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空出来一只手,探过去握住她的,似乎明白,三年前在惠灵顿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小女孩,眼里的坚韧和倔强从何而来。
她从没想过要逃避什么,只是要自己走出来的这条路,太孤单,也太艰辛了。
季临渊轻捏着她的指,柔着嗓音问:“医生怎么说?”
其实她的问题,他查的时候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发泄。
慕言蹊看着他一根根把玩着她的指,刚刚升起来的压抑感消了些,“医生说,是我自身的自我厌弃催逼着我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沈深知和我的事,如果我能回应他,他后来性格的转变,当时的暴行,甚至我们两个人的关系,都不至于走到如今的地步。”
“然而我的理智却告诉我,我不能这么做,我对他没有对心爱男人的那种喜爱,我做不到那样,如果我回应他,那样对他,对我,都不公平。”
说到这里,慕言蹊眼睛泛酸,反手握住他的,侧头看他,眼里依旧有对自己的厌弃和憎恶,“我知道这样的我很自私,可我做不到,”她看着他哽咽,声音有着委屈,小声反驳,“人都是自私的。”
像是在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慕言蹊看着季临渊,那目光就像明知道自己做错事,却还想要得到大人宽恕的小孩子一样。
生怕对方会因此而讨厌她,甚至厌恶她。
季临渊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像是被堵了棉花,闷的厉害,也疼的厉害,难以想象,她一个小女孩,异国他乡的,自己看医生,一步一步从那深渊里慢慢爬出来的日子该有多艰辛。
明明不是她的错,却把一切的错揽在了自己身上。
他把手里的水杯放到地上,从躺椅上起身,走到她跟前,又拿了她的杯子放到地上,拦腰将她从躺椅上抱起来,自己坐下,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窗外又有闪电划过,他搂抱着她,窗外的大雨和着她的泪一同浇在他心上,季临渊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看着她,笑里掺着几分苦,轻声低语,“别哭了,师兄是真要心疼死了。”
慕言蹊闻言,反而哭的厉害,圈着他的颈,埋首在他颈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是宣泄,也是坦然。
这么几年,她生病的事,除了当时认识的仁央外,从未有人知道过。
慕文若和云婉不知道,沈深知不知道,季爷爷更不会知道。
看医生治病的那两年,她还要顾着学业,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投入到绘画当中的时候,反而能让她平静许多。
医生当时建议她,一边做心理疏导,一边尽力把精力放在绘画作品上。
其实她七年的学业之所以被她短短四年就完成,除了因为仁央的那场意外,还因为她病情的治疗过程。
归结到底,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以往她从未跟人提过这些,是因为她从没有遇到过一个人,像季临渊给她的感觉一样,沉稳的,安心的,只要把手交到他手里,闭上眼,心里都是踏实的。
在西藏遇到他,是注定,也是缘分。
所以在他示好之后,她甚至没有犹豫太多,就下了跟他在一起的决心。
虽然是他先对她示了好,可事实上,更像是她攀上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能让她安心的,类似能够把她拉出深渊的那根救命稻草一样。
慕言蹊心里清楚,短短一天之间,她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已经不是星点半点,她在他面前和在旁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而这种不一样,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控制不了的。
所以他才不一样。
和沈深知不一样,和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
颈子是湿的,睡衣领口也是湿的,季临渊扶着她后颈想扶她起来,可她圈在自己颈上的手反而更紧,那一抽一抽的声音,像铁锤似的,一下下砸到他心窝上。
季临渊搂抱着她很紧,在她额上安抚的一遍遍亲着,慕言蹊哭的久了,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季临渊怕她着凉,抱起她放到床上,用被子包住她,和着被子将她揽在胸口上。
哭声渐渐消了,她窝在他胸口抽抽嗒嗒的喘着气,季临渊摸摸她额头,是凉的,斜过身子从床头柜上拿了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慕言蹊这下子哭的太用力,心里是舒坦些了,可眼睛这会儿肿的厉害,感觉睁开都有些困难,她一下一下抽噎着,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季临渊想低头看看她,她感觉到,反而越往他怀里钻,抽噎着哼唧一声,像是反抗。
季临渊能够察觉得出来,她情绪稍稍好了一些。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抬手捂到她眼上轻轻笑一声,低声哄她,“好,师兄不看,你先睡,师兄一直都在这,”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个吻,尾音轻扬,“嗯?”
第23章 细品三千冷暖(04)
临·慕
细品三千冷暖(04)
第二天一大早, 雨过天晴。
慕言蹊难得的一夜好梦到天亮, 意识清醒的刹那, 她身子略僵,静着呼吸听身旁的动静, 半天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 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她睁开眼, 旁边没有人, 抱着被子坐起身, 皱眉想了想,甚至不确定昨晚季临渊是不是也是在这张床上睡觉的。
昨晚她哭着睡着时, 记得是在他怀里的, 可这一晚她睡的实在是太熟了,剩下的丝毫印象她都不记得。
而这会儿她身边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她下了床, 把被子铺好,趿拉着他放好在床边的拖鞋进了浴室,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凑到镜子前看, 昨晚哭的那么…...放肆, 慕言蹊本来心想这眼睛今天怕是不能要了。
哪知一照镜子, 看到里面女生的样子,眼里闪过诧异,镜子里的人眼睛虽也是有些肿的,但是比起她想象中的来说已经好太多了。
只是刷完牙,洗脸的时候, 凉水沾到脸上的那一刹那,似乎又有隐隐约约的印象恢复到印象里,印象中似梦似醒间,觉得有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自己的眼睛上,她还记得当时那东西一触到眼睛时,沁凉的感觉让她不太舒服,哼唧了两声,然后耳边是一道男声,低低柔柔的哄了她两句,说得什么,她记不清楚,最后眼睛上那清清爽爽的感觉反而变得很舒服,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言蹊想到这,洗脸的手顿了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小女生。
眉眼间都漾着柔色。
她抬手摸摸眼角,抿了抿唇,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还偏偏刚好让她遇到了呢?
洗漱完,慕言蹊在浴室找了两圈,都没看见昨晚自己洗的衣服在哪里,她明明搭在…门后的啊…
她一脸狐疑的从浴室出来,碰巧看到季临渊从屋外进来。
“你……”她想问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搭在浴室里的衣服,但又害羞的不好意思开口。
季临渊站在门口看她,“什么?”
慕言蹊抬手指指身后的浴室,声音不大,“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我搭在浴室里的衣服啊?”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内衣也是在一起搭着的。t.t
季临渊嘴角隐着笑,假装没听见她说什么,往她跟前走了两步,扬眉,“嗯?”
慕言蹊咬了咬下唇,抬眼看他,又指了指浴室,“我昨天洗好搭在浴室里的衣服……不见了。”
衣服又不会自己跑…她猜肯定是他拿走了…可是为什么要拿她衣服啊…
那她一会儿穿什么?
季临渊看着她窘样,抬手把手里拎着的袋子举到她眼前,轻笑,“你是说这个?”
慕言蹊眨眨眼,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东西,从他手里接过袋子打开,袋子最上面放着的赫然就是她的胸.衣!慕言蹊瞬间把手背到身后,羞的一脸通红的看他,“你干嘛拿我衣服啊?”
瞧这满嘴“你是变态吗?”的语气,季临渊被她气的笑了下。
“亏我好心一大早拿衣服去给你烘干,你还有意见了是吧?”季临渊轻掐了下她脸蛋儿,笑骂,“小没良心的。”
大早上,柔香满怀,生理比意识要先苏醒,他认命的爬起来去冲了个凉水澡,准备出来时,才发现她昨晚洗的衣服还没干,他这边没有烘干机,看她还睡得熟,兴许醒来还得一会儿,就拿到四合院那边给烘干了拿过来。
准备回来的时候,正巧碰到季卓丰晨练回来,说了几句话才耽搁了一会儿。
慕言蹊别扭着,垂着头抿唇没说话。
季临渊俯下身子侧头看她,拖了个长音“嗯”了声,打着商量,“要不我把我衣服洗了让你也去拿着烘干一次?”
慕言蹊被他的“无赖”逗笑,踢了他小腿一脚。
她别扭的又不是他帮她烘干衣服这件事,而是…像内衣这种私密的东西,谈恋爱第二天就让男朋友看到。
多尴尬。
季临渊看见她笑,这才抬手揉了揉她头发,“有什么好羞的,反正早晚都会看到。”
慕言蹊:“……”
求你别说话了吧。
慕言蹊在屋里换衣服,季临渊在门外等着她,看见她开门出来,冲着她伸过去手。
她走上前两步,把手放到他手上。
可能是因为昨晚把自己心里的结给解开了,心里的担忧消失,慕言蹊觉得再面对他时,没有昨天刚开始时,那样小心翼翼的感觉了。
至少,他没有因为这个问题而吓跑,没有像当时肖叶那样。
而且确切的来说,她没坦白之前,他就是知道的,这样想来,慕言蹊心底那连带着的那一点点慌乱都消失不见。
两人跨出大门外,慕言蹊想着这些,忍不住扬了笑往他身边贴近些,主动握紧了他的手。
季临渊察觉到,微愣,低头看她,她盈着笑脸,在晨光里,带着几分娇憨。
他手稍用力挣开她的,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揽着她的腰到身前,双手压在她后腰上,让她贴着自己。
他垂眼看她,眼里含笑,像是终于等到什么一样。
慕言蹊手扶在他手臂两侧,尽力把上半身往后仰着,可惜没什么效果,两人还是贴的很近。
她手里不自觉的攥着他两侧的衣袖,抬眼看他,因为他毫不掩饰的目光,脸上刚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慕言蹊颤着眼睫,看着他低下头,越渐放大的俊脸,抑制住了她的呼吸,两人鼻尖相贴上时,季临渊停顿一瞬,接着他看着她的双眼,把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明明天朗气清,可慕言蹊却觉得此时的四周惊雷炸开,电光火石,就像昨晚的雨夜一样。
她攥着他衣袖的手收紧,有些无措,想张口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把唇印在她的唇上,停了两秒钟,像是在等她适应,接着张口含住她下唇,轻轻吮了两下,慕言蹊瞬间身体发软,只觉得一阵陌生的酥麻感,绕过了她全身上下。
她不自觉的嘤咛一声,嘴刚张,季临渊的舌尖就探了进来,逗着她的舌,像调.情,又像是在嬉闹,逗的满足了,稍稍退回些,舔着她下唇内侧的软肉,又在她唇上轻轻重重的啃咬着。
慕言蹊被他逗的双腿发软,身子往下滑,他俯低身子,小臂托住她的臀,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稳稳坐在他小臂上,倒是比他还高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临渊一下下的亲着她的嘴,气氛稍稍缓下来,慕言蹊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双手不知道何时搂上了他的脖子,还搂抱的这么紧。
她双手撑在他肩上,直起身子,离开了他的唇。
慕言蹊微微垂下眼,看见季临渊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眉梢间都漾着欢愉之色。
慕言蹊一下子清醒了,双脚悬着空,让慕言蹊的窘迫感加重,红着脸小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糯糯的开口:“你先放我下来。”
“嗯。”
季临渊双眼盯着她看,嘴角向上提着应一声,可却不动作。
慕言蹊觉得自己像是要在他炙热的目光下蒸发了一样,可这男人却完全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她脸皮到底是没那么厚,能被他一直这么看着面不改色。
可他又不放她下来。
慕言蹊不得已,又重新抱紧他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躲避着他的目光,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看的……”
季临渊听见笑了笑,侧头在她耳垂上亲了亲,俯下身子放她到地上。
一下子从“外太空”回到了“地球”,慕言蹊一时没反应过来,腿还有些发软,季临渊在她身子又滑下去时,及时捞住她的腰。
慕言蹊听着他低低的笑声更是窘到不行,窝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好意思抬头看他。
季临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摸摸她小脸,又蹭蹭她眼角,柔了嗓音问:“还好吗?”
慕言蹊手又攥住他袖口,小小声的从鼻腔里“嗯”了声。
她以为他问了她,是想得到回应后松开自己去吃饭。
哪知季临渊听见她应声后,也“嗯”了声,然后又俯下身子寻着她本就被他吻的嫣红的嘴亲了上来。
慕言蹊:“……”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季临渊暂时餍足之后,他才终于放开了她。
慕言蹊以前没有过接吻的经验,要不是他偶尔特意留给她呼吸的时间,她觉得她真的可能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初吻窒息而死的人。
等季临渊放开了她,她是真的腿软到不行。
季临渊拦腰抱起她,心情很好的往四合院走,到门口时,拗不过她的坚持,才把她放了下来。
进门前,慕言蹊有些担心的凑到他身前小声问他:“季爷爷知道我昨晚在这吗?”
谈恋爱第一天就留宿在男朋友家里,虽然是“熟人”,又有外因,但总归是不好的。
季临渊看她一脸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
也学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声音小小的:“嗯,刚才过来烘衣服的时候碰见跟他说了。”
她听见没顾得上他的“调侃”,抓着他小臂忧心的问他,“那你有没有跟季爷爷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