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到底来不来了?”周舒彤一下一下摸着祝南星的脑袋。
祝南星点了点脑袋,有气无力地说:“来,下午。”
早上爸爸去喊他的时候,祝南星在楼下清晰地听到他说:“我没睡好,下午再过去。”
哼。架子真大!
下午一点半,大家陆陆续续进班。
一点四十,铃声响起,班主任原纯手里拿着一个老年玻璃水杯走进来,杯子摇摇晃晃,能看到水里浮浮沉沉的红色枸杞。
他杯子放在讲桌上,拍了拍手道:“起了起了,一个个懒的跟没睡过觉似的。”
祝南星就是这个时候醒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双眼惺忪着抬起头。
太困了!
耳边有哗啦啦翻书的声音,窗户开着,风把窗帘吹的像个气球,又一阵风吹进来,两股风卷在一起冲进了教室,带走了些许睡意。
祝南星的头发被吹得更加乱,有些甚至吃进了嘴里,她“呸呸”两下吐出来,小手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像在做梦,迷迷糊糊脑袋又沉了起来。
祁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祝南星眼睛没睁,头一点一点像在钓鱼。
她同桌瞥了祝南星一眼,在她下巴磕在桌子上之前手伸过去垫上了。
祝南星砸吧砸吧嘴,头一歪,笑了。
傻。
昨天祁贺就想这么说了。
他从车站出来,人群散去,出站口没几个人了。一眼就瞥到了角落蹲着的一团,小小的,低着头,背上扛着一个大牌子。
如果不是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他还真怀疑是哪家小学生走丢了。
现在也是,坐在椅子上,面前书垒得极高,她却像个走错教室的小学生。
正看着,祝南星似乎有了察觉一般睁开眼睛,下一秒,本来还睡不醒的眼睛瞪的像铜铃。
祁贺怔了一下,随后嘴角提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第3章
看清楚那抹笑以后,祝南星彻底醒了。
此时此刻,刚刚梦里还在揍她的祁贺居然就站在讲台上。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卫衣,依旧是黑色长裤,站姿松垮,没有一点学生相。
祝南星视线一点点往上移,呆呆地落在他脸上。
他眼皮耷拉着,下巴微抬,俯视所有人。
他真的像个猫,大猫!
慵懒又倨傲。
又一阵风吹过来,祁贺额前零碎的黑发扬起来,祝南星看到了他额头上的伤。
有点红,好像破皮了,在他肌肤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祝南星张了张嘴,无声地“啊”了一声,原来砸得那么严重啊。
这下不仅脖子上长了草莓,连头上也长了一个。
这时,祁贺眼神忽然扫过来。
二人四目对视,一人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另一人则是眯起眼睛,带着点打量的意思。
祝南星愣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手缓缓压在胸口处,感觉心跳莫名其妙有点快。
不好,眼皮也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祝南星心一沉,捂着右眼睛偏头看向周舒彤,口气极其认真地说:“如果我明天早上没来上学,记得报警。”
周舒彤嘴角一抽,手慢慢放到她额头上,“你是不是没吃药,眼睛怎么了?”
祝南星嘴巴一扁,快哭了。
周舒彤被她逗笑,“到底怎么了啊?”
祝南星小心翼翼转了转眼珠,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抬手挡住嘴,压低了声音说:“暴力男孩。”
周舒彤:“?”
祝南星:“我竹马。”
周舒彤震惊地看向讲台上的人,“?!”
此时全班都注意到了祁贺,议论声四起。
祝南星隐约听到有人说:“好帅啊”“表情真臭”“这才酷啊”“班草班草”。
祝南星:“……”
其实,如果他不和她计较牌子的事的话,他是挺帅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祁贺看了眼沉默的班主任,拧着眉,表情很是不耐烦。
两三秒过去了,班主任依然没说话。
祁贺换了个站姿,主动沉声开口:“祁贺,以后互相关照。”
话落,他偏头问原纯,“老师,我坐哪?”
原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底下的学生一通笑,睡意全无。
孙杨拍着桌子喊了一声:“哥们儿酷啊,来,坐这!”
原纯抬头看了眼,点了点下巴,“行,你就坐那去吧。”
祁贺当即走了下来,他单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走起路步伐很轻,但步子迈得很大。
路过祝南星的时候,祝南星偷偷摸摸瞥了一眼,看到他身上的书包,很是意外。
没想到他真的会用。
这书包还是她选的,当时觉得好大,这会儿背在他身上居然刚刚好。
果然是个大猫!
*
午自习下课以后,祝南星急急忙忙拉着周舒彤去医务室。
周舒彤以为她怎么了,担心地问:“你真病了啊?”
“不是。”祝南星看了看周围,表情谨慎,然后朝周舒彤勾了勾手指。
周舒彤微微弯腰,耳朵递过去。
祝南星踮着脚小声地说,“祁贺头上的伤,是我打的。”
脖子上的伤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她就不用说了吧。
周舒彤闻声惊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祝南星眨了眨眼睛,捂着胸口,表示心痛和懊悔。
周舒彤忍不住乐了一下,“不是,你打他?还打的头?”
祝南星重重地点头。
周舒彤后退一步,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双臂抱肩笑出声,一脸看戏的表情调侃道:“你踩高跷打的?”
祝南星:“……不跟你说了!”
回教室的时候,祝南星先是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往里看。
发现祁贺不在班里,立刻拽着周舒彤朝她挤眉弄眼。
周舒彤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了解,然后大摇大摆走向后排。
祁贺就坐在角落里的最后一排,没有同桌,单人单座。他前面是孙杨和李浩,这俩人班里的山大王,有事没事什么都干就是不学习,谁都不怕。
但是他们俩怕周舒彤。
周舒彤走过去,站在孙杨和李浩后边,一条胳膊搭一个人的肩,把后面祁贺的位置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孙杨正和李浩双排,被周舒彤吓得差点摔了手机。
“我靠,大白天干嘛呢。”李浩喊了一声。
“就是,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啊。”孙杨头也不抬地吐槽。
周舒彤探着头看,“哟,可以啊,几天不见又升级了。”
“那是,周末打一场怎么样?”李浩扬着眉得意地说。
“行啊,谁怕谁啊。”周舒彤心不在焉地应着,不停地回头看祝南星。
此时祝南星正小心翼翼地往祁贺座位上挪,她眼珠子溜溜地转,表情心虚,差点没把“我在做坏事”四个字写脸上。
好不容易才靠到祁贺桌子上,祝南星偷偷把口袋里的一盒创可贴拿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抽屉里。
成功的那一刻,祝南星松了口气。
正要提醒周舒彤的时候,余光里瞥到一道颀长的身影。
她脚步一顿,差点没摔了。
周舒彤眼疾手快扶住她,偏头看到站在后门门口的祁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祝南星一眼。
她们动静那么大,孙杨和李浩听到以后往后一看,“哟呵”了一声,“小星星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后宫啊。”
祝南星摆摆手,干巴巴地说:“随便看看随便看看。”
话落,抓着周舒彤落荒而逃。
孙杨看她们奇奇怪怪的,嘟嘟囔囔了一句,继续打游戏。
祁贺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祝南星一闪而过的身影,轻笑一声。心想这小学生细胳膊细腿,小小的一只,跑起来倒挺灵活。
他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往墙上一靠。
因为最后一排空间大,他坐姿相当随意。左腿脚踝架到右腿大腿上,随手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
——“啪”。
带出了一小盒东西。
垂眸。
桌子底下一个粉粉嫩嫩的小盒子,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李浩闻声低头,捡起来一看,乐了。
扭头放到祁贺桌子上,相当自来熟地开玩笑,“可以啊哥们,没看出来你少女心那么重呢。”
祁贺没搭理他,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盒创可贴。
打开抽出来一个,和外包装一模一样,上面印着一堆……哈喽凯蒂猫。
重新塞回去,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祁贺轻笑了一声,“是挺少女心的。”
一看就是幼儿园大班生才会用的东西。
说小学生都是瞧得起她。
第4章
高中有晚自习,国庆节刚过没多久,所以学校上下课时间已经调整成了冬季时间。
下午五点四十放学,六点四十进班晚读。
放学铃一响,所有人“轰”一下全跑光了。
宛若饿狼投胎。
祝南星把桌子上的书排列整齐,捧着脸开始叹气。
“第一百……操蛋,都不知道第一百多少了。”周舒彤揉了揉太阳穴,“我被你叹的脑瓜子疼。”
祝南星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始叹就被周舒彤捂住了嘴巴。
她眼睛一睁,腮帮子鼓了起来。
像只软萌萌的小仓鼠。
此时后面传来声音,周舒彤回头一看,是孙杨和李浩,俩人提着好几个袋子走进来。
周舒彤笑着捏了捏祝南星的脸,“走,跟着小姐姐蹭吃蹭喝去。”
祝南星起身之前又叹了口气,然后垂着头,双腿灌铅,仿佛小丧尸附体,一步一个脚印,无精打采。
孙杨看到她这个样子,笑得不行,“哟怎么了啊我们小星星,谁欺负你了跟我们周姐说啊!”
祝南星始终低着头,慢吞吞地走过去,往孙杨和李浩前面的位子上一坐,抬头,愣住了。
祁贺怎么没去吃饭???
祝南星脑袋里抓狂,四肢却发麻,不能动弹。
她唇瓣颤了颤,无声地和祁贺对视。
他眼睛很深,也很黑,像宇宙里飘浮的黑曜石,仿佛看上一眼就会被吸进去。
苦苦挣扎,也不会成功脱离。
祁贺靠在墙上懒洋洋地盯着祝南星,大约十几秒,他率先笑了,唇角微掀,两指将抽屉里的“少女心”夹出来。
当着祝南星的面仔细端详了两眼,随后抬头掀了一眼,看着祝南星意味深长地笑。
几乎是顷刻间,祝南星脸爆红。
她原本双手搭在桌子上,随后“啪”一声捂住了脸。
班里此时此刻只剩下五个人,除了祝南星本人,其余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剩下还有一人,轻笑一声,站起身走了。
因为安静,所以笑声格外明显。
像一道风,轻飘飘地从祝南星耳畔划过,烧着了她的耳垂。
祁贺走了以后,祝南星才缓缓分开手指,从指缝里看了又看,确定他不在班里了才放下手。
她大大地松了口气,孙杨好奇地盯着她看,“你怎么了?”
“对啊,见了鬼一样。”李浩说。
祝南星点头如捣蒜,脸上的肉都给晃的颤了两颤,“就是鬼。”
“什么鬼?”孙杨眯着眼睛问。
祝南星歪着头想了一下,认认真真吐出三个字:“讨债鬼。”
*
操场,祁贺无聊地坐在看台阶梯上,他长腿微曲,大腿平直,手臂搭在腿上,弓着腰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口袋里手机“嗡”了一声,他顿了顿,掏出来,顺便带出了打火机。
“喂。”接通电话的同时,捡起打火机,在手里把玩。
他手指修长,骨节干净,白皙的肌肤与黑色打火机形成鲜明的对比。
“贺哥好啊,给您拜早年嘿!”万池大喊一声。
祁贺眉眼泛起一丝冷意,很快又隐了下去,淡淡道:“有事?”
“靠!您这才走一天不到就对兄弟那么冷淡嘛?你品品合适不合适!”万池委屈道。
祁贺懒地理他,抬手准备挂了,耳边忽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诶,高哥,二十九班那祝南星我给你打听好了,没谈过男朋友,单纯的一批。啧啧,南方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来。”男生声音带着笑,猥琐至极。
被称为高哥的男生个子还真不矮,靠在单杠上抽烟,眼睛眯着,一脸荡笑。
“贺哥!贺哥!”万池又喊了一声。
“嗯。”祁贺敛眸,乌黑浓密的眼睫在眼睑处打下一层阴影。
他敷衍地应了一声,手指一弹,打火机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说:“池子,你送我的打火机摔了,改天再送一个。”
万池“嗷”一声,无比心痛,“老子攒了那么久零花钱送你生日礼物,你怎么就不能珍惜点?”
祁贺抬眸对上高哥的眼神,嘴角掀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说,“很珍惜了,死得相当有价值。”
万池没听懂什么意思,还没开口问,电话就挂断了。
祁贺手机揣到兜里,懒洋洋地抬了抬胳膊,“兄弟,不好意思,手滑。”
叫高哥的没什么反应,倒是旁边那猥琐男瞧了瞧祁贺,感觉祁贺举手投足没一点惧怕的样子,感觉很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