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贾政忙不迭的点头,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不过贾政也清楚这小太监说的没错,便是皇帝,也不能够做事太任性。
“秦总管说了,今儿这事的确有些不好推脱,稍有不慎,就要惹得一身骚,要是被安上这样的罪名,顶天了也就做个富贵闲人罢了,要是弄不好,怕是京城再没贾家了。”
这番话说得贾政刚被擦干净的额头又忍不住冒出虚汗了,他忙低下了头,笑容也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殷勤谄媚,对着小太监讨好的道:“今日之事的确万分惊险,好在还有陛下护佑,又有秦公公肯仗义出手,更有小公公来回奔波,若是今日我家能够安然度过,必要上门拜访一番。”
说着贾政又从袖中再掏出了一个更为丰厚的荷包,塞到小太监的手中,小太监掂了掂,笑的更加满意,这才对着贾政道:“秦总管说了,这件事要说难打发也的确是难,可要说容易也容易,就看贾大人舍不舍得了。”
“舍得?下官愚钝,还请小公公明示。”
小太监轻轻一笑,并没有接这个话,而是道:“咱家入宫好说也有七八年了,见了不少富贵,不过也见过不少宫中秘事,就说前年,陛下宠过一个小贵人,那小贵人运道好,不过一次便怀上了龙子,因为这个她十分得陛下的恩宠,可是叫其他娘娘犯了许久的酸,只不过这小贵人小聪明是有,远见却无,一时生了骄矜之心,得罪的人,被人设计,恶了陛下,失宠了,不过这小贵人并不甘心,便想了个法子想要复宠,贾大人不如猜猜,她是如何做的?”
贾政是急等着听一听秦良是如何交代的,自然不耐烦听什么宫中秘事,不过有求于人,他自然也只能够耐下心来,慢慢的听着。
不过即便已经心急如焚,他却也是知道有些事可容不得他插嘴,因此听小太监这么一问,他忙道:“后宫之事,怎容得前朝大臣置喙,下官是万万不敢胡乱猜测的。”
小太监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也不以为意,只一笑,道:“这小贵人实在太过异想天开,将主意打在腹中的孩子身上,只说自己做梦梦见了神仙送子,她这孩子生来不凡,日后必然有大造化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等到奇迹发生,老爷子昨天下午走了,真的很遗憾,但是生命就是这么脆弱!
☆、暗算
贾政的动作一顿,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小太监, 心里暗想,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只想单纯的与他聊些宫中的秘事, 为何偏偏要提起这个?
况且宫中出来的太监个个嘴上跟上了锁似的,轻易不会开口透露消息, 而他与这个小太监萍水相逢,原先根本互不相识, 又怎么会放心把这种事情讲给自己听。
难道说他是故意讲给自己听得, 还是说这就是秦总管吩咐他的?
贾政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打算,但是他却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或许这人真的能透露出什么消息来?
小太监见他如此,不由得暗地一笑,心想, 干爹说的对, 这贾政果然好忽悠。
“可惜这小贵人注定是没富贵的命, 你说她好好的把龙子给养下来,甭管受不受陛下的宠爱, 日后少不了他一个王爵, 熬个十几年,保管有好日子过, 可偏偏有些人啊,贪心太过,不知足,非要做这种自不量力的事情, 唉,贾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贾政顺着他的话道:“后宅妇人无知,为了争宠,一时想错了也是有的…”
贾政说到这里一顿,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停了下来,后宅妇人无知…可不就是后宅妇人无知吗?
“贾大人怎么停下来了?您可要快一点,陛下和众位大臣都在等着您呢!”
“是是是,”贾政忍住笑意,忙应了一声,大跨步走上前去,赶上了小太监,再也不见刚才的阴郁跟担心。
从工部衙门走到举办朝会的宫殿走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贾政虽然一直顾及着风度,但仍然有些气喘吁吁,小太监将他带到偏殿当中,那里已经又有一个小太监在等着,见他进来,那小太监也不理贾政,忙向带贾政进来的那个太监问道:“你可都吩咐好了?”
在拿着面前表现的机巧万分的小太监,在这人面前一下子变得木讷了许多,他只低着头,轻声道:“您老人家放心,该吩咐的话一句没漏,都讲好了。”
不过即便如此,那太监仍然不放心,正要叫贾政叫过来,再询问一番,却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轻声叫道:“大人,陛下派人来宣召贾大人了。”
这太监便再也顾不得许多,忙拉着贾政,一块儿出了门,快要到大门的时候,她见贾政身上的衣裳有些乱,忙又伸了手,替贾政整理了一下,这才将他推了进去。
贾政进去的时候,大殿里有些吵闹,显然朝臣们有些争论,只不过他并不敢抬头,忙按着曾经被教授的礼仪,恭恭敬敬的低头走道正中央的位置,跪了下来,三呼万岁,而随即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贾政感觉到整个大点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的颤了颤,但是一想到刚才小太监提醒他的事情,他心中又有了一些底气,稳住了心态。
贾政原本就长着一张正经脸,留着两撇美须,十分符合当下士大夫的审美,因此他刚一抬头,原本因为贾强的那些话而对他印象有些不好的朝臣们也都觉得这贾政或许办事的能力不成,但是应该只是个书呆子,为人还是没问题的。
而实际有些和贾家关系好的,超这么相信贾家出事的时候,只有贾政一人在外奔波,想方设法为家族脱罪,如此看来,没什么能力,但是人品倒不错。
这样的人在工部倒也不错,只可惜他不是科举出身,否则留在翰林院也不错。
贾政自然不知道自己仅凭一张脸就让许多对他印象不好的大臣们转变了想法,不过他到底是在朝堂上为官多年,能力没锻炼出来多少,但是养气的功夫还是不错的,因此在皇帝将他叫起来之后,他表现出来了一种气定神闲的态度,叫庆安帝也不免对他暗自点头,直接开口叫他自辩。
贾政略微沉吟了片刻,随即便道:“说起来这次是家中的一桩丑事,也是微臣管家不严,这才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朝臣们一听,便想着应该把贾蔷的那套说辞又拿了出来,这样看来应该是对过说辞了,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
尤其是站在皇帝那边的大臣都暗自点头,如此这般,倒要看看那帮老臣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贾政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但是他也感觉出来,当他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大殿里的气氛为之一松,他心里便越发笃定,刚才那小太监的说辞应该就是秦总管特地嘱托的。
因此他越发有信心的接着道:“微臣有妻王氏,心性善妒,不能容人,微臣之母因此对她很不满意,特地赏了微臣两个通房,长者赐不敢辞,微臣便收下了这两个通房,其中有一女赵氏,为微臣诞下一女,养在了老太太跟前,谁料想王氏因此心怀记恨,便在微臣二子宝玉出生之时,特地收买了接产的婆子,于此子口中放入一枚宝玉,只说他是衔玉而生,天生不凡,有大造化,以此来争宠,微臣…”
贾蔷眼睁睁的看着贾政,当着皇帝跟诸位朝臣的面饼出来了一套谎言,他万万没想到,贾政会这么说,此时他再也忍不住打断了贾政的话,道:“叔公,您…”
不过不等他的话说完,贾政便带着悲愤跟壮烈道:“蔷哥儿,你不必拦我,之前我一直忍着不肯将这桩丑事说出来,一是顾念家族名声,二来也是不忍你宝叔跟娘娘因为她这个母亲有了恶名,我本想着这桩丑事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但终归没什么大事,因此并没放在心上,谁曾想这件事竟会引来如此后果,如今我要是再忍着不肯说,只怕就要给家族招来祸端,便是豁出去我二房的名声,也绝不能让家族因此受难!”
贾政说得万分悲壮,一副为了家族不顾一切的模样,再加上他说着说着便老泪纵横,如果换个场合,只怕这些朝臣们都要被他的表演感动哭了,恐怕还要拉着他的手,一块儿感叹几句呢。
然而在这个场合,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表演,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站在皇帝身边脸色苍白,几乎摇摇欲坠的秦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又怎么会不明白,皇帝这是被人算计了。
秦良安排的人手里出了叛徒,贾政被人误导,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其实,这番话本没错,如果之前并没有贾蔷献上兖州鼎的事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听到这番话都不免要赞一句贾政的无私,他这几乎是为了贾家毁了自己的名声。
哪怕他把一切罪名都推在后在妇人头上,但是他本人也要担上一个治家不严的名声,一个连自己的后宅都管不住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呢?
所以哪怕对他推卸责任的行为有些不齿,但他们也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方法,换成是他们,估摸着也会这样做的。
只是,偏偏还有一个贾蔷。
如果说贾宝玉衔玉而生是人为伪造的话,那么谁又能够保证,贾蔷献出的兖州鼎不是贾家又一次的弄虚作假呢。
毕竟他们可是一家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值夜班的时候来了一群打架斗殴的,凌晨两点,睡的好好的被叫醒了,也是很无语了,都是一群四十多岁大叔了,又不是二十多岁的热血小伙子,一言不合跑到外头约架也是很够了,然而看到他们的猪头样以及疼的嗷嗷叫却被医生跟家属训得一句话不敢吭的样子又特别想笑,只能说行事三思啊!
☆、计划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贾政听到上头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 他的头低得更很, 但语气也更加坚定:“微臣甘愿领罪。”
“好, 好的很呐!”
贾政听这话有些不对劲, 但他很快又觉得是不是皇帝认为王氏太胆大妄为,因此这才生气的,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愧疚, 毕竟皇上要真是迁怒王氏, 对王氏一个后宅妇人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然而这点愧疚并不能够让他回心转意,毕竟他刚刚已经当着文武大臣和皇帝的面讲出了“事实”,哪有前头刚讲完事情后头就反悔的道理。
更何况比起王氏来,到底还是家族更重要。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家族不在, 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他已经在心中决定, 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 他总会养王氏一辈子的。
再者说,这也是为了宝玉跟兰儿好, 想来王氏应该会理解的。
“微臣自知罪责深重, 微臣入朝已有三十年矣,每日勤勤恳恳, 不求功高,但求尽己所能,以效陛下,然能力微薄, 上不能报君王之恩,下不能管束家人,先时,便有家中奴仆,打着微臣的旗号,在外头胡作非为,幸得陛下英明,并未怪罪,又有良臣相助,这才侥幸脱身。谁知此番,微臣之妻王氏又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微臣无能,有愧于陛下,有愧于列祖列宗,微臣自请辞官,以偿罪责!”
“你倒是痛快。”庆安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见他如此表现,站在最前列的张志峰偷偷的侧首,给了他一个心腹一个眼神。
那人立刻意会,忙站了出来,立刻开始弹劾贾政以及贾家跟贾蔷。
不想他刚没说几句话,便被皇帝冷哼一声斥退了,而其他见皇帝发怒便想借机弹劾贾蔷,以讨好皇帝的人忙按下了自己的小心思,看起来皇帝对于贾蔷并未迁怒。
这叫贾蔷松了口气,事情总算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还有挽回的余地。
眼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到贾蔷身上,贾政不免有些不甘心,他都已经为了家族牺牲到了这种地步,众位大臣竟然看不出他的无奈跟牺牲吗,为何竟无人愿替他说话?
“微臣…”他想要再严词陈情一番,却不想话刚开头,便被皇帝打断:“王氏所做所为虽然称得上胆大妄为,然此事毕竟是你的家事,并未因此触犯国法,也不曾伤人性命,因此你便自行回家管束一番便罢了。”
贾政一喜,觉得这是陛下格外开恩,又是自己的计策有了效果,方才使家族逃过一劫,不免暗自庆幸,又得意于自己的果决,如若不是自己狠下心来,那会如此轻松,也就是自己年纪大,经验丰富,方才没乱了阵脚,要是换成蔷哥儿,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子了。
不等他继续得意下去,秦良便在庆安帝的示意之下宣布退朝,贾政自然也随朝臣们一起退了出去。
走到殿门外,看着这些原本自己没有机会接触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贾政有意结交一二,不过这些人在自己靠近的时候纷纷避开,显然并不愿意与自己接触。
反倒是他的侄子贾蔷身边围绕了几个人,贾政定睛一看,皆是传说中的人物,便是他女儿还是贵妃的时候,他也是没有资格接触这些人的。
见此,贾政不免在心中冷哼一声,心想,我可是为了你牺牲了自己,你不说对我感激涕零吧,好歹也为我引荐一二,免得让我自己在这里尴尬。
不过显然贾蔷并没有接受了他的想法,而贾政也到底没胆子过去,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了。
过了没一会儿,就在贾政无所适从,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贾蔷走了过来,不等贾政开口邀功,他便直接问道:“今日在大殿上所说这事究竟是谁误导了叔公?”
“误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说错了?我可是为了你…”
“叔公所做的牺牲晚辈自然没有忘记,晚辈也佩服叔公能在短短时间内下定决断,但实际上在叔公来之前,晚辈便与那几位参咱家的表大臣们对质完毕,已然让他们哑口无言,事实上如果不是那几位老大臣坚持,叔公本不必来,而叔公来,其实也不用多说什么,未免弄巧成拙,晚辈特地请秦总管派了他的心腹过去,转告叔公,不过看叔公在朝堂上的表现,那位前去引导叔公的公公应该另有心思。”
“这…这怎么可能!”贾政心中大惊,这岂不是意味着他的牺牲根本没有必要?他可是连自己的妻子都赔了进去啊!
“但是…但即便如此,我好歹是把罪名揽在了二房头上,没牵扯到家里,何况陛下也没有因此怪罪,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贾政有些犹豫不定,虽然口上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有了摇摆,毕竟那小太监冒着背叛秦总管的风险故意误导他,总该有所图才是,总不可能是为了耍他吧。
“叔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假如说叔婆为了争宠而去假造通灵宝玉,那么我会不会为了挽救贾家,重获陛下恩宠,而假造兖州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