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乔家小桥
时间:2018-09-12 09:26:52

    拳头慢慢抓起,寇凛微眯眼眸:“韩捕头,本官险些被你骗了!”他指向那五个捕快,“他们全是同谋!”
    韩捕头目现乱色,伏地叩首:“不!大人!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关!”
    “还不说实话?”寇凛厉声道,“小江,去拔了他的舌头!”
    楚谣微微皱眉,但没有说话。
    段小江亮出把锋利小刀,面无表情的走到韩捕头身边。
    “头儿!”韩捕头依然镇定,一名捕快却慌了,事情已被掀了出来,再藏掖也无用,带着哭腔磕头道,“大人手下留情!那惯犯冯五是我们打死的,与我们头儿无关啊!”
    韩捕头红着眼正要怒骂,下巴却被段小江紧紧捏住,顿时动弹不得。
    捕快们的心理防线已被击溃,愧疚倒是一时占了恐惧的上风,磕头道:“那晚我们几个喝了酒,还被这狗官给骂了,逼着我们去查案,我们夜审冯五,醉酒下没有轻重,将他打死了……”
    “当时头儿正在外查案,我们很害怕,将他喊了回来。他劝我们自首,我们跪了一地求他想办法……”
    “头儿被我们求的没办法,才想到了做假口供,找翠娘借首饰埋证物的办法。”
    “那翠娘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姘头其实是赵县令!”
    赵县令惊慌:“休要胡说八道!”
    堂上众人木呆呆看向赵县令。
    捕快们还在继续道:“头儿也是跟着赵县令才认识了翠娘,不然哪有钱财去那种销金窟?头儿很喜欢翠娘,可我们都知道,那贱人只是迷住他,利用他罢了,可惜头儿就是不信……”
    “今年初时,翠娘逼着赵县令为她赎身,纳她为妾,可赵县令全靠着他婆娘的钱过日子,哪里肯。头儿问翠娘拿了首饰之后,翠娘一直要挟头儿想法子弄死赵县令的婆娘,不然就要告发我们,头儿才一时错手将她掐死的……”
    “还有画斋老板是我杀的,和头儿没有关系。当书生死了之后,头儿就很自责,画斋老板也死了以后,他将我痛打一顿,决定带着我们几个自首,我只得请了我爹来求他,他小时候,我爹养过他……”
    “至于王大海,和我们一起犯下这些错,大理寺来了之后,他怕了,与我们起了争执,也是我们失手打死的,与头儿无关……”
    堂上充斥着捕快们各异的声音,楚谣扶着腿站起身,从听审席后绕了过去,往后衙走。
    堂上的人多半在听捕快说话,寇凛看着她离开,等她身影在侧门消失之后,回头时,看到柳言白也似是刚收回视线的模样。
    ……
    收监的收监,驱赶的驱赶,半个时辰后,堂上只剩下三个人。
    阮霁看看公案后的寇凛,又看看公案前的柳言白,犹豫着道:“两位打成了……平手?”
    柳言白垂了垂眼睛:“我输了。”
    寇凛犹豫了下,也道:“本官也输了。”
    阮霁纠结着道:“就案子而言……嗯,下官也觉得,应算寇夫人赢了。”
    此时,阮霁才算对楚谣有所改观。
    柳言白拱手一笑:“其实还是寇指挥使赢了,毕竟是您的夫人。”
    寇凛也难得恭维的笑道:“如此说来,也算柳博士赢了,毕竟内子也曾是你的学生。”
    阮霁摊手:“那依然是平手。”
    两人异口同声:“恩,平手。”
    阮霁笑起来,觉得这俩人精此时有点儿挫败又有些骄傲的纠结模样,也是挺有趣的。
    寇凛忽然道:“柳博士,本官稍后要去清河县查案,有没有兴趣?”
    *
    等寇凛忙完回到后衙,却见楚谣穿戴整齐,想去一趟安济寺。
    楚谣不算特别虔诚的信徒,但遇到寺庙也总是会去拜一拜,不然当初回京时,也不会选择住在寺庙里,中了永平伯府的埋伏。
    寇凛自然陪着她去,只是不解:“那寺说的灵验,高僧都跑去杀人了,你还信?”
    “可他不是在佛堂自杀了么?”楚谣笑着道,“能让一个人悔过到自尽,还不灵验?”
    “行,你开心就好。”寇凛只有点心疼自己的钱袋子,去了寺庙可得捐香火钱,贵得很。
    ……
    马车驶向安济寺的路上,寇凛半开侧窗,窗外鹅毛大雪依然簌簌而落,看着来往撑伞而过的行人,他不发一言。
    楚谣见他裹着厚实的狐裘,明明他一习武之人也不怕冷,却比自己穿的还厚。
    她小心翼翼的道:“夫君,你会不会怪我没有提醒你?”
    寇凛微微一愣,旋即回头笑道:“怎么会呢,你若提醒我,那我才会怪你,我要与柳博士比,必须堂堂正正的比。”
    又伸手摸摸她的头,由衷夸赞,“谣谣真是厉害,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子。等你再学两年,我这大梁第一断案高手的虚名也要让给你了。”
    楚谣咬了咬唇,“我也是在你推出结果之后,才想到的细节。让我自己去推,我推一年都推不出来,所以你何必来挖苦我呢?”
    “哪里是挖苦?这也是你的本事,至少看到了我不曾看到的。”寇凛笑着道,“原本带着你查案只是一时兴起,看来往后走哪儿都得带着你,帮我查漏补缺。”
    “别的案子,我怕是帮不上忙。”楚谣犹豫了下,说道,“韩捕头这里大人之所以忽视,是因为夫君总是用恶意去揣测别人……老师也是一样,倘若是从前画菩萨的老师,他会发现,可如今画怒目金刚的老师……”
    寇凛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楚谣问道:“你是不是感觉韩捕头,有些像从前的你?”
    寇凛倏忽冷笑道:“他岂能和我比?我从前是个无知的蠢货时,也没他一半蠢。”
    言罢转头继续看窗外。
    楚谣仔细看他脸色,见他情绪郁郁,便不再说下去了。
    她感受着贴身带着的那枚金钥匙,心里其实有些酸楚,寇凛给了她能给的一切,却唯独没有给她他的心。
    他有将她放在心上,但却没有将她放在心里。
    就连定情那晚,问的也只是愿不愿与他做个伴儿。说到底,他是一个人活的太累,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讨厌还有些喜欢的女人,想凑在一起做个伴儿罢了。
    越了解她,她就越心寒,也越心疼。一个总是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人心的人,怎么会懂爱。他谁都不爱,包括他自己。
    看上去怕死的很,可哪一次有危险,他不是豁出命去拼……
    段小江的声音传来:“大人,夫人,咱们到了。”
    寇凛扶着她下车,进入安济寺中。
    此时高僧杀人的事儿尚未传开,寺内香客依然不少。
    寇凛心疼的捐了一两银子香火钱,“免费”领了三根线香递给楚谣,唠叨道:“旁人捐几个铜板,给了三根线香,我捐一两银子,也是三根线香,起码得给我三根又粗又长的线香才公平吧!”
    庄严佛像前,楚谣瞪他一眼:“你去外头等着吧。”
    “行,我在这反正浑身不舒服。”
    寇凛将香点燃了给她,出去佛殿外对段小江道,“这开佛寺真是暴利,还是一本万利,容本官回去研究研究……”
    段小江也是无语,指指佛堂内道:“夫人这腿不容易跪,您还是进去扶着点吧。”
    寇凛扭头见她竟真跪下了,连忙又朝佛殿里走。
    一条腿跨过门槛,耳畔听见她细弱的声音:“一愿我父亲得偿夙愿,福寿安康……二愿我兄长血疾早愈,脱蒙开智……从前信女只这两个心愿,如今又得添上一个,三愿我夫君……”
    寇凛驻足,因她声音微小,又被木鱼声音叨扰,他须得认真听,才听清她说的是——“三愿我夫君早日驱散心中阴霾,得见天光……”
    段小江好奇的看着自家大人在门槛处伫立,不进不退。
    许久才折返回来,对他道:“去拿一百两金子捐香火。”
    段小江正惊讶,又听自家大人道,“不,别捐了。直接给这尊佛塑个金身。”
    
    第72章 贵人
    
    “大人, 您知道给佛像塑一个金身得多少钱么?”段小江抽着嘴角,看一眼正殿内将近一丈高的佛像, “属下估摸着起码一千两黄金啊。”
    “递个消息回京, 速速差人来办。”寇凛连眼皮儿都没见眨一下, 补充道, “以夫人的名义。”
    段小江诚恳劝道:“大人, 您要不要先回去睡一觉,考虑考虑, 等明早醒来再决定?”
    省的明早后悔,他还得再递个消息回去,不够折腾的。
    寇凛不耐烦道:“不过一千金的小事儿,需要考虑什么?这钱赚来不就是用来花的?本官花的心里舒坦就行。”
    他是爱省钱,但该花的钱从来也没少花过。
    “是。”段小江也不劝了,男人为博红颜一笑, 出点儿血也是正常的,“大人, 夫人出来了。”
    寇凛转身前又小声叮嘱一句,“这事儿别告诉夫人。”
    段小江愣了愣, 这下他搞不懂了,只能点头:“属下记着了。”
    寇凛这才走上前扶住楚谣跨过门槛,察觉她手心湿漉漉的,额头也微微有些细汗。
    知道是跪的时候腿疼, 心道小江这师兄去江湖中打听神医的事儿, 为何这么久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急也急不来, 站在廊下,他一面将伞撑开,一面询问楚谣:“想回去,还是在寺里转转?”
    楚谣却欲言又止,随后道:“雪大,走着不方便,咱们回去吧。”
    她的反常落在寇凛眼睛里:“为何支支吾吾?有什么说不得?”
    楚谣几经犹豫,道:“其实我还想去点一盏安魂灯。”
    安魂灯,也是超度之灯。
    寇凛微思:“怎么,想点给这桩连环凶案的死者?”
    楚谣先是点头,再是摇头:“只点给那过路的书生苗俊,这些人中,他最正直也最无辜,客死异乡更是可怜。”
    寇凛狐疑道:“那就去点啊,干嘛遮遮掩掩的?”
    “我是怕你觉着我烂好心。”楚谣面露尴尬,“我知这世上枉死者众多,平素听闻这等事,我会唏嘘,却不会这般烂好心……今日不知为何,脑海里总是想着这几桩案子,心头极是沉重……”
    “正常,毕竟是你第一次接触这类凶案,全心投入的钻研卷宗,所受触动自然比你道听途说来的深厚。待往后处理的多了,便会麻木……”寇凛说完,又觉得“麻木”这个词似乎用的不对,但又想不到什么更合适的,“去哪里点安魂灯?”
    楚谣却不动,偷瞄他一眼:“点灯是得花钱的。”
    金身的钱都花了,还会在乎这一丁点,寇凛满脸无所谓:“走。”
    ……
    一刻钟后,在供奉安魂灯的大殿里。
    寇凛看着僧人手心里捧着的,还没有鸡蛋大的布艺莲花灯,简直要掀桌子:“你们这是黑店吧!一盏破布灯二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那僧人不乐意了:“这并不是灯,而是信仰。信仰的价值因人而异,在施主眼里,尊夫人的信仰莫非连二两银子都不值么?”
    这些臭和尚!寇凛被堵的无话可说,愈发确认开佛寺绝对是暴利,比做什么生意都赚钱。
    楚谣置若罔闻,在宣纸上写好名字递过去,僧人接过一瞧:“咦,真是巧了。”
    楚谣不解其意:“大师,怎么了?”
    僧人解释道:“前脚刚有位施主,也点了一盏安魂灯,想超度的,也是这位书生。”
    寇凛的目色瞬时一沉,警觉着问:“是什么模样的人。”
    “和施主的岁数瞧着差不多,这会儿就在后殿呢,两位过去放灯时,应能遇到他。”名字刻好后,僧人将莲花灯交给楚谣。
    寇凛扶着楚谣走去后殿,只见三面墙壁内嵌着佛雕,正中摆放着二十几排灯架,灯架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莲花灯。
    隔着帽纱,楚谣远远看到灯架对面站着一个人,披着黑羽鹤氅,左手捧着一盏安魂灯。
    楚谣微微愣,是柳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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