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推官——涂山九尾
时间:2018-09-12 09:07:15

 
    云西又看了看殷三雨,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包的很是繁复。
 
    云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殷三雨弯眉一笑,伸手递到云西面前,“这是带骨鲍螺,昨儿个王知府特意请名厨给秦千户,安司长准备的夜宵中,一样小点心。”
 
    “带骨保罗?”云西听得一脸懵圈。
 
    “鲍鱼的鲍,海螺的螺。”云南嘴角抽搐了一下,暗暗别过头,扶着额,闭着眼,无奈的用腹语给云西普及着知识。
 
    “恩,还是苏州过小拙秘传的配方。”全然没注意到云西异常的殷三雨笑着补充道。
 
    不普及还不要紧,云南这么一普及,云西听的更是云里雾里。
 
    但看着殷三雨脸上那诚挚的笑容,云西又不好露怯问太多,只能干笑了两下,一层层的打开包装油纸。
 
    打开三层,里面又出现了两个小纸包,云西托在手心,一手仔细展开,只见两个圆锥型螺旋纹理的奶黄色物什映入眼帘。于此同时,一股浓郁香甜的奶香味也扑面而来。
 
    不用打腹语问,云西也知道这鲍螺跟鲍鱼是没啥亲戚关系了。一看这色,一闻这味便知是乳酪之类的制品。不过她却比看到真鲍鱼还要开心,因为这几日的体力与脑力都是逼近极限的高消耗。
 
    如今这又香又甜奶酪制品,正好缓缓她大脑的迟缓疲累,与舌尖的冷麻无味。
 
    “虽然是寻常小吃,但是做法却是很用心的,不腥不膻,甜香不腻,入口即化,回味绵长,最是苏州过小拙招牌!”殷三雨望着那两个鲍螺,双眼闪闪发光。
 
    云西望着他脸上孩童般天真的笑容,嘴角不觉漾开一抹温暖浅笑。
 
    “材料虽是寻常,但放在不同人手里,便大有奇异。”云南也不觉坐直了身子,望着云西手中两只鲍螺,柔了目光,缓缓说道,“绍兴张宗子,就又自养一牛一说。夜取乳盆,比晓,乳花簇起尺许,用铜铛煮之,瀹兰雪汁,乳斤和汁四瓯,百沸之。玉液珠胶,雪腴霜腻,吹气胜兰,沁入肺腑,自是天供。这过小拙的带骨鲍螺虽不比那些繁复做法,但是选取上好牛乳佐以精致蔗浆霜,再经熬、滤、钻、掇、印等几道工序,也称得上是简而不简单,内有千层味了。”
 
    云西听得云南口中佳词美句真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眼前似乎也真出现了那一件件听起来就好吃的不行的美味们,口水咽下不知多少。
 
    殷三雨也是堪堪被云南说傻了,顿了一下,才无奈的笑道:“之前小六跟我说云刑房对美食品评也是一绝,如今看来,果然不虚。若是我家嫂嫂还在,定能跟云刑房——”
 
    他说到一半,脸上笑容忽然凝固了一般,僵冷下来。
 
    云西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
 
    她当然知道,殷三雨是想起了潆儿姐。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念?
 
    “正好两个,”云西把鲍螺放进三雨手中,仰脸笑望着他,宽慰般的说道,“三雨兄你身子还虚弱,正需要补能量,还有小六,虽说是要他历练受些苦,却如何也要补补身体。潆儿姐已去,咱们却还有一个小六,看到他,我就像是看到了潆儿姐呢。如今也算是大仇得报,斯人已逝,永记我心,唯有小六,咱们好好调教,便是对潆儿姐夫妇最好的怀念了。三雨兄,你说是不是?”
 
    殷三雨听了这一番开解,脸上凝重倏然而散,“姑娘说的是,兄嫂虽已逝,却还小六。”
 
    说着,他又将鲍螺推回给云西,指了指自己腰间锦囊,两颊笑涡微微旋现,“给小六的份,我早留下了,姑娘不必忧虑。三雨不是小姑娘,天生就不爱这些个甜品点心,托朋友弄一份,便是对姑娘的一番心意,姑娘莫嫌弃才好。”
 
    云西还是执意只取了一个,故意板起脸来,半威胁的眯细了眼睛,“三雨兄你不吃,我可也不吃,你看着办哈!”
 
    殷三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云西那可爱的小模样融化了,可是转眼,又看到她身后那一座不断散发刺骨寒气的大冰山,嘴角笑容才闪现便被强硬回收。
 
    他总算拿起一个,云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之后将那酥脆轻盈的鲍螺整个放进嘴中,连点渣渣都没放过。
 
    在唇齿碰触到鲍螺的一刹那,云西只觉得自己大脑叮的一声,划过一道暖白的光线。
 
    真正是香溢满口,能在瞬间唤醒每一个大脑细胞!
 
    “三雨兄,连兖州府大厨里,都有你的朋友,你真是太厉害了!”云西一抹嘴,伸出大拇指,朝着殷三雨比量着。
 
    殷三雨也抹了抹嘴,笑道:“三雨别的本事没有,唯有朋友多。”
 
    云西不觉重重点头。在这个通信不发达,交通极落后的古代,朋友多就是一条必备的生存技能。
 
    “不说我了,对了,云姑娘,有一件事,三雨一直没有想明白,还请姑娘为三雨解惑。”殷三雨说着,又从腰上取下一个小水囊,递给云西。
 
    “三雨兄不要客气,但说无妨。”云西接过水囊,打开盖,仰脖喝了一口。
 
    谁知里面装的却不是水,甜甜酸酸的口感似果汁,又带着酒的醇香,喝到胃里,浑身通泰,暖暖洋洋的甚是舒畅。
 
    果然跟着殷三雨混,要比跟着云南混享福太多。
 
    “之前跟符大人,秦千户分析最后一些案情时,对于菱香与水爷赵千泽桃代李僵的诡计,云刑房与符大人都没看出,姑娘你却一眼看明,其中可有何诀窍?”殷三雨问道。
 
    云西瞥了一眼身旁云南。
 
    云南应该也是看出了,只是因着对她的考核,没有率先提醒。
 
    不过无论怎么说,这事都是她第一个提及的,第一双慧眼的功劳,她领下也不亏,遂坦然承认,笑着说道:“要想做到这一步,其实很简单。”
 
    云西盖好酒壶,煞有介事的郑重说道:“只要在思考对手最做出何种选择时,我总是会把自己变成对手。设身处地的去想,若然我是赵千泽,我会作何想法?要达到将菱香换成藕香的最终目的,我又会如何设计?再加上那么许多环节证据,自然能想个通顺。”
 
    殷三雨双眼瞬时睁大。
 
    云西还以为他会惊叹自己方法的高明,不想只在怔愣片刻之后,殷三雨便表情复杂的感慨道:“三雨真的庆幸姑娘与云刑房是刚直不阿的云家之后,但凡有一点偏颇,这天下对于姑娘与云刑房来说,恐怕是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了。”
 
    云西嘴角登时一抽,她瞬间明白了殷三雨因何会如此感慨。
 
    她的思维本来就更贴近黑道一边,代入黑道思维几乎是潜意识的行为。
 
    可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般暗黑的心智,说出来怎能不让人害怕?
 
    气氛正在尴尬间,云西只觉眼前忽的掠过一阵疾风,还未等她双手防御性的抬起张开,额上一颗硕大无比的爆栗便骤然绽放!
 
    “呃!”云西捂住额头的包,痛得眼角都迸出泪来。
 
    “三雨兄,你不要听她信口乱言,她那般不过是构架在自己丰富假想中的假设而已,此番说中,不过是幸运。大人们也是一时间没捋过来,才叫云西钻了个空子。刑狱推断,最忌讳她那般先入为主。她的话,三雨兄只当笑谈即可。”
 
    云南一本正经的赔着不是,似乎刚才出手谈了云西爆栗的人,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殷三雨的嘴角实在是撑不住的抽了几抽,最终也只能尬笑一声,道:“云刑房哪里话。”
 
    缓过劲来的云西揉着额头的包,狠狠的瞪了云南一眼,“我不用你替我掩饰,三雨兄又不是外人,跟他我再藏着掖着,我还喘气不了?!”
 
    说完,云西又看向殷三雨,没好气的抱怨道:“三雨兄你听他说,他不过就是怕我的真性子在你面前暴露,故意打断话题。实话跟三雨兄你说,我云西从来就不是什么淑女,以前最爱干的也就是揣摩恶人思维。恶人们的想法,欲念,我自认为都能共通。”
 
    云西终还是隐瞒了部分,和殷三雨展露出自己的本性就足够了,没必要用魂穿那一套说辞来考验殷三雨的世界观,人生观。
 
    殷三雨张开的嘴巴僵了僵,随即又摇了摇头,无奈般的笑道:“这点三雨倒是早就看出来,云姑娘与淑女二字,的确有些距离。不过方才我以恶人比喻姑娘,也是三雨唐突孟浪了。”
 
    云西忽的就沉了目光,静了一会,片刻之后,唇角才牵出一抹苦涩笑容,“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恶人,都有欲望,三雨兄这个比喻,其实一点也不过分。”
 
    车中气氛,也随着云西这句话,瞬间一变。
 
    “恶人之所以为恶,其实是因为欲望蒙蔽了他们的良知,”云西抬起头来,直直望向殷三雨,“欲壑难平,沉沦欲海便难以自拔,这样人是悲哀的。”
 
    “所以···”殷三雨试探的接口,“姑娘是想说···”
 
    “我是想说,”云西一脸正色的道,“人人都有欲望,过于沉迷痴迷是不好的,可是违背天意强行压制自己没有欲望也不好,要有原则,智慧的实现欲望,才能找到幸福的欲望。”
 
    话题的急转直下,令殷三雨一时听得云里雾里,张着口,却再不知该答些什么。
 
    云南亦是听得皱了眉头。
 
    这话题转折的,也忒生硬了吧?
 
    “所以我的决定是,要全力的追求舒适的生活,合理的欲望,并且达到对恶人的反制!”云西越说越兴奋,两只漂亮的眼睛里熠熠闪着星光。
 
    云南心下登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上一部大结局(上)
 
    云南已经意识到云西接下来要说的话,顿时沉下脸,“你这歪理真是越扯越偏。把欲望放在追求后面,就失了本心。心地清净,则少生欲念,少生欲念,则思绪明澈,双眼慧炬,如此良知方清,真相自明。无论君子操守还是推断判刑狱,都应守住心底清明,不贪不俗,少加自以为是。”
 
    云西听了两道剑眉立时竖得老高。
 
    她昂起头,乜斜着眼睛,怒视着云南,不服气的反驳:“自食其力不为贪,取财有道不为俗,人虽然不可一味只追求金钱,但刻意只求清贫如洗也是病态。”
 
    她冷笑着又道,“你之前还告诉我,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若是一味摒绝欲望,连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都不了解,又怎么能了解深陷欲海不能自拔的恶人们的想法心思?”
 
    云南嗤然一笑,眼底满是不屑,“揣度恶人心思,就要将自己变成恶人,这是什么歪理邪说,明明是你不够慧智,揣度恶人心思,只要知道恶人动机与行事规律,既能推算出来!若按照你这般推断法,若是我要揣度菱香心思,我是不是还要先进青楼实际做一回青楼女子,体验全尽青楼女子所有心路历程?”
 
    云西登时气结,伸手就狠狠推搡了云南一把,“你这根本就是诡辩!混淆概念,强词夺理!”
 
    可是下手才发现云南瘦削的身子如钉在了原地一般,任她如何愤愤大力,都没被推动半分。她自己倒被反作用力弹开些许。
 
    一股无名怒火蹭地一下蹿上她的头顶,烧得她当时就要发作,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拖住了节奏。
 
    云西甩头查看,却见对面殷三雨正扶着肚子捂着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像是意识到云西云南齐齐射来的两道犀利目光,殷三雨擦着眼角的泪,尽量的收敛容色,可是脸上笑意依旧收不住,摆着双手,解释道:“三雨并非轻视二位,实在是看惯了二位成熟稳健的样子,如今才算见到些少年该有的活泼,才一时忘形。”
 
    云南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脸颊登时一红,紧紧封住了还欲与云西争辩的嘴巴,眉头也蹙成一团。
 
    云西闻言一怔,抬眼打量了一番身侧云南,这才意识到殷三雨的笑点实在是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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