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缓缓,清凉的温度抚平了人心中的焦躁。
祝南星看着祁贺,视线落在抿紧的唇瓣,棱角分明的侧脸,已经很是深邃的眼睛上。
隐隐约约,好像依然能找到小时候的模样。
表面的酷劲,背后一定也有属于他的温柔。
祝南星目光移到祁贺线条有力的手臂上,然后缓缓落在他微弯的肩膀。
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缓缓抬手,手指落在祁贺侧脸上。
祁贺一怔,指尖轻轻与祝南星的手指缠在一起。
他歪头,看向祝南星。
祝南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她先是脸一红,随即磕磕绊绊地说:“你……脸好像晒伤了。”
祁贺“哦”了一声,无所谓地说:“没事。”
然后拧上水龙头,找一张干净的纸帮祝南星擦干净手指,最后贴上一个创可贴。
祝南星弯了弯手指,“有点丑。”
祁贺冷哼一声,“是没有你那种卡通的好看。”
祝南星眼睛一亮,“是吧?你也觉得那种好看?”
祁贺:“……”
懒得搭理她。
转身往休息室走。
祝南星跟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回去吧?”
祁贺:“不是说多做一个小时?”
祝南星摇摇头,“你晒伤了都。”
祁贺心想“你还知道关心我”,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祝南星说:“你看,以后不好好学习,你就要风吹日晒,皮肤晒伤了,都丑出花了。”
祁贺先是无语了数秒,随即轻笑一声,弯腰俯身,把脸递过去。
他唇角含着坏笑,“那你给我擦擦呗,顺便把你面膜给我用用。”
祝南星看着少年嘴角噙着的笑,心口一阵不受控制的跳动。
她盯着祁贺出神,忽然抬手一巴掌盖在了他脸上,随即慢吞吞吐出几个字:“男女授受不亲。”
祁贺:“……”
想揍人。
第22章
不知道是不是祝南星的错觉, 自从“体验生活”结束后, 她总觉得祁贺好像乖了很多。
这些乖表现在各个方面,包括但不仅限于不翘课,上课不睡觉, 下课不去小卖部抽烟,周末不随便在外面过夜等等。
问题少年的两条要求猝不及防都完成了, 祝南星抱着笔记本开心了很久,才拿起笔,端端正正写下第三条:
3.按时交作业
老实说,祝南星不知道这条多久才能完成,因为很久之前她就发现过一个现象:
祁贺不仅不按时交作业, 甚至没有写过作业
这意味着,要想让他按时交作业, 中间必须经历写作业、写完作业、按时写完作业三个步骤。
啊,一条顶三条。
祝南星趴在床上抱住了脑袋, 愣了两秒以后开始疯狂地揉头发。
留短发的另一个好处就是, 心烦意乱时可以肆无忌惮地揉头发。烦意散去,只需要抬手扒拉两下,头发立刻恢复原状。
然而现在——
祝南星扒拉了一下,看看镜子, 有点乱。
再扒拉一下,看看镜子,好像还是有点乱。
继续扒拉,看看镜子。额……好像更乱了。
镜子里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没太明白为什么以前的技能现在不能用了,静默片刻才反应过来。
长长地“啊”了一声,祝南星恍然大悟地捋了两把头发,大概是长长了,比起短发更容易打结。
莫名其妙丢失了一项技能,祝南星对此表示非常不满,于是在第二天大课间时期,拉着周舒彤说:“彤彤,周末陪我一起剪头发吧?”
周舒彤看了眼祝南星的头发,叹了口气,抬抬手示意她面向墙壁,“剪头发可以,在此之前,祝南星同学,你能不能保持一点形象,头发长了要么梳整齐,要么扎起来懂吗?”
祁贺本来在睡觉,听到周舒彤的话抬起头。
轻眨眼睛,视线里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眼前的小姑娘此刻面朝墙壁,低着头,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
她头发已经完全遮挡了脖子,落至肩部。
低头的时候,不太柔顺的头发滑出一道弧线,露出纤细的脖颈。
红白格子的毛衣衬的她肌肤更加白皙,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天气渐凉,大家的衣服也渐渐厚了起来。
几场秋雨带走了最后一丝秋意,紧跟步伐而来的是初冬的干燥和清冷。
而在这样的风景里,祝南星就好像是沙漠里忽然长出的玫瑰,根茎细致,花瓣惹目。
明眼的红色落在祁贺漆黑的瞳仁里,渐渐炸成宇宙上空最闪亮的一片烟火。
“我有梳啊。”祝南星低声反驳,“可是现在衣服都穿厚了,我头发又不顺,静电都把它们电起来了。”
她嘟嘟囔囔,侧面看去粉色的唇一张一合,引得祁贺不由自主笑出声。
声音低沉却有磁性,落进人的耳畔,仿佛是冬日山谷里回响的风声。
风掠过祝南星的耳畔,留下一丝滚烫的温度。
烫红了她的耳朵。
她下意识扭头去看祁贺,却忘记自己头发此时此刻正被周舒彤攥在手中。
一拉一扯,疼意上头。
“嘶。”祝南星没忍住出声,小脸皱成一团。
祁贺目光扫了眼周舒彤的手,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
“嘶嘶嘶,这会儿知道嘶了。”周舒彤嘴上这么说,手却松开了。
反正一拉一扯头发也乱了,干脆重新扎。
她手掌摁着祝南星的脑袋揉了揉,“扎头发的时候别动知不知道。”
“哎哟知道了。”祝南星委屈巴巴地扁嘴。
祁贺唇角微提,笑了笑。
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盯着祝南星,好像看着她头发一点点被拢起,白净的小脸露出来,是一个很有趣的过程。
“诶,贺哥,想学吗?”周舒彤看到祁贺的眼神,内心忍不住激动了一下,“以后扎给你老婆啊。”
祁贺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他就在祝南星旁边,嗤笑的同时,呼吸好像遥遥落在了祝南星脸上。
少年的气息总是浓烈的,轻而易举就能包裹人的全部。
祝南星眼皮垂着,黑色的眼睫不由自主颤了颤,眼底的黑色瞳仁荡起一圈又一圈眼波。
久久不能散去。
而祁贺则是目光落在祝南星薄薄的眼皮上,距离那么远,却好像依然能看到她眼皮上的细小血管。
她浑身上下,好像哪里都是小小的。
这么一想,祁贺视线不受控制地下移,下移……
落在了胸口某处。
祁贺:“……”
确实挺小的。
“好了!”
短短一两分钟,头发扎好了。
周舒彤看着没有一丝凌乱的马尾,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然后很是意味深长地朝祁贺挑了挑眉,“是不是很好看?学不学啊,以后给你老婆扎啊,说不定你老婆和我们小星星一样好看哦。”
“呀!”祝南星转过身,后背僵直,抬手打了下周舒彤的手背,圆目微瞠,脸颊渐渐泛起一层羞意,“你干嘛?”
周舒彤故意“哎哟”一声抱住手背,“你干嘛?我给贺哥说老婆的事你干嘛那么激动。”
祝南星:“……不跟你说了!”
周舒彤乐此不疲地继续逗,“别啊,你说嘛,我好想知道的,好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脸红啊哈哈哈哈哈。”
三言两语,祝南星脸都要滴血了。
她掩耳盗铃地捂住耳朵,嘴里嘟嘟囔囔地读英语单词。
只可惜,这么捂住耳朵,祝南星只感觉胸口处的心脏跳动声,几乎比她读单词的声音还要大。
啊……怎么回事啊。
而另一位男主角,显然乐在其中。
看着前面小姑娘头都要钻到书本里了,祁贺敛眸,唇角情难自禁地往上扬。
窗外冬风肆意,光明正大拔掉了每一棵树的叶子,光秃秃的树干排列有序地立在道路两旁。
冬天悄然钻进了每一个角落,祁贺却觉得胸口滚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了一样。
周末,祝南星吃了午饭蹦蹦跳跳回到房间收拾自己的小猪佩琪粉色斜挎包。
她和周舒彤约好了,今天去剪头发,晚上一起吃火锅。
还叫了孙杨和李浩。
自打进入高中生活,他们四个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火锅了。
想起以前的生活,真是开心。
高高兴兴收拾好小包以后,祝南星又趴在床上躺了一会,等时间到了两点,她才从床上爬起来。
口中哼着愉快的小调,祝南星刚打开门就看到了祁贺。
他站在门口,手拽着门,好像也是刚刚打开门。
穿的是烟灰色高领毛衣,黑色的裤子,脚上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这拖鞋还是上周她和妈妈一起逛超市买的,哈哈,果然很可爱。
“你有事要出去吗?”祝南星关上门问。
祁贺靠在门框上,上上下下扫了祝南星一眼,不答反问,“出去?”
“嗯!”祝南星点头,“我和彤彤约好了,让她去带我剪头发,她说她认识一个理发师小哥哥,技术非常好。”
听到“理发师小哥哥”六个字的时候,祁贺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瞳仁轻闪,翘起唇角,“剪头发?”
“嗯哼。”
听着声音心情很好啊。
祁贺唇角渐渐泛起冷意,刻薄开口,“男女生审美不一样,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你剪,你也不怕剪秃了。”
祝南星反驳,“谁说的,彤彤头发就是他们剪的。”
“有什么变化吗?”
额……
对哦。
自从她认识彤彤,彤彤就一直是马尾,连刘海都没留过。
这让祝南星犯了难,她是学过政治的,知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个道理。
可是她第一次把头发留那么长,该怎么剪自己也没想好。
“那怎么办啊。”祝南星撅了撅嘴,“要不随便吧,反正短发也都长一样。”
“哦。”祁贺点点头,“你有考虑过你头发的感受吗?给你遮风挡雨那么久,你一句随便就打发了?”
祝南星觉得祁贺今天有点脑子不好。
“你早上没吃饭?”祝南星眨了眨眼睛。
祁贺拧眉,“什么玩意儿?”
祝南星闭上嘴巴,心想应该是没吃。
上次他脑子不好的时候就是因为没吃早饭。
这时祁贺开口,“我今天没事,我认识一个理发的,女生。”
祝南星“啊”了一声,“那你刚刚出来准备干什么哦?”
祁贺一噎,“上厕所。”
祝南星奇怪,“你房间不是有卫生间吗?”
祁贺:“……你管得着吗?”
祝南星黑眼珠转了转,好像是管不着。
“走了。”祁贺关上门。
祝南星站着不动。
祁贺:“?”
祝南星:“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祁贺:“闭嘴。”
话落,提步下楼。
祝南星想了想跟上去,“你不憋吗?”
祁贺咬牙。
“那你膀|胱很好啊。”
祁贺长臂一伸,把祝南星捞在怀里,使劲往下压,“闭嘴!”
祝南星“咿咿呀呀”喊疼,祁贺这才松了手,继而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祝南星一边小碎步跟上去一边心想,就算不去彤彤朋友那剪头发也告诉她一声,最好晚上和祁贺一起吃火锅。
毕竟上次彤彤就想和祁贺一起吃饭的。
第23章
天气凉了以后, 一旦赶到周末, 白天外面人就很少。
大概不是在空调屋里就是在被窝里,以及空调屋里的被窝里。
郊区少了高楼大厦的遮挡,能清晰地看到冬雾笼罩在高空, 青白色,渐渐和常青的树叶融为一体。
花城沿海, 冷气流比别的城市来得早,温度也低得早。
偶尔一场小雨,气温已经零下。
今天还行,十二三度的样子。
公交站牌旁边,祝南星和祁贺并排站着。
这种天气等公交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祝南星只能拼命地缩着脖子,把脸往围巾里塞。
她今天穿了件粉色的毛衣, 毛衣上面是软软的一层毛,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小熊。
脖子上套了条羊羔毛白色围巾, 绒毛被空调风轻轻一吹, 贴在脸上,把她肌肤衬得更加白嫩。
祁贺偏头,目光轻轻扫了一眼,抬脚往前一步, 站在了风口。
这时公交车过来,他看了眼旁边还在低着头的少女,抬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走了。”
祝南星“哦”了一声, 紧跟着上车。
两个人都坐在最后一排,祁贺靠走廊,他腿长,一条微曲提膝,另一条随意伸出去。
微微偏头,余光里少女一边轻轻喘气,一边扒拉围巾。
由于天气的原因,呼吸喷在围巾上,薄薄的气体会渐渐融成小水珠,打湿了围巾。
祝南星三两下把围巾拿下来,她脸已经被憋得有些红,红晕在白皙的肌肤上展开,像冬天枝头的红梅落在了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