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等等。”寇凛神色忽然一变,紧张兮兮的询问陆千机,“你方才说,虞清一伙人扮成了压镖的镖师?”
    陆千机点头:“是。”
    寇凛在马背上坐直了身体:“那有没有带着箱子?”
    陆千机一愣:“有,六口乌木大箱。”
    尔后,他就瞧见寇凛那双原本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像是夜幕上的星星一般,越来越亮。
    “未必和楚小姐的案子有关,虞清从福建上京来,八成是偷偷给袁首辅送礼的。”寇凛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扫疲倦,神采飞扬,“想必是路过济宁,忍不住去探望旧情人,发现旧情人恰好要上京,就顺手派了些人暗中保护。后在沧州瞧见咱们锦衣卫,怕暴露身份,就走了。”
    “大人英明!”陆千机佩服不已,“属下只是想着他们或许有什么阴谋……”
    “那还等什么!”寇凛催促道,“千机,你赶紧回北镇抚司,和徐功名一起带人秘密跑一趟青霜镇,将虞清给我抓回来。”
    陆千机拢眉:“大人三思,黑了这笔脏钱,咱们连着袁首辅和虞总兵一并得罪了。何况虞清在界外待着,并没有违律……”
    “我说他在界内,他就在界内。”寇凛摘下腰间的指挥使牙牌,扔给陆千机,“抓,将虞清抓回诏狱先打一顿再说。”
    “理由呢大人?”陆千机问。
    “我想打他,需要什么理由?”寇凛给他一记白眼,扯动缰绳,准备前往大理寺找楚箫询问一些事情。刚调转了马头,又偏了偏脸道,“虞家军不好对付,多派队人保护附近的百姓,若有误伤,军法处置。尔后清点财物损失,将银子拿给当地县衙,盯着他们去赔偿。”
    陆千机抱拳:“属下领命!”
    *
    去往大理寺的路上,寇凛乐的合不拢嘴,刚损失了一小笔金子,立马有人送了一大笔上门。
    抵达大理寺之后,尽管被轮值的寺丞百般阻挠,依然和颜悦色:“本官是奉了太子殿下的令,来探望楚箫。”
    段小江将太子的手书拿出来亮了亮。
    寇凛越是笑眯眯,寺丞越是战战兢兢:“但我们裴大人下了令,任何人要见楚箫,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那还不派人去请示裴大人?”寇凛口中说着,直接往监牢的方向走,毕竟是曾经住过的地方,熟门熟路,“本官先进去了。”
    寺丞傻眼:“寇大人,这不合规……”
    跟随在寇凛身后的几个锦衣卫转过身,堵住通道,齐刷刷将手放在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上,对他怒目而视。
    寺丞吓的险些尿裤子,哪里还敢说话,灰溜溜离开,寻人去通知裴颂之。
    ……
    “何人擅闯……”
    大理寺监牢中,狱丞挺着腰板出来,见着一水的飞鱼服,立马躬身请安。
    段小江问:“楚箫被关在哪里?”
    压根儿不用狱丞带路,楚箫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见裴颂之!我要见我爹!我要见我舅舅!”
    声嘶力竭,听着极是痛苦。
    寇凛眉头紧紧一皱:“你们用刑了?”
    狱丞噗通跪下:“回大人,绝对没有!楚公子进来后,咱们都是好生伺候着的!这两日里,他不吵不闹,但在一炷香前,不知为何,一直喊个……”
    不等他说完,寇凛已经寻着叫喊声走了进去。
    牢房里异味很重,他用袖子遮了遮鼻子,挂在通道墙壁上的烛火稀少,昏暗逼仄,令人倍感压抑。
    曾经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冲淡了寇凛原本的好心情。
    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只听见楚箫在门后鬼吼鬼叫,却看不到人,寇凛冷冷道:“开门。”
    狱丞赶紧拿着钥匙上前,打开了这间关押重刑犯的牢房。
    寇凛背着手走进去,段小江在外守着。
    楚箫蜷缩在角落里,长发披散,狼狈不堪,双手捧着心脏的位置,痛苦难忍的模样。听见牢门响动,抬眼看到寇凛,仿佛落水之人看到浮木,激动道:“大人!我妹妹出事了,求求您快去救救她啊!”
    寇凛打量楚箫,并没有被用刑,脸色苍白,倒像是生了病:“本官才见过你妹妹,还派人暗中保护着她安全回到尚书府。”
    “她真的出事了!”楚箫跌在地上几乎起不来,红着眼眶道,“我和妹妹自小有着强烈的感应,我……我感觉到她现在很痛苦,很无助,一直在哭……”
    说着,他的眼泪也大颗大颗落下来,哽咽着道,“大人,求您了,去我家看看我妹妹是不是出了意外,除了小时候刚摔断腿那阵子,她有十年不曾像现在这样情绪崩溃过了……”
    “感应?”
    寇凛听说过双生子之间会有某种特殊感应,再看楚箫痛苦的模样,心中信了三分:“小江!”
    段小江在牢房外露个脸:“属下这就去一趟尚书府!”
    “多谢大人!”楚箫用手背抹了抹抑制不住朝外涌的眼泪,挤出一个笑容。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德行。”寇凛嫌弃着瞥他一眼,环顾牢房,“你这待遇,比本官当年强了不知多少。”
    这不是他在哭,楚箫也不知怎样解释。
    “稳稳情绪,本官有些细节要问,关于你的案子。”
    “是。”
    楚箫几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扶着墙准备站起身时,忽然发现自己手心有血迹。
    他一怔:“啊,我流血了?!”
    一定是刚才去拍牢门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那会儿只记挂着妹妹,也没在意!
    寇凛进来时就瞧见了:“一点小伤……”
    “完了完了……头好晕……”话说半茬,楚箫翻了个白眼,倒了下去。
    寇凛冷眼旁观,不慌不忙,他对楚箫的神神叨叨早习以为常。
    ……
    楚谣有昏厥迹象时,以为是自己太过伤心,如今从牢房里醒来,才知道是哥哥的晕血症又发作了。
    看到寇凛也在,她微微一颤,却不想理会,缩在角落里。
    寇凛不耐烦道:“本官可以问了吗?杀害永平伯世子的那个武官,有个妹妹曾被当街欺凌,是你和虞清出手相助,后来……”
    他问了一堆,楚谣将头埋在膝盖里,根本不理他。
    寇凛脸色一沉,大步上前,俯身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拔高声音道:“你可知三司会审只剩七日……”
    待与楚谣的眼神撞上,他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先前楚箫流泪时,寇凛满心觉得他给爷们丢脸,这会儿再看,脑海里竟只剩下四个字——梨花带雨。
    不知不觉,却又现出楚谣的脸来,织锦楼里恳求他帮忙时那哀婉的眼神。
    楚谣今夜得知了太多难以承受的真相,此刻又被人狠狠捏着下巴,愈发的伤心委屈,豆大的眼泪珠串似的掉。
    “你究竟哭什么?”寇凛松开了手,屈膝蹲下身,攥着袖子为她擦拭眼泪,“你担心你妹妹出事,本官立刻派人去了。你担心你的案子,本官正在帮你,你倒是说说看,你还委屈什么?”
    楚谣咬着唇摇摇头。
    “那你哭吧。”寇凛不再多言,只帮她擦眼泪。
    楚谣陷入自己的情绪里,哭着哭着,忽然脊背一紧,不敢哭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一直帮自己擦眼泪的寇凛。
    寇凛见她情绪终于稳住,指着自己袖口上一大片水渍,笑容阴险:“楚箫,本官这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官服,得请锦绣坊的织娘亲自浆洗,可不便宜啊。”
    果然……
    楚谣的脸黑了一黑。
    寇凛抬着下巴:“好歹在本官手底下做事,也不讹你,十两金。”
    楚谣伸出两根手指:“我父亲正二品的官服,拿去锦绣坊十次也才二两金。”
    寇凛竖起三根手指,凑过去,和她的两根手指比了比:“你瞧,三比二多一横,自然更贵一些。”
    恬不知耻到这份上,楚谣还能说什么:“那三两金。”
    寇凛讨价还价:“五两,不能再少了。”
    楚谣看向他的袖口:“大人,这云锦吸水性极好,等一会儿没了痕迹,属下可不认了。”
    寇凛抬起袖子一瞧,还真是:“三两就三两,本官吃点亏。”
    “行,说定了。”
    “定了。”
    寇凛准备站起身时,楚谣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将脸埋进去,用力擤了把吸了半天的鼻涕:“反正也付过钱了。”
    看着自己晶晶亮的袖口,寇凛恼火的手抖。
    这楚家兄妹都有毒!
    
    第20章 安慰
    
    “大人,您问吧。”
    被寇凛这一折腾,楚谣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这三两金,反正要从他送的那些首饰里扣除。
    她也有些明白,他并不是真在意几个金子,就是习惯性喜欢讹人。
    “本官现在没有心情问了。”寇凛嫌恶的抬着胳膊,只想赶紧脱了这身官服,站起身准备离开牢房。
    听见楚谣在背后道:“大人,您是不是认为永平伯世子之死,与我妹妹的婚事有关……”
    寇凛顿住脚步,转头道:“本官来此,正是想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楚谣抱着膝盖,仰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先不说大人怀疑谁,倘若此事真是因我妹妹而起,第一个死的肯定是虞清,而非永平伯世子。”
    楚谣并非故意引导寇凛着将目光从谢从琰身上移开,她是在认真分析,“如果无关党派斗争,那会不会与属下有关?许是属下无意中得罪了谁?”
    这正是寇凛要问她的:“你将年满二十,为何还不娶妻?”
    楚谣道:“先前一心扑在科举上,三年前又患了急病,才耽搁下来的。”
    寇凛又问:“那你可有倾慕之人,或者,有哪位世家小姐曾对你表达过爱慕之心?”
    “大人,这……”楚谣为难道,“属下说出来怕会有损对方的清誉。”
    “本官若是爱嚼舌根子的人,你妹妹先前被掳一事,早已传遍京城了。”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楚谣点点头,道:“两年前属下在济宁养病,曾收过一封从京城寄来的藏头诗,出自……袁首辅的嫡次女袁玉娴。寄信时,应是刚刚及笄。”
    那封藏头诗过于简单,楚谣不曾回信给她,她也没有再寄,至今也不知她爱慕的究竟是哪一个“楚公子”。
    寇凛的话题忽然一转:“本官听闻,你妹妹善于模仿你的笔迹?”
    原本就是楚谣自己的笔迹,哪里用得着模仿:“恩,妹妹是爱临摹属下的字画。”
    “本官知道了。”
    寇凛没再继续询问,若有所思的离开。
    他这一走,牢房里只剩下楚谣一个。牢门没有阖上,身前少了个人挡着,阵阵阴风扑面。
    牢房里是不设烛火的,唯有惨淡的月光透过小小一扇换气天窗照射进来。
    墙壁上有几个暗红色的“冤”字,应是住过这里的囚犯写下的,此刻在月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凄凉阴森。
    楚谣打了个寒颤,环抱着膝盖缩坐在角落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大概就是她现如今的写照。
    ……
    寇凛想起还有一事未问,又折返回来,走到门口时瞧见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两眼无神,呆呆坐着,竟比先前哭的惨兮兮的还要可怜三分。
    寇凛驻足在门外,目光微凝。
    他实在看不懂这个人,一会儿瞧着像个傻子,一会儿又沉稳精明,反反复复让人摸不着头脑。
    尤其是今夜,怎么看怎么怪。
    “呵,没吃过苦的世家子弟,遭遇一丁点打击就意志消沉。”寇凛站在门口,一面拿着手帕擦着袖口上的鼻涕,一面嗤之以鼻,嫌弃着道,“想当年本官在这大理寺监牢里,每天被烙铁和冷水轮番伺候着,十个手指甲都被裴颂之拔光了,也没见本官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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