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贺:“……”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祝南星,半晌兀自笑出了声,上上下下看了祝南星两眼,“跟谁学的?”
有点坏啊。
祝南星心中腹诽,不是你让我喊得吗?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毕竟她现在是在套路人,套路人就要套路人的态度。
比如乖。
“没跟谁学,小时候我就是那么喊你的。”祝南星认认真真地说。
这倒是真话。
记忆里的小时候,但凡有祝南星的画面,她都是嘴里含着糖果,含糊不清地追在他后面“哥哥哥哥”地喊。
声音软糯,小短腿紧追。
就算是大冬天的雪也能让她给喊化了。
想到这,祁贺勾了勾唇,懒洋洋地抬手拍拍祝南星的脑袋,“在这等着。”
祝南星一脸茫然地原地不动,然后看着祁贺几步走到小卖部里,不知道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迈着长腿走过来。
路过她的时候,祁贺轻轻扫了她一眼,“走了。”
祝南星“哦”了一身赶紧跟上。
一高一矮的身影渐行渐远,正午明媚的阳光洒在他们头顶,清风飘来,发丝轻动。
地面上两道影子几乎要叠在一起。
看着此情此景,小卖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感叹。
“卧槽,不是说祁贺刚转来谁也不认识吗?上次三中有人来找他,他明明是自己一个人翘课去的,怎么还多出来一个青梅竹马啊。”
“到底是妹妹还是青梅竹马啊?”
“前段时间还有传闻说祁贺把他们班女生弄哭了,就是祝南星?”
“日哦,什么时候又开始流行校霸学霸组合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有学渣才有机会把自己的缺点变成优点,祁贺科科第一还跟学霸聊什么?”
“等等,你们怎么知道祁贺成绩差?”
“嗯……就看上去挺像的。”
“……说的也是。”
而公交车上,被议论的两个当事人对这些传言一无所知。
祝南星坐在后门旁边的位子上,头一低一低地打瞌睡。
车上空位不多,仅剩的几个全是爱心座。
祁贺没坐,就站在了祝南星前面的扶手旁边,他脖子上挂着耳机,黑色的线缠着他的脖子,给少年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进的气质。
祁贺站得笔挺,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祝南星脸上。
困意拂面,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在面庞上覆了一层柔和的光,黑色的眼睫毛变得通透。
肌肤更加白皙透亮,唇色也更加鲜明。
只是因为点头的动作,脸上的婴儿肥好像也更明显了。
祁贺看着看着不自知地笑了下,耳机里声音渐弱,直到完全没了声音。
抬手准备把耳机摘下来,公交车忽然猛刹车。
祁贺一只手抓住扶手的同时去看祝南星,果不其然就看到祝南星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祁贺眼疾手快,单手送过去——
祝南星清醒过来,睁开眼。
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烟草味。
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刚刚还在睡觉的自己为什么现在……整张脸在祁贺掌心里。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直到身边响起嗤笑声,一声两声,渐渐笑声多了起来。
祁贺轻启薄唇,黑着脸吐出两个字:“坐直。”
祝南星立刻手忙脚乱地把下巴从祁贺掌心里抬出来,然后又着急忙慌地坐直身子,掩耳盗铃一样往窗外看。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少女半张脸红透,耳垂仿佛在滴血。
连脖子都泛起了些许红意。
祁贺轻飘飘看了两眼,低头时嘴角轻轻翘了翘,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
车子抵达目的地,祝南星低着头,像只尾巴一样跟在祁贺身后。
祁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祝南星注意到了就在心里嘀咕。
又不会跟丢,看什么看。
哪知刚嘀咕完,脚下就踩了块石头,脚踝一歪,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祁贺听到声响一把拽住,瞳仁泛起冷意,“坐不好好坐,路也不会好好走?”
祝南星被凶了心中一阵委屈,眼圈泛红地反驳,“我又不是故意的。”
祁贺力道不轻地松开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不说话,祝南星更委屈了。
凶什么凶,显摆自己黑脸哦。
俩人一路沉默到家,临到家门口,祝南星才想起来今天回来的目的。
一般情况下,祝南星中午不回家,但是今天特殊,她妈妈回来了。
出差半个月,祝南星很想她。
于是飞快地跑进家里,满眼委屈一扫而空,她左脚蹬右脚,右脚蹬左脚把鞋脱了,拖鞋都没穿就要往楼上跑。
脚刚踩上第一层阶梯,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南星。”
祁贺闻声抬头,看到祝南星朝厨房飞奔而去,扑到一个女人的怀里。
女人穿了一身旗袍,修身的服饰把她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
气质温婉,五官也惊人。
早在小时候,祁贺见过祝南星的妈妈,那个时候他还会喊一声“程阿姨”。
程阿姨的面貌和记忆里好像没有太多出入,依旧是杏眼秀眉,笑起来温柔的能溺出水来。
相对于祝叔叔,祝南星的眉眼更像程阿姨。
程宁亦早在外地就听说家里多了一个孩子,所以和女儿亲昵了片刻,便立刻过来打招呼。
“这就是祁贺吧。”程宁亦笑,“长得真高真帅,小时候大院里就数你出挑。”
祁贺记忆里 ,程阿姨一直都是温柔亲和的,待人更是诚心。
所以祁贺对程宁亦的态度明显要乖顺许多,他尽量放松自己,打招呼,“程阿姨好,好久不见。”
程宁亦对祁贺印象还不错,小时候大院别的男生欺负祝南星时,只有他站出来帮忙。之后的几年,祝南星好像也比较黏他一些。
眼下少年已经出落成半个成年人模样,甚至气质更惹目。想起祁贺的家庭,程宁亦眼中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惜来,她主动拉起祁贺的手,“听说你和南星一个班?这太好不过了,以前南星一个人上下学我还有点不放心,现在有了你,我就不用再担心她了。”
祝南星莫名其妙被晾到了一旁,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抓起一个抱枕窝在沙发里,吃味地看着自己亲娘和别人亲。
祝镹肆看到以后笑话道:“哎哟我们家宝还吃醋了。”
程宁亦收到提醒,笑了笑,这才拉着祁贺往餐桌旁边走。
祝南星起身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祝镹肆看到笑得更大声了。
如此和谐的家庭氛围让祁贺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整顿饭下来,他始终都是沉默寡言。
程宁亦不会为难人,看到祁贺态度有些疏离,不再主动和他聊,只是偶尔给他夹一些菜。
要说起初祝南星对祁贺还有点怨气,现在就完全没有了,甚至还多了几分心疼。
祝南星是最近才知道祁贺的家庭情况,在祁贺初中的时候,他的家庭破碎。原因是一个陌生男生突然来祁贺家里要人,儿子以及老婆。这个时候,祁贺爸爸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居然是自己老婆和别人的孩子。
选择面前,祁贺爸爸把选择权交给了祁贺的妈妈,祁贺的妈妈带着小儿子和那个男人走了。
据说当时祁贺在外地参加夏令营,回到家以后才得知自己爸妈已经离婚,而自己被判给爸爸。
十三四岁就经历了这种事,难怪会年纪轻轻,戾气如此之重。
想到这里,祝南星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原谅祁贺今天所有令她不开心的行为。
饭后祝南星还是决定午睡一会儿,和祁贺一起上楼的时候,她问祁贺,“你不午睡吗?”
祁贺摇头。
祝南星“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直到俩人一起走到祁贺房间门口,祁贺开门的同时,祝南星忽然开口,“要不你睡一会儿吧,不然上课你又困了。”
话落,祁贺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他偏头,挑了挑眉,“怎么?不让睡啊。”
祝南星小脸憋得通红,最后勇敢无畏地点头,“嗯,不让。”
祁贺笑了,“为什么?”
祝南星思考了半天,端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小组组长,小组组长有责任让每一个组员好好听课,认真完成作业。”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祁贺嗤笑一声,拧开门进屋。
以实际行动对祝南星这一通言论表示不屑。
被拍了一脸灰的祝南星:“……”
脾气真臭!
下午和祁贺一起回校,祝南星因为午睡时间太短,一路上都有些迷糊。
到校门口的时候,祁贺拽了拽祝南星,阻止她继续目不斜视往前走。
“?”祝南星回头。
祁贺指了指小卖部,“我去买东西,你先进班。”
祝南星当即摇头如拨浪鼓,“我等你,你快点。”
祁贺递给了她一个无语的眼神,祝南星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腰背挺得更直。
就在这时,祝南星忽然听到有人提到了祁贺的名字,她耳朵一竖,顺着声源一步步挪,挪到了一个巷子旁边。
她探头看了一眼,巷子里有三四个男生,一身地痞流|氓相。
红头发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表情很拽,“祁贺是吧?外地的怕他干蛋!”
黄头发气势稍弱了一点,“倒不是外地不外地,上次三中不也这么想,结果也没在他身上捞到好处。”
红头发又说:“又什么好处可捞,还不是流|氓一个,谁比谁高级啊,装的一批。”
听到这里,祝南星忍不住皱了皱眉。
在她心中,祁贺并不是什么地痞流|氓。他只是一个没人管,又稍微有些叛逆的青少年而已。
祝南星并不想再听下去,也许他们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只是没等祝南星转身,更难听的话就出来了。
“行了,不说他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娘养的玩意儿。”
话音落下,祝南星抿了抿唇,蹲在地上捡起了几块小石头。
她不傻,当然不会正面和这些人打。
于是便找了一个隐蔽度非常高的角落,一块一块地砸石头。
祝南星砸石头和别人不一样,她从小就视力极好,瞄准度也极高,想往人腰上砸绝对不会砸到肚子上。
所以短短几秒,巷子里的几个人统统挨了石头。
重点还找不到来源。
还以为是哪家小孩从楼上扔的,几个人躲不过,一时间骂骂咧咧地往另一个方向跑。
祝南星砸得聪明,不往脸上头上扔,就往身上扔,还专挑衣服薄的地方。
每砸中一个,祝南星就一脸“我超凶”的表情,然后眯起眼睛继续砸。
就在她扔完准备跑的时候,忽然后领被人拎了起来。
祝南星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回头,看到了班主任原纯。
“老、老师……”祝南星忽然眼睛瞪得更大。
原纯一回头,看到了祁贺,以及祁贺手里还没来得及拆开的烟。
“行了,一起去办公室吧。”原纯松开祝南星,手背后面大步往学校走。
祝南星撅着嘴一步步跟上去,却不想后领又被祁贺拽住。
她“呀”了一声被迫后退,“干、干嘛?”
祁贺挑眉,“你干什么了?”
祝南星吞吞吐吐不愿意说,祁贺声音压低,二声调“嗯”了一声,祝南星这才小声全交代了。
但是对于那些小混混骂的话,她只是用“他们骂人”一代而过。
祁贺听了以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眼皮垂下,“哦”了一声,匆匆丢下一句“下次别管”,大步朝前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办公室,祝南星两三句话交代了前因后果,低着头不愿意认错。
原纯教导说:“有什么事不能和谐解决?一个小女生为什么要动刀动qiang呢?”
祝南星小声嘀咕,“没动这些东西啊。”
原纯又说:“你是学生,出门在外要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
祝南星扁嘴,非常不认可,“他们议论我的家人,我不做些什么才是不对的,难道我要任由他们辱骂我的家人吗?”
整个“谈话”过程,祁贺都像没有参与进去一样。
他靠在办公桌旁边的墙上,始终都是垂着眼皮,浓密的睫毛掩住他瞳仁的情绪。
唯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祁贺怔了怔,偏头去看祝南星。
窗外阳光洒下来,侧面看去祝南星面庞曲线柔和,阳光给她整个轮廓镶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听着她软糯的声音,祁贺忽然觉得心房塌陷了一角。
被萌的稀巴烂。
最终谈话结果是祝南星写一千字检查,祁贺因为在校抽烟没收烟一盒,附加五百字检查一份。
因为这件事,祝南星一整个下午都不开心。
放学了也没心情吃饭。
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写检查。
周舒彤心疼地揉了揉祝南星的脑袋,“我的小可怜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祝南星撇着嘴摇头,恨不得拿笔在纸上戳出洞来。
周舒彤笑了笑,凑到她耳朵旁边,“你这叫因祸得福,贺大佬感动天感动地,今天下午上课都没睡觉。”
祝南星忽然抬头,“真的假的?”
周舒彤使劲点头。
祝南星感觉心里的气散了一些,她咬了咬笔杆,还是选择不吃饭了,“没时间,我还要写检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