爷上了岸,在巴州城内办了宅子,却无一人来贺。”
    “我认识的船家,都死了。”谭元洲平静的道,“那时候的洞庭,就似如今的石竹。匪类林立,你方唱罢我登场。直到窦家兴起,洞庭才再次有了规矩。你……想为石竹立下规矩么?”
    “中秋了……”
    “嗯?”
    管平波道:“老倌到家多久了呢?”
    谭元洲表情一僵。
    “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得选。”管平波身高不足,她微微抬头,才能看到谭元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强者的刀挥向更强者,弱者的刀挥向更弱者。你说我刀锋向何方?”
    窦家竟真的不再来人。谭元洲不愿深思,岔开话题道:“琐事我能处理,你去歇着吧。”
    “嗯。”管平波答应了一声,再嘱咐了一句,“土匪的头颅都用石灰腌好,挂在土墙上。”说毕冷笑一声,“待我攒齐了一百个头颅,也往朝廷报个功,混个诰命夫人当当!”
    谭元洲心中不知为何,生出一丝酸意道:“便是有,也不会让你越过嫡妻。”
    管平波嗤笑一声:“我稀罕的越过她。”她对练竹有过感激,关键时刻的救命之恩不能忘怀。但她也救过练竹的命,数次为她谋划,人情已尽、恩义已消。有了自己的地盘,她犯不着把一个内宅女子放在心上,更不屑与她一较长短。两个不相干的人,山高水长,就此别过吧。
    土匪的头颅被带着怨恨的人裹满了石灰,钉在了土墙上。韦高义红着眼,愤怒的对着最后一个头颅连踹几脚,而后蹲在地上呜咽。老虎营中还能行动的人都在此地,想起亲手烧化的战友,皆泪流满面。
    陆观颐柔声道:“此处交给谭大哥处理,你们随我来。”
    韦高义吸了吸鼻子,跟着陆观颐行到新收拾出来的学堂。土匪窝无足够的桌椅,便索性在屋中架设了一层木板。几人席地而坐,陆观颐才道:“你们师父身上不大好,我打发她睡下了。”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问道:“可是动了胎气?”
    陆观颐道:“若说动胎气,也没哪个孕妇似她这般动荡的。既然头三个月无事,后头就只看生产那道关卡了。此刻只是累着些,歇二日便好。故我才出来寻你们。你们都不小了,都长进些,她本就劳累,哪里经的起再操心你们。”
    韦高义垂下头道:“昨夜是我的错,我没指挥好阵型。”
    陆观颐道:“战后总结会议晚上才开,你这话晚上说给她听。我不听这个,我只问你,方才你做什么呢?”
    韦高义一脸茫然:“师父叫挂人头。”
    陆观颐道:“你师父叫你虐尸了?”
    韦高义登时心头火起:“我不把他们碎尸万段!我就不姓韦!”
    陆观颐冷笑:“欺负个死人,韦队长果真是英雄!”
    韦高义怔住。
    陆观颐缓缓向室内扫了一圈,才道:“知道你们师父为何不让你们碰触尸体么?”
    没人答话。
    陆观颐又问:“我们杀敌的目的是什么?”
    元宵弱弱的答:“守住老虎营。”
    陆观颐接着问:“守住营寨后呢?”
    韦高义等人又是一阵茫然,他们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最开始,是懵懵懂懂的跟着窦宏朗南下。之后则是从一个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守住营寨当然是为了活命,但他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陆观颐怅然道:“我们跟着平波,多半因走投无路。便是你们有父母的,送到她跟前,都是无力养活之故。尤其是女孩儿们,能扫地出门,简直了却一桩心事。正好省出钱财来供养儿子,你们说是也不是?”
    元宵低下了头,兄弟姐妹众多的人家,女儿不值钱。
    “金竹寨又如何流落于此呢?”陆观颐温和的声线,说的是无比沉重的话题,“黔安郡大水,流民似蝗虫一般席卷过境,罗蒙、谭城、石竹三县尸横遍野。金竹寨的长辈们用血肉替孩子们挣出了一条生路,更多的寨子被吃了个干净,包括活人。”
    顿了顿,陆观颐继续道:“夏天的时候,我们在城中戒备流民。我现如实告诉你们,朝廷无粮赈灾,今后每一年,我们都要应对成千上万的流民。从黔安来,从谭城来,从罗蒙来,从武攸来。四面八方、源源不断。今年或只消躲夏季,明年就可能要应对夏秋,后年,没准就天下大乱了。我离京时,便已听到北方数郡烽烟四起。早晚有一日,会到我们苍梧郡,那我们该何去何从?我教过你们,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可是你们师父说我胡扯,说我书生意气。因为这是太平盛世的话,而在乱世中,讲什么狗屁的穷富,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可你们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么?”
    石茂勋道:“有自己的兵。”
    陆观颐毫不留情的道:“那三个重伤的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
    石茂勋沉默了。是啊,他们有鸳鸯阵,可如果每一个土匪都来打劫,他们能撑多久?一夜激战,四死三伤。二十五人的鸳鸯阵,够死一个月吗?
    良久,陆观颐才道:“如果每个人都有饭吃呢?”
    潘志文想都没想的道:“怎么可能!”
    陆观颐轻笑:“你们师父没养活你们吗?”
    在座的男孩子皆羞的满脸通红。老虎营的人几乎没操心过后勤,横竖有师父拿主意,再不济有谭元洲,他们跟着干就好。可是按道理来说,他们是男人,十四五岁,算成丁了。叫一个女人养着,虽是师父,也很羞愧。
    “你们师父呀,恨不能把见到的人都护在翅子底下。”陆观颐轻吁一口气道,“我问她为何如此?她说人活一世,总要有些作为。太史公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于寒冬腊月里被她从水中捞出,所以我想报答。她既胸怀苍生,我便跟着她做。这条路不容易。遇上阿颜朵,知恩图报,看着挺高兴的。可我们也遇过崔亮那等蛇蝎心肠的小人。费力不讨好的事,越做越多。救下的人不单不感谢你,还要说你有所图谋。数不尽的委屈,承担不尽的重压。这样的日子,你们愿意过么?”
    韦高义摇了摇头。
    “可是你们师父愿意过。”
    众人皆瞪大了眼。
    “回到方才的话,我们应付不了源源不断的流民。”陆观颐道,“答案便在此了。若能使周遭安居乐业、团结一心,土匪有何惧?流民又有何惧?”说毕,丢了一句从管平波处学来的话,“生于乱世,是我们命苦;若让子孙再经离殇,是我们无能。”
    乱世需要鸡汤,哪怕发馊,亦难能可贵。朴实的话,在老虎营的耳边炸响,震耳欲聋。
    良久,陆观颐才道:“总有人要做先行者,为后人踩出一条血路。就似金竹寨的长辈,拼着被流民活啃,也要为孩子们争取时间。平波有此豪气,我愿跟随,你们呢?”
    韦高义道:“我要报仇。”
    陆观颐问:“天下再无盗匪,算报仇么?”
    韦高义不知如何作答。
    陆观颐道:“土匪光靠杀,是杀不干净的。治理才是唯一的路。你们是火种,平波对你们期望甚高。所以不要在沉浸在仇恨中。云儿她们,也不想你们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砍头是威慑,解剖是学习,碎尸是泄愤。希望你们能分清楚其间区别。即便暂时想不明白没关系,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碰触到土匪的尸体。此后再有类似的事,一律按例处置。军法细则有调整,过几日会张贴,你们有什么想法的,亦可在今晚的战后总结会议上提出。不止韦高义、潘志文作为队长要发言,你们所有人都好好想。你们不会永远是队员,将来人员扩充,每个人都可能是队长、旗队长、百总、把总、千总,甚至营长、总兵。对你们的期许,不止二十五人的老虎营。明白?”
    张四妹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一个女孩子,也可以么?”
    陆观颐掷地有声的道:“管平波可以,你为何不可以?”
    张四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闭了嘴,陷入了沉默。
    
    第98章 战略
    
    傍晚时刻,河对面走来衣衫褴褛的四个人。才被袭击过的老虎营高度戒备,狼狗疯狂的叫。管平波从睡梦中惊醒,就感觉到了肚子猛的一抽,冷汗都吓出来了。捂着肚子镇定了半日,才问:“何事?”
    陆观颐揉着眼睛道:“不知道,暂未听见铜锣响。”
    管平波道:“你眼睛怎么了?衣裳没必要那般赶,且能对付。”
    陆观颐笑道:“没什么,横竖也是闲着。你别动,我去外头问一声。”
    管平波靠在床头,手本能的抚摸着肚子,希望能给孩子一点安抚。昨晚到今日,情绪波动太大了。依稀记得发育的某个过程若母体十分不安,就会出错,造成诸如兔唇之类的结果。此刻也没有个彩超,管平波焦虑日甚。明知越焦虑越不好,可她两辈子头一回做母亲,半分经验也无,如何绷得住?算算日子,正是过年前后,最冷的时候生。大厨房每日攒着火子,预备她坐月子取暖。可惜那玩意她太知道了,消耗量大,热力又很不够。全然不知本地情形的他们,连去何处买炭都不知道。陆观颐夜以继日的做老虎营的军服,为的就是把时间尽量往前压缩,她好做孩子的衣裳与尿布。当初带了个缝纫机来,真是阿弥陀佛。要是靠全手工,这么一大堆事,陆观颐就是累死了都做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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