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用稀疏的篱笆隔离着,距村中很远,距山脚的密林反倒更近。
“这一片就两户人家?”云西好奇的探看着,两家都养有黑犬,一只趴在窝前打盹,一只早已嗅到了他们的气息,挣着锁链,冲着她不断吠叫。
云南环视着院中布局,沉声说道:“位近山林,檐下悬有兽皮,院中豢养巨犬,多半是猎户之家。”
云西抬头望去,可不是,两家檐下都淌下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冰凌晶锥,冰锥之下,几件轻飘的兽皮,随风轻晃着。
云西左右张望,“鬼差呢?”
云南摇摇头,示意不在。
“快!就在屋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高喊。
接着跑来一群人,为首的穿了一件兽皮,身后是七八个粗麻棉衣的村民,最后还跟着五六个骑着马的官差。
穿兽皮的那个跑到一个院子前,回身挥着手臂,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快!快!就在屋里!”
后面的人凑到跟前,望着茅草屋,脚步却都迟疑下来。
有人怯声问道:“吕德才真死了?”
兽皮男头点得捣蒜一般,“真的死了!今早俺回来,看到吕家的黑狗死了,去拍他家门,就见他躺在血水里,可惨啦!”
“几时看到的?”说话的是个捕快,俯身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后面捕快,单手扶着腰间佩刀,不急不忙的踱步而来。
他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不过,明显不是因为口吃,因为他嘴里叼着一块长形的物什,正咂摸得有滋有味。
离得远,云西看不清他叼的是什么,却看清了他一身的散漫不羁。
看那气质姿态不像什么官差,倒更像是个收保护费的。
“回官爷,小民天不亮就往家赶,雪路不好走,走到吕德才家,怎么也得亥时了。”
捕快歪着头,对身边衙役嘱咐道:“小六,记下,亥时。”说完便朝屋子做了个手势。
身后衙役们鱼贯进入茅屋,村民们也都好奇的跟了上去。
“闲杂人等,不许进屋!”那捕快吼了一句,才转回身,扶着腰间佩刀,大咧咧朝院中角落走去。
院子角落,有一个矮棚狗舍,棚中铺着厚厚的稻草。一条黑狗趴在旁边的雪地上,一动不动。
捕快摘下刀,用鞘尖翻过黑狗的头,只见黑狗紫红的大舌头耷拉着,嘴边尽是冻成冰碴子的涎沫,应是被人下了药,已僵死多时。
“药力不小啊。”
忽然飘出一个女声,捕头登时一惊,立刻举起刀,戒备的指向来人的方向。
出现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披着一件蓑衣,女子一身黑布麻衣。
“什么人?”捕快双手猛地按在佩刀上,眼中写满警惕,似乎随时准备抽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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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注脚O(∩_∩)O哈哈~
1:梃击案:晚明三大疑案之一。一场有关太子朱常洛被刺杀的政治事件。起因是有个叫张差的普通百姓,手持木棒闯入太子的居所——慈庆宫,并打伤了守门太监,张差梃击案背后主使是不是郑贵妃已无定论,也有人怀疑是太子自演自导的一出苦肉计,目的是借此陷害郑贵妃。而梃击案真相究竟如何,恐怕无人知晓了。
2,万历朝郑贵妃:从九嫔中脱颖而出,被万历爱上的嫔妃。很多记载描述“相貌妖艳,阴狠毒辣”,“祸国殃民的妖孽”,“专权和嫉妒”,“觊觎皇后宝座”,“嗜权如命,野心勃勃,不择手段,诡计多端”等等。总而言之,都是极尽轻蔑、恶骂的词句。明朝名士夏允彝也把万历怠于临朝的原因,归咎为宠幸郑贵妃。
第三章 信口雌黄
“只是路人。”云西嫣然一笑。
捕快嘴里的物什,她认识,一条干巴巴的红薯干。
红薯干很丑,那人却长得不赖。
身材颀长,肩膀宽阔,姿态虽然不羁,但手总是不自觉的扶着佩刀,似乎与兵刃有着一种异常的亲密感。应该是个功夫不低的练家子。
他眼睛的形状很漂亮,眼睑微微凹陷,显得很深邃。鼻梁高挺,薄薄的嘴唇微抿,虽然肤色略深,比不上云南白皙美男子的飘逸雅致,但也另有一番阳刚坚毅的风景。
只他总是斜眯着双眼,加上人高马大,脸总是微扬着,自带着一种鼻孔朝天的轻蔑劲。
用白话讲,就是一副欠揍的德行,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好皮囊。
斜咬着红薯干的捕快皱起眉,满脸狐疑,“过路的?”
“敢问官爷,这户人家怎么了?。”云西好奇的问道。
“怎么,小美妞是他家相好?”捕快嘴中的红薯干一颤一颤的,语气十分轻佻。
“我们兄妹是外乡人,在此并无熟人。”云西忍住想要抽他的冲动,装出无辜的样子浅浅一笑。
“即是赶路,就莫要管闲事!”捕快话语虽横,视线却在云西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胸部还被他的眼睛圈了个重点。
被调戏?
可笑!
云西混了那么多年,最不怕的就是被调戏!她故意挺直腰身,似笑非笑的目光直视着捕快。
这种无赖,你越羞涩难当,他就越得意。
云南重重咳了一声,似乎在不悦的提醒。
捕快这才收回视线,捏住嘴里的红薯干,装模作样的吧嗒了一下,嬉笑道:“好了好了,本差还有公事,既无关,你们就躲远点吧。”说完他摆摆手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云西侧头轻语:“你们这的捕快都是流氓转正的吗?不说像武松那样,也不能跟西门大官人一个揍性吧。”
这个笑话有点冷,云南不仅没有丝毫想笑的意思,反倒叹了一口气,“见微知著,由捕快可见衙门。”
“这我倒不怕,不适合你的未必不适合我。”云西耸耸肩,一副兴趣浓浓的样子,又得意笑道:“不过这个案子,我已经有成算了,看我的!”
云南撇给她一个冷眼,没有说话。
门口挤满了好事的村民,那捕快重重咳了一声,村民们立刻回过神,迅速为他闪出一条道来。
捕快大步向前,高声喊了句:“徐仵作。”
一个中年男子捧着文书,走到门口,恭敬回禀:“殷捕头,死者状相,倶已记录。”
被唤做殷捕头的男子背着手,打量了一圈屋中陈设。
屋中到处是被打翻的桌椅,里面土炕上斜躺着一具男尸,身长体宽,满面虬髯,双眼暴突,浑身是血。炕角一排衣箱开着盖子,里面衣物被翻得到处都是。
“贾四,这几日你都不在家吗?”
“回官爷的话,小民这几日都在镇上集市卖皮货,今早才回来。”兽皮男子趴跪在地,忙不迭的回话。
“之前有什么可疑之人?”
“可疑?”那人咬唇苦思片刻,恍然道:“小人去镇上之前,在山上打猎,倒看过一队人马在林间经过。”
“怎样的人马?”
“一队人都带着刀剑,但不像是官差,凶神恶煞的。”
殷捕头点点头,“应是闯破天那伙贼盗,前一阵子被邻县赶上了山。”
“殷头!这有块木牌!”有捕快在桌下捡起一块牌子。
殷捕头顿时双眼一亮,“山贼的腰牌!”
“山贼?”门外围观的村民一时都有些慌乱。
“看来你小子命挺大,卖货躲过一劫。”殷捕头收起牌子,抬腿踢了贾四一脚。
贾四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满是后怕。
“吕德才家中还有人吗?”殷捕头又道。
“还有一个媳妇,前些日回了娘家。”
“嗯,报信的事,就你办了。”
“小民一会就去。”
殷捕头冷着脸,摆摆手,“行了,徐仵作都记了尸状,这起山贼抢劫杀人案就算结了,尸首留待其家人收殓,撤。”
“错!这不是一桩意外!”
众人正交头接耳着,不防一个清亮的女声骤然响起,闻声看去,却见一男一女正站在院中。
“错个屁!你又是哪颗葱?”殷捕头走到门口,很有些恼怒。
“一颗辣眼的葱,专辣眼神不济的。”云西扬着脸,冷冷笑道。
“你连屋子都没进,又哪里来的狂言?干扰公务,该当拿下!”殷捕头一挥手,几个捕快便刺啦一声拔出刀来!
众人无不惊惧后退,唯恐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在下这颗葱,可是要插到刑房里的。”云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举在面前,脸上的笑容愈加高深莫测。
殷捕头盯着那封信,皱着眉迟疑道:“你是云南?”
“正是!”
“即使是刑房吏,没看清案情证据,也不好红口白牙的瞎说吧?”殷捕头冷冷的笑着,面带狠色。“贵县舍近求远,于数百里外聘请刑房吏,看中的不就是鄙人这隔屋断案的本事吗?”
“呦呵,风大,怕是要闪了您的舌头。”殷捕头环抱双臂,满脸冷笑。
云西却并不脑,竖起三根手指,自顾自说道:“错一,贾四说几日倶不在家,不实!”
“官爷!官爷冤枉!”贾四伏地大喊。
殷捕头笑得越发嚣张,“你们不是才路过吗?怎会知晓?”
云西指着房檐,唇角微扬,“天寒,屋中人必取暖,热气熏腾檐上积雪,便会化出冰棱柱。贾四说离家三四日,家中肯定无火,况且今冬初雪两日前才下,这檐下却满是冰棱,难道不假吗?”
众人回头看去,果见檐下冰棱柱历历在目,顿时哗然。
“其二,殷捕头认定此为山贼所为,不妥!”说着,云西信步走到那头黑犬身旁,“李家猎犬被下了药,贾四的狗却没事,两犬只隔一道栅栏,这条死了,那条也会叫,山贼会这么蠢?但若凶手是另一人,他便不必杀狗,更不舍得杀!”
“天哪!莫不是贾四!”有人惊呼出声。
“街坊邻居的,怎么下得去手?”
“还报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村民竞相的唾骂着。
“你···你血口喷人!”一反之前的怯懦,此时的贾四气急而怒,双眼暴眦着,挥拳就向云西袭来!
众人仍沉浸在之前的推断里,没回过神,那贾四又生得十分强壮,一个箭步,就冲破人墙,瞬间袭到了云西面前。
他那一拳,结实如铁,带着呼呼的风声,一旦命中,那张小脸势必会被捶个稀碎,有人惊惧的捂住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