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祁贺坐的那一班。
出神之际,程宁亦提醒道:“走了。”
祝南星低下眸,神情落寞地“嗯”了一声。
没几天,祝南星开学,真正意义上地迈入了高三。
与之前补课的心境不同,祝南星不再胡思乱想,每天除了做试卷就是抽时间和祁贺聊两句。
祁贺的大学生活看上去很充足,他刚进入大学就加入了篮球队。晚上和室友一起打游戏,大半夜因为谁打呼噜太响互扔枕头。
男生的宿舍生活听上去就很好笑。
有时候祝南星能听到他们在调侃祁贺,问他是不是在和女朋友聊天。
祁贺应得脸不红心不跳,头也不回地说:“是啊,就是我女朋友怎么了。”
祝南星听着只是笑笑,然后被祁贺盯的脸红。
视频里,祁贺的头发短了点。
他比以前更瘦,面目轮廓的线条更加清晰,眉目之间尽是帅气俊朗。
祝南星忍不住摸了摸手机屏幕,微凉的触感让她回到真实的当下。
祁贺看了眼时间,提醒道:“该睡觉了,试卷做完了没?”
祝南星点头。
祁贺又问:“没有不会的?”
“看看答案就懂了。”祝南星说
“答案没我讲的清楚。”
祝南星笑,“下次问你。”
“嗯,睡吧,晚安。”
“晚安。”
阴历八月,也就是阳历九月底。
八月初八那天是周日,距离十一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
对于已经高三的祝南星,周末简直是偷来的。
这一届,学校仁慈很多,为了让学生放松一下,便给放了一个周末假期。
周五晚自习放学,周舒彤一蹦三尺高,抱着祝南星仰天大笑,“明天去唱K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老原说了!十一以后就是地狱!!!”
祝南星被周舒彤抱的腰都要断了,她想了想,摇头。
周舒彤不可置信地瞪眼,“不去?你准备干嘛?在家写试卷吗?”
“也不是。”祝南星神秘地摇了摇头。
周舒彤这人最不禁逗,立刻抱着祝南星不撒手,“说不说?说不说?”
一边威胁一边挠祝南星痒痒肉。
祝南星被挠怕了,连声求饶,“说说说。”
周舒彤得意洋洋地收手。
祝南星想了想,有些脸红地说:“我准备去找祁贺,票都买好了。”
“啊?”周舒彤惊了,她激动地捂住嘴巴,看热闹一般,“好啊好啊,记得录下来啊,到时候他表情肯定很精彩!”
“诶,你怎么突然想去找她啊。”周舒彤自顾自地说,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愣,随后压下声音,“你别不是想——”
“嗯。”祝南星点头,“我去找他,和他在一起。”
祝南星边说边收拾书包,“之前你们不是都说,男生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女朋友吗?我就去给他送女朋友啊。”
周舒彤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疯狂点头,给她加油,“录视频录视频。”
“好啊,会录的。”
祝南星心里也很激动,不知道为什么,在高度紧张的高三环境下,她就是特别想发泄一下。
有时候晚上失眠她会忍不住想起祁贺高考前的那段时间,他比她还要累,累一万倍。
可是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不耐。
他对她已经足够好了,是她太没有安全感,是她总是抓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不放。
一边为难自己,一边为难祁贺。
既然真的觉得不安,那不如直接在一起吧。
不要再去顾虑那些传统,或者大人的想法。
周六上午,祝南星瞒着祝镹肆程宁亦,一个人去了机场。
这件事情,她只告诉了周舒彤。
想到周舒彤说的那些话,祝南星坐在位子上,忍不住偷笑。
她的座位靠窗,旁边是一对情侣,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偶尔才会争吵两句。
渐渐的,祝南星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脸色不太好。
原来是男生千里迢迢去女生的城市给她惊喜,结果却在女生租的房子里发现了男人的鞋子和换洗的内裤。
现在惊喜变惊吓,男生拉着女生回老家扯离婚证。
因为他们的争吵,祝南星怕他们尴尬,始终都在假装睡觉。
她大概理解这种感受,就好像其中一方费尽心思捧着热心去讨另一方的欢喜,结果却被另一方泼了一桶冰水。
想想都觉得难受。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祝南星迫不及待叫了辆滴滴,赶去祁贺的学校。
今天周日,祁贺没有训练赛,现在肯定还没起床。
她知道他的宿舍,准备直接杀到他的宿舍。
首都周末依旧堵得厉害,尽管司机绕了路,还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祁贺的学校。
祝南星正准备要付钱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车前过去。
是祁贺。
祝南星愣了愣,慌忙去拉车门,手刚放到门上,就看到了祁贺的表情。
他面色铁青,整个人在暴怒的边缘。
身上的衣服褶皱痕迹很重,看上去像是一夜未归。
这是……怎么了?
祝南星拧了宁眉,差点忘记付司机车费。
就在这时,从校园内跑过来一个男生,他嘻嘻哈哈地搂住祁贺的肩膀,声音很大,“哟,夜不归宿?昨晚我可听得清清楚楚,给你打电话的是个女孩子啊,怎么?你女朋友来了?给你过生日?”
调侃意味很浓。
祁贺抬手把男生推到一边,拧着眉,很不爽,“滚!”
男生不当回事,探头一看,笑得更大声,“啧啧啧,口红印都不擦干净,虐狗呢你?”
祁贺闻声低头一看,衣领上果然有已经干掉的口红印。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脸色更加难看。
全程,祝南星听得清清楚楚。
哪怕她根本没有下车。
此刻,她坐在车上,就像是被人捂住了耳朵。她什么也听不见,眼前全是祁贺的脸。
直到出租车司机回头催促,看到她神色恍惚,愣了愣,“妹妹怎么啦?”
祝南星清醒过来,猛地“咳嗽”了一声,就好像一直被人掐着的喉咙忽然能呼吸了一样。
她粗重地喘了口气,捂着胸口掏出手机。
手指颤抖地解锁,翻到祁贺的手机。
拨通。
响了两三声,接通。
“喂。”是一道女声。
只是一个字,祝南星就听出来是谁。
她唇瓣颤抖,缓缓把手递到唇边,很用力地咬。
几乎咬出了血。
“喂?祝南星吗?”宫筱羽依然在继续,她哑着声音地咳嗽了两声,粗鲁地骂了一声“卧槽”,“疼死老娘了。”
一句话,压垮了祝南星的所有理智。
抬头,祁贺还站在远处。
他抽着烟,烟雾蒙在了他脸上。
祝南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好像能看到他的眼睛。
那里深不见底。
手机里,宫筱羽又“喂”了两声,没听到回应,她把手机扔到一边,抱怨道:“靠!在美国还他娘|的那么温柔,回国就翻脸!臭男人!”
祝南星彻底懵了。
美国。
宫筱羽也去美国了?她和祁贺见过面?为什么祁贺没有说过。
满腔热血一下子冻成了冰块,整个人也仿佛掉进了冰窖。
祝南星手指轻动,挂断了电话。
“妹妹?下车咯。”这时,司机又催促了一声。
祝南星眨了眨眼睛,看向窗外。
这时祁贺已经抽完了一支烟,他颓败地松着双肩,一步步走回学校。
祝南星目送着祁贺,直到少年陌生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她视线渐渐模糊,最终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
就是很奇怪,明明是那么值得难过的事情,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叔叔……”张口声音哽咽,眨眼之间,眼泪终于“啪嗒一声掉在了手背上。
只有一滴,却烫的祝南星心都好像要蜷在了一起。
眼泪从眼眶滑落,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祝南星远远地看了一眼祁贺的学校,片刻后才声色如常地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原路返回吧。”
司机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
车子径直往前开,一直到拐弯处才掉头,从另一侧原路返回。
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了音乐声,歌词唱着:“鸢尾花繁盛如昔,盛夏幻灭的身影,原来真正的凋零是安静……”
后视镜里,整个城市都在倒退。
那所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学校一直消失在视野尽头。
兵荒马乱了一个上午,好像在做一个笑话。
祝南星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怎么回的房间,怎么躺倒了床上。
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影院。
巨大的荧屏里,电影里的男女主变成了她和祁贺的模样。
她站在上帝的视角,看到自己穿着校服,被祁贺摁在树上。
盛夏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之间落在人的脸上,好像星光从夜晚逃到了白天,最后遇到了他们。
后来一场大雨浇灭了盛夏,深秋碾碎了落叶,冬风吹来了大雪。
这个少年,步履之间,带来了一个四季的轮回。
如今,她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校园时期结束。
第54章
深秋, 小雨萧瑟, 夜幕下山路盘旋,蜿蜒曲折,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空无一人的道路上, 只有一辆银白色的五菱车缓慢行驶,每到拐弯处都更加小心翼翼减下车速。
车厢内, 一男一女。
女人长发,随便绑了个很低的马尾,发色黑亮,垂在后背。
车窗偶尔有风吹进来,长发随风飘到一边。
被雨水浸透的空气瞬间多了一丝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驾驶座位上, 男人张着一张娃娃脸,开车的时候嘴唇抿得很紧, 握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指关节发白。
哪怕有冷风吹着,额头还是汗涔涔的。
“南星姐, 我怎么觉得我们走错路了啊。”周漠感觉汗都要滴到眼睛里了, 偏偏不敢抬手擦,他目不斜视,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你确定你来过吗?”
副驾驶上的女人闻声看过来, 她拿开手机,安抚性地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你放心往前开。”
周漠没办法, 只能照做,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主编也真是的,哪有大半夜叫人来深山的采访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倒真敢安排。”
祝南星笑了笑,没接话,重新将手机放到耳朵旁边。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你问清楚了吗?夜不归宿就等于出轨?”电话里,周舒彤喋喋不休,看样子是不准备放过祝南星。
祝南星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无奈,可想起自己昨晚打的赌,又不得不忍下心中的不耐。
“你别想着糊弄我,昨天是你亲口说的,如果今天赶不回来,就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开。”周舒彤好不容易抓到突破口,坚决不放弃,“六年了,你挺能憋啊。”
每次问都是随便敷衍两句,然后各种忙,要么就是岔开话题聊别的,还真是小看了她呢。
“我没有糊弄你。”祝南星扶额,她没有顾忌旁边的周漠,提及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神色如常,“我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也不会在一起。”
“那总要问问这件事情的真相吧,我才不信你一点也不想知道呢!”周舒彤恨铁不成钢,满心的皇上不急太监急,“你就说你问没问吧!”
祝南星愣了愣,望着车前的目光渐渐恍惚。
车子明明是在往前行驶,时间却仿佛在往后退。
夜幕散去,艳阳高挂上空,耳边有学生吵闹的声音,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六年前。
高考结束那天,花城温度高达三十度。
祝南星从考场出来,几乎站不稳路。
她考砸了。
这一年时间,她没日没夜地复习,可还是考砸了。
她想起一年前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少年,眼眶一热,跑回了家。
拿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祁贺打电话,一声未响,被提示电话已成空号。
从祁贺过生日那天,她和祁贺大吵一架,两个人彻底分开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
这期间,他们完全没有过任何联系。
无数个日日夜夜,祝南星都会内疚着想:她太任性了,她都没有给祁贺解释的机会,他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
只可惜那段时间她实在没有心情,她就是不想再和祁贺说话,觉得相处很累。
所以她要努力变得很优秀,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模样去首都找他。
她会报考他的学校。
只可惜,她考砸了。
她真的永远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电话里,工作人员还在麻木地提示着“你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祝南星呆坐在原地,愣了好久,才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另一个来自首都的号码。
很久很久以前,祁贺曾经用这个号码给她打过电话,说是他室友的。
她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好像是在剧烈运动,祝南星听到了篮球落地的声音,才明白自己打扰到了别人的娱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