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是祁贺的室友吗?”祝南星嗓子干干的,“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
室友一听是软妹的声音,态度极好,“没事没事,你有事吗?”
祝南星犹豫了片刻才问:“你可以把电话给祁贺吗?”
室友明显愣了一下,这才说:“祁贺?他之前从学校当兵去部队啦!”
“啊?”祝南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要去当兵?
“他家里出事了,好像是他弟和他妈,意外死了。”室友没什么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反正挺严重的,祁贺好像想当警察吧,但是又没办法退学,所以准备当兵考军校啊。”
消息猝不及防。
祝南星完全呆住了。
耳边室友的疑问声连连,祝南星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挂了电话。
以前,她拼了命的要把他推开。
如今,他如她所愿,离开得悄无声息。
忽然一阵风吹来,原本还炎热无比的天忽然雷霆大作,顷刻间大雨倾盆。
祝南星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眼睁睁看着狂风吹开了窗帘,雨水飞到了她的脸上。
凉意似乎浸透了心底,让人难以呼吸。
“说啊!你问没问!”周舒彤的声音拉回了祝南星的思绪。
祝南星只感觉窗户缝里飞进来了几滴雨,其中一滴沾到了她的眼睫上,她轻轻眨了眨眼睛,抬手拂了去,这才说:“没问。”
周舒彤正要破口大骂,祝南星一句话堵住了她的嘴,“不过,我相信他们什么也没做。”
周舒彤:“那你还——”
祝南星打断她,“彤彤,有些人,缘分而来,缘分尽了就去。这话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周舒彤一噎,败了,“行,反正你做了记者以后不仅笔厉害,嘴也厉害。”
祝南星笑,“你早点睡吧,不然后天结婚肯定不好看。”
“你再说一遍王八蛋!”周舒彤大喊,“我他娘的都二婚了你还守着你那破工作!我不管,第一次结婚你没来,第二次结婚你再不来我就结第三次!结到你来为止!”
周舒彤话刚落音,祝南星就听到孙杨跳脚的声音,“周舒彤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边瞬间兵荒马乱,祝南星很是“体贴”地挂断了电话,垂眸无声地笑。
很多年以前的他们大概都想不到,周舒彤会有二婚,并且二婚的时候才和孙杨在一起。
其实大学的时候,周舒彤和孙杨就已经在一起了,只不过后来几经周折两个人分了手。
毕业以后,周舒彤听从家里安排,和一名有稳定收入并且说出去极有面子的医生在一起。两个人没有恋爱,迅速结婚,连酒席都是从简小办。
结婚不足一年,周舒彤发现医生和科室里的护士暧昧不清,二话没说,拎着包就去民政局扯了离婚证。
两个月前,周舒彤和孙杨在三亚重逢,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两个人折腾了两个月,孙杨直接以死相逼,终于如愿以偿,扯了结婚证。
想想这些,祝南星心中想笑,一时间又感慨万分。
“姐!好像到了!”周漠忽然激动地大喊一声。
祝南星吓了一跳,闻声定睛去看。
细雨绵绵,模糊了人的视线。
山里下了雾,给大山添了几分大自然的神秘。
漆黑的夜,只有两盏车灯亮着,雨线倾斜,灯光下,祝南星果然看到前方有一处已经被碎石堵住了路。
贴着石壁只留了一条细窄的缝,车子过不去,人也只能并排过去两个。
这对山上的很多居民以及游客的出行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停车。”祝南星看到前方停的是一辆警车,连忙让周漠熄火。
她动作麻利地扯开身上的安全带,拿起相机套在头上,伞都不打就下了车。
周漠“诶”了一声,迅速从车上下来,举着一把伞跟在祝南星身后。
他个子高,祝南星穿的又是平底鞋,两个人一前一后,配合得十分默契。
两个人的声音吸引了警车里的人,警车里的人摇下车窗,举着手电筒朝祝南星脸上照。
灯光刺目,祝南星被晃了一下视线,皱着眉躲开。
周漠年轻气盛,脾气暴,见状立刻吼出声,“往哪照呢!有没有素质啊!”
这时,警车车门推开了一扇。
走出来的是个穿警服的人,没打伞。这人走两步,停在警车车尾处,“你们谁啊?路封死了看不到?原路返回吧赶紧。”
“返什么回啊,我们就是来——”
祝南星手搭在周漠手臂上,阻止了周漠。她脚步未停,一直走到警察跟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这个朋友开车开了很久,原路返回可能会疲劳驾驶,这雨那么大,山路也不好走,我们在这停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警察一看是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穿的也规规矩矩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你说你们这大半夜的,往这跑什么,碎石封路的消息不是已经放出去了?”
“我们出去旅游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看新闻呢。”听到这里就已经知道这警察不会再赶他们了,祝南星瞧了瞧这碎石,似是无意问:“自然灾害吗?是雨导致的吗?”
警察“呸”了一口痰,“鬼知道啊,天灾人祸说不清楚呢。”
话音落下,祝南星和周漠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周漠一只手偷偷钻进了口袋,点了下录音笔。
“人祸?”祝南星继续打听,“这种情况怎么可能是人祸啊。”
警察听了轻笑一声,斜着眼睛瞧了祝南星一眼,满眼都是“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人”。
祝南星也不生气,甚至十分配合地用一种虚心求学的眼神看警察。
警察男人的自尊心一下子被捧了起来,正要说话,警车的另一扇门也打开了。
所有人闻声看去,只见先迈出来的是一只脚,紧接着是长腿,直到半个身子探出来。
这人穿了一身黑,裤子和鞋子看着有些特殊。
他个子要比跟前这个警察高很多,雨水落在他肩头,他没怎么在意,自顾自地吞云吐雾。
烟雾飘在斜风细雨里,很是惹目。
“祁队,人还没来齐呢。”跟前的警察看到这情况连忙走了过去。
叫祁队的人闻声偏头看过来,他眯着眼睛,细碎的黑发被雨水打湿,遮挡在眼前。
抬手正要把烟往嘴里递。
只是下意识往这边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第55章
一眼, 恍如隔世。
祝南星一点也没想到, 她会在这里,遇到祁贺。
六年,他好像变了不少。
黑夜模糊了他的五官, 可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面目轮廓,比以前更加硬朗。
绵绵细雨使他的眼底泛着浓烈的潮气, 瞳仁漆黑,深不见底。
三五秒,祁贺动作继续,将烟叼在了薄唇之间。
烟雾飘渺向上,迷了他的眼睛。
他不由自主眯了眯眼睛, 视线轻轻从祝南星脸上划过,落在邵安德身上。
他声音淡淡沙哑, 和以前没变太多,“催一下, 戴警帽的还比不上一个拿笔的?”
邵安德没听懂, 只知道这位爷不高兴了,连“诶”了好几声,才跑到一边拨通电话,狐假虎威地吼了好几声, “快点!车没油了还是睡着了?”
祁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有模糊声线。
所以他的话祝南星听得清清楚楚。
拿笔的?
他知道她是记者?
等邵安德挂了电话,身姿有些谄媚地走到祁贺身边,“祁队, 要不你先上车吧。”
祁贺没吭声,只是偏头看了眼祝南星,嘴角掀起一抹不知意味的笑。
“我上车?上车你把机密全泄密给记者是吗?”他讽刺道。
邵安德闻声立刻变了脸色,他猛地回头看向祝南星周漠。
周漠年纪虽然小,但是很懂护犊子,几乎是同时就站在了祝南星前面。
他个子高,轻轻松松把祝南星挡在身后。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祝南星有些出神地看着祁贺,恍惚的视线一点点划过他身上的每一处。
一种超越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就好像是卡着嗓子眼的大石头忽然“咚”的一声落在了心底。
砸的她情绪翻涌,砸的她胸口疼,也砸的心安。
这时,邵安德已经走到了周漠旁边,他没有周漠高,气势却很足,“记者?打哪来回哪去!当人民警察吃白饭的啊!”
那可不就是吗?难道人民警察吃的是黑饭?
周漠白了他一眼,依旧站得笔直,稳如泰山。
邵安德气急,抬手就要扒开周漠。周漠“诶”了一声,立刻捂着手臂倒在了祝南星身上,“警察打人啦!南星姐你快拍下来啊!”
“你!”邵安德瞪眼,被周漠这无赖惊到了。
祝南星笑着扶住周漠,态度极好地对邵安德说:“我们不会打扰你们工作的,而且我说的也不是假话,如果现在返回,我同事确实疲劳驾驶。这雨越来越大,我们就在这山上住下了。”
说罢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不会打扰你们工作的。”
男人天生对女人仁慈,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更何况祝南星身材娇小,眼睛明亮。
这哪里称得上是女人,简直就是大学生。
一个当警察的,怎么也不好意思跟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学生计较啊。
一时间,邵安德有些犹豫不决,他回头向祁队求助,哪知祁队只是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一眼,随后唇角微掀,走了过来。
这距离近,他腿又长,好像只迈了两步就到了祝南星跟前。
男人眉眼没有不耐,也没有厌恶。他薄唇叼着烟,眯着眼睛瞧祝南星,唇角若有私无地勾着。
看着像一个穿正装的流氓地痞。
祝南星莫名有些心虚,不敢大大方方地迎上去。
“不打扰?”祁贺沉着声音问。
祝南星咽了咽喉咙,点头。
祁贺点头,修长的两指夹下烟支,点了点祝南星胸前的相机,“行,把这东西收了。”
目光盯着祝南星,话却是说给旁边邵安德听的。
祝南星闻声一愣,周漠反应更快,长臂一伸把祝南星捞在怀里,抬着下巴,“你们这是强行缴他人物件!干嘛?警察不犯法啊。”
祁贺漆黑的眸溜过周漠的手臂,冷笑一声,不愿意多说废话。
邵安德看祁队态度强硬,心里还奇了怪了。
这以前勘察现场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祁队每次都是心情好的和这些姑娘打马虎眼,高兴了还能透露一点消息,哪怕冒着被上司揪耳朵的风险。
今天这是怎么了?
“咳咳。”
饶是心里再奇怪,祁队也是队长,队长就是他爹,说的话那可是能当成圣旨供起来的。
于是邵安德只好清了清嗓子,好心提醒道:“既然你们只是在睡觉,还要什么相机啊,先给我们得了,我们也不会给你们扔了砸了的。”
他说着指了指相机,“要不我帮你拿?”
话落,祁贺眸色一沉,不动声色地瞥了邵安德一眼。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那黄毛小子就不愿意了,“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
再说了,这相机是南星姐的相机,鬼知道里面有什么,万一被这些臭警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岂不是很亏?
祁贺闻声挑了挑眉,目光再次回到周漠揽在祝南星的手臂上。
他盯得大大方方,祝南星看得清清楚楚,当下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往旁边撤了一小步,对周漠说:“没事,彼此信任吧。”
她说着微微弯下脖子,把相机拿下来递给了邵安德。
周漠心里憋屈,“哼”了一声,再次把祝南星搂到怀里,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两个人刚刚路过祁贺,就听到祁贺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开口,“真当我们吃白饭呢?”
祝南星脚步一顿,身体完全僵住。
周漠起初没反应过来,察觉到祝南星的僵直才想起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
不会吧?
他刚刚根本没拿出来啊?
这都被发现了?
“啊?”周漠决定装傻。
祁贺又笑了一声,笑声短促,与雨声融为一体,被风带到祝南星耳廓里。
她咬了咬下唇,看向周漠。
周漠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打死装糊涂,“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啊。”
祁贺收了笑,抬手把烟丢到旁边的山路的另一侧,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玩乐一般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手铐,只字不言地看着周漠。
周漠人生第一次见到警察的手铐,当下就有些懵了。
祝南星怕出事,动作迅速地拿出周漠口袋里的录音笔,掌心朝上,递给祁贺。
呵。
眼皮子倒是活。
祁贺没接,掀眼皮看了一眼邵安德。
邵安德得令,拿过来,与相机一并放到了证物袋里。
祁贺这种无形的保持距离让祝南星难受。
雨势渐大,滴滴落在她眼睫上,她轻轻眨了眨眼睛,雨滴从脸庞滑落。
就像在落泪。
祝南星别开头,不再去看祁贺。
周漠从实习以来就跟着祝南星,他知道祝南星善良,也知道祝南星对工作的认真。
他以为祝南星在难受,当下对祁贺和邵安德更加埋怨,一把攥住祝南星纤细的手腕,转身往碎石缝隙里走。
这碎石宽足够两人,长却不够周漠一个人,他无奈只能弓着腰,走得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