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三番两次插手他的生活。
倘若有一个人这样反复管她,她应该也不太高兴。
这么换位思考一下,祝南星忽然就理解了祁贺。
虽然依然不太喜欢他和这些看上去不太好的人在一起。
“那好吧。”祝南星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回?”
“明天晚上。”
祝南星“哦”了一声,这才转身往公交站牌走。
祁贺看着祝南星上了公交车,然后心情很好地从窗户探出脑袋,拼命地挥手再见。
“……”
十几年没见,个子没怎么长,怎么智商看上去也没怎么长。
“贺哥,别看了。”万池瞅了半天才喊了一嗓子,“赶紧进来,事情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
祁贺闻声“嗯”了一声,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近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瞬间暗了几分,万池天生八卦,有什么好奇的事不弄清楚就浑身难受。
他两步凑到祁贺旁边,伸着头问:“那谁啊?您这刚到没几天就招来一个小可爱?”
祁贺抬手把他头推到一边,无视他的问题看向贺岩,“怎么样 ?”
贺岩坐在桌子上,双腿不老实地乱晃,“不怎么样,没看到一个正儿八经过来给我刚的人,不过有几个人看上去确实不太好惹的样子,从我身边路过瞅我几眼,我差点没想捶烂他们的头。”
万池笑得很欠,“指不定人家就是单纯看你不顺眼,和你身上的衣服没半毛钱关系。”
贺岩指着他,“你过来,老子捶爆你的头。”
他们又吵又闹,祁贺却一句话没有。
他顺手从旁边摸了一盒烟,倒出一根叼在嘴里,没点火。
眯着眼睛,半晌才问:“碰见个儿高的了吗?”
贺岩笑出声,“都不怎么矮呢,个个跟从小吃化肥长大似的。”
祁贺没应话,随便找了个打火机点上烟。
昏暗的角落,火苗穿过烟支,烟草的味道瞬间弥漫在鼻尖。
白烟袅袅,成缕往上空飘,盘旋在祁贺头顶。
万池看祁贺深沉成这样,没忍住说:“怕什么啊,真来就刚呗,比比谁头铁,反正今天他敢偷偷摸摸划你腿,明天咱就敢正大光明敲他头。”
高琛难得这次没附和,“我觉得要不就让岩狗先打听打听,富二代圈里有没有这号人,别万一踢到短板了,贺哥又得找个学校重新打天下。”
“我靠,琛子可以啊,说好的一起智障到天涯呢?”万池一把搂住高琛,表情很是痛心,“怎么你就偷偷长了心眼?”
高琛:“对不起,您这种天生缺心眼后天又脑残的人,我是追不上了。望尘莫及兄dei!”
万池:“滚!”
这时胡木从休息室出来,她径直走到祁贺身边,手里拿的有药和纱布,“要换吗?”
她说着弯腰去碰祁贺的腿。
祁贺原本还在想事情,肌肤猛地被人触碰,他条件反射地踢了一下。
胡木没躲开,手里东西掉了一地。
顿时,屋内一片寂静。
祁贺嘴里还叼着烟,掀眸的时候黑色的瞳仁中央闪着火星光芒,他看了看胡木,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抱歉,条件反射。”
胡木也没太大的反应,“嗯”了一声,捡起东西放在沙发上,转身坐到一张椅子上。
这群人里,胡木年龄最大,至少成年了。
她初中就辍学了,开了家纹身店,后来认识了祁贺这群人。
前段时间祁贺转学,胡木把店搬了过来。
周末大家没事就过来帮忙,主要是来看祁贺。
哪知道临时出了意外。
原本几个人约在店里见,电话里祁贺还好好的,等他到了腿就伤了。
更离谱的是,祁贺根本不知道伤他的是谁,只知道一辆摩托车过去,眼前闪过一道亮影,紧接着腿上就刺痛。
在胡木这里简单处理一下之后,祁贺就让贺岩穿着他的衣服出去溜一圈。
这群人里,只有贺岩有能力出去单打独斗。
贺岩小时候皮,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到处惹是生非,最后直接被家里人扔进了少林寺,学了一身搞事的本事。
祁贺和贺岩初中就认识,知道他能力在哪,所以才让他去。
只是没想到,钓鱼执法没能成功。
还钓回来一只絮絮叨叨的三好学生。
祁贺一边想一边头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身边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诶,贺哥,今天回青城,明晚喝大酒去啊。”贺岩提了一嘴。
祁贺想了一会儿,说:“明晚不行,得回来。”
不回那条尾巴又该找上门了。
啧。
第15章
周日,祝南星依旧一觉睡到中午。
她卷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赖了十几分钟才慢吞吞起床,先是从被子里钻出来,跪在床上伸个懒腰,然后顶着一头短毛下床。
光脚走到窗边,抬手把窗帘拉开。
祝南星房间里的窗帘有两层,一层是厚重的布料,一层是薄纱。她把厚布拢到一起拨到两侧,留下一层轻薄的纱随风飘荡。
窗户推开一半,秋天凉爽的风扑面而来,带走一大半睡意。
楼下那棵很大的梧桐树,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
光秃秃的树干仿佛要伸到天上,偶尔有鸟站在枝头叫两声。
树下堆满了黄色红色的叶子,有几个小孩跑过来玩,踩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天终于走了。
祝南星趴在窗户上想,四季里迎来秋天的同时,她的生活里也多了一个像秋天一样的少年。
想到祁贺,祝南星开始苦恼。“教他做人”的第一步该是什么呢?
先看着他不让逃课,然后再控制他上课的睡觉时间?
仔细想想,似乎还是可行的。
于是大中午醒来的第一件事,从吃什么变成了改造问题少年。
午饭过后,祝南星把没写完的试卷解决掉,便开始认认真真列清单。
首先站在书柜前认真挑选笔记本,这些笔记本都是她从各种商店里淘来的,每一本都非常好看,大大小小各种颜色款式买了一堆,从来都不舍的用。
今天,她准备挑一本来记录祁贺的改造过程。
最后,祝南星挑了一本山田绿猫的手帖日记本。
主要原因是封面上盘踞着一只黑色的猫,眼睛像玻璃球,里面映着宇宙。
很像祁贺的眼睛。
而且,这只猫身上的那种倨傲劲也很像祁贺。
祝南星看了一会儿,拿手指去戳那条尾巴,指尖轻触本子时,仿佛真的能感受其中的柔软和强硬。
不知道摸祁贺尾巴是什么感觉。
…………哦,祁贺没有尾巴。
不知道怎么就戳中了自己的笑点,祝南星捧着脸笑了半天才开始动笔。
1.不准翘课
2.不准在课上睡觉
“三……”祝南星一顿,咬住笔杆,自言自语,“暂时没有三了。”
因为她觉得以祁贺的脾性,哪怕就这两条,也足够她折腾很久。
周日晚上有晚自习,时间比平时提前了十分钟,五点半进班。
四点半的时候,祝南星从房间里走出来。她假意遛弯一样在二楼转来转去,每当路过祁贺房间时都会停下来,然后小步挪到旁边,竖起耳朵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来来回回转了五次,每一次挪的距离都更近一点。
最后一次耳朵直接贴到了门上。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
片刻,祝南星失望地垂下眼眸,叹了口气。
她双手背在后面,脊背微弯,像个老头。
一边叹气一边气呼呼地嘟囔,“都四点半了还没回来,第三条应该写上不准骗人!”
“晚自习不是五点半才开始?”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与此同时,有温热的气体喷在后颈。
祝南星身子一僵,猛地转身,很震惊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少年。
“你、你走路没声音啊?”
“大概是你偷听得太认真。”祁贺目光轻轻扫过祝南星的头顶,发现她今天用一个皮筋把刘海扎成了一个小鬏。
那一撮毛立在头顶看上去特别逗。
可能是他眼神太明显,祝南星疑惑两三秒立刻反应过来,双手去扒拉头上的呆毛。
她平时都是随便找个卡子别一下,就今天用了皮筋,还是那种黑色的水晶皮筋。特别容易缠头发,弄不好还特别疼。
她两下扒的全缠到了一起,本来好好的一撮毛顷刻间毁于一旦。
祁贺看她还想继续扒,便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开口,“再抓秃了。”
祝南星:“……”
你还是少说话吧。
半晌,她认命地叹了口气,问:“是不是很像哪吒?”
傻了吧唧的。
祁贺迎上她懊恼的目光,唇角无意识翘了翘。他没立刻松开祝南星的手腕,而是轻轻用力把她推到一边,这才松了手。
与此同时,他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一压,推开门。
进屋前一秒慢悠悠丢下一句,“哪吒有两撮。”
祝南星:“……”
这个人真的很难聊天!
尽管如此难聊,离开之前祝南星还是趴在门上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去上课?”
“五点十分。”门内的人声音不大不小。
祝南星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祁贺今天嗓音哑的过分啊。
他干什么了?
通宵唱歌?
晚上出门前,祝南星特意洗了个刘海,吹干以后随手扒拉两下。
又是那个完美的空气刘海。
“走了。”祁贺出门瞥到二楼卫生间里的人,提醒了一句。
祝南星闻声立刻跑了过来。
俩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关,换鞋。
祝南星弯腰时发现祁贺一条腿站得笔直,这才想起来他腿上有伤,不方便蹲下。
于是想也没想,祝南星就攥住了祁贺的脚踝。
祁贺原本打算把书包放在旁边,然后再弯腰,以免书包砸到头。
哪知身子刚转一半,就感到脚踝多了一层温度。
以及一分柔软。
他一怔,回头,视线微垂,落在祝南星脸上。
此时此刻,她仰着脸,表情毫无异样,很是自然地开口:“动一动啊。”
三个字,很糟糕的台词。
祁贺抿唇,“你干什么?”
祝南星语气很是理所当然,“给你穿鞋啊,你抬脚。”
祁贺发誓他并不是真的想抬脚,而是想把脚从她手里拽出来,哪知刚抬起一点点,就感觉鞋子套在了脚上。
下一刻,脚又被摁在地上。
蹲在他腿边的少女轻轻松松给他系好了鞋带,还顺便系了个蝴蝶。
“好看。”祝南星欣赏了一下,这才忙着穿自己的鞋。
她鞋子和祁贺同款不同色,都是基本款的帆布鞋。
百搭又舒适。
穿好以后祝南星原地踩了两下,先一步跑了出去。
她脚步轻盈,像春天的燕子。
祁贺还处在“被穿鞋”的震惊中,等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往外看。
秋天的风好像都是金色的,门口两排梧桐树立着。
叶子落了一地,落日悬挂在天边,光线和落叶融为一体。
祁贺看到祝南星忽然回眸,短发被风扬起,眼睛里的光遮挡了秋天的萧瑟。
她举高了手臂挥手,“祁贺,你快点。”
祁贺眼睛一眯,只感觉心脏某处好像塌了一角。
就是……忽然有些期待以后的生活。
第16章
五点半进班,五点二十的时候祝南星还在公交车上。
因为正好是上课的时间点,所以公交站每一站都有很多人,车子走走停停,开得很慢。
求学十几年,祝南星从来没有过卡着点进班的情况,一般情况下五点十分就到班了。
今天忽然发生这种事情,祝南星忍不住心慌意乱。
其实下午祁贺提出五点十分再出家门的时候,祝南星就想建议早一点。但当时祁贺刚刚回家,她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而且,她想着祁贺腿长,不会走很慢。
就算时间真得来不及,他们也可以跑起来。
只可惜……她当时忘记了祁贺的腿伤。
眼下时间急成这样,人又越来越多,祝南星愈发坐立不安。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探头往窗外看,每看到一个学生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她的心就duang一下。
完了,又要罚站了。
祝南星忍不住鼓起腮帮子,在心里唉声叹气。
她上次还信誓旦旦跟彤彤说肯定不会再迟到,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啊。
嘤。脸疼。
想起罪魁祸首,祝南星扭头看祁贺,比起她,祁贺就显得淡定很多。
他坐在她旁边,始终闭眼假寐。
少年五官硬朗,下颚线棱角分明。从侧面看去,他整个面目线条流畅的像是工笔画勾勒出来的。
晚上光线柔和,穿过高楼大厦,透过拥挤的人群,从缝隙里落在他脸上。
眼皮贴上了一层淡粉色的光,浓密又黑的睫毛像是被轻描淡写撒了一层金粉。
他长得真的很精致。
比起那些漫画里小说里的男生,简直是过犹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