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狸猫面前邀完功,他便退回到“床榻”,瘫软成一颗“灰球”呼呼大睡。
奚念知气冲冲地把杂草从药草里分离,丢出洞外。
狼二狼妹白日睡饱了觉,此时正在玩扑杀游戏,就是你扑倒我我再扑倒你。
做完手头事情,奚念知走到大灰狼身边,伸爪踹了它几脚。
它睡得迷迷蒙蒙,喉咙里“呜呜哝哝”一阵儿,翻了个身,继续睡得酣甜。
德性!
奚念知白它一眼,顾自蜷缩到别处。
望着角落里玩耍的两只小狼崽,奚念知在心里叹了声长气。
她越来越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随遇而安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是爹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奚念知阖上眼皮,在心底默默地念“老天保佑”。
辗转难眠,直至听到山下几声遥远鸡鸣,她才慢慢沉入梦中。
天色渐渐破晓。
今日的雾颇浓郁,森林白茫茫一片。
当然,这对用鼻子思考的动物们没太大影响。
清晨,祁景迁去溪畔把鱼取回来,搭配找到的野果坚果喂养二狼,再看了眼仍昏睡的黄狸猫,独自离开洞穴。
雾气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才渐渐消散。
祁景迁仰头望着空中的大太阳,无奈地蹲在梧桐树下歇息。
梧桐树枝繁叶茂,倒也凉爽。
衔了根叶子在嘴里,祁景迁彻底绝望了。
狼大肯定已经凶多吉少,除了痛惜之余,祁景迁甚至开始犯愁。
假如他穿成狼是受了公狼诅咒,那么狼大出了事,他会不会也跟着出事?
又或者,他穿成狼跟金焰狼压根就没关系?
吐掉叶子,祁景迁迷茫地起身,向下一座山进军。
每到一处,他会把气味留在植物上,如果狼大发现他在找它,应该能顺着气味找过来。
路过槐林,祁景迁嗅到了人的气味。
他现在对人警惕得很。
抖了抖耳朵,他听到人踩动落叶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在靠近。
祁景迁想躲,却累得没太多力气支撑他跑路。
逡巡一圈,祁景迁干脆猫进附近的灌木丛里。
也不知是不是他倒霉。
两个村民好死不死就站定在离他二十多步的位置,他们手里握着斧子,是来伐木的。
合力砍倒一棵男人大腿般粗的槐树后,两人边聊天边将树枝锯下来堆成堆。
男人凑在一起,不似妇人般爱嚼舌头。
他们聊的多是些风流浑话,说到兴头,还会嘿嘿笑出声。
“你说李屯这下发达后会不会把黄寡妇娶进门?”
“他家婆娘泼辣得要死,之前李屯给黄寡妇送了点羊骨头,就被他那厉害婆娘拿着菜刀追了几圈,这要迎黄寡妇进门,他婆娘能忍?”
“话不能这么说,有句俗语叫人穷志短。李屯手里没银子,肯定不敢在他婆娘刀下造反。现在不一样了,小金焰狼啊,要是能顺利养大,最少就值一千两银子,娶个黄寡妇怎么了?就是娶个漂亮的黄花大闺女都行。”
“嘿嘿,什么黄花大闺女,我瞧黄寡妇不比大闺女差,那身段,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跟别家的婆娘都不一样,多股说不出的狐狸味儿,你说……”
祁景迁一改先前的厌恶神色,双眼瞪得极大。
等等,他们刚才提到了什么?金焰狼?小金焰狼?
难道说——
屏气凝神,祁景迁藏好身体,打算能从他们嘴里听到更多关于“小金焰狼”的消息。
但他们接下来都是在围绕黄寡妇打转,祁景迁气得心头冒火,恨不能冲出去把他们按在爪下逼问。
也就想想罢了。
祁景迁按捺住性子,他知道,他们嘴里谈论的必是狼大无疑。
只要它现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眼中迸发出亮光,祁景迁突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新的力量。
到中午,两位村民喝光水囊里的水,将柴木捆起来,用扁担挑着下山。
祁景迁悄悄摸摸跟在他们身后,隔了很远的距离。
他对附近的村庄认得不全,但丰林村就位于洪家村周边,他还是知道的。
默默记在心底,祁景迁兴奋又激动地回到洞穴。
他太高兴了。
狼大没事儿。
日常给狼二狼妹喂完食,他蜷缩到边角开始补眠。
心中做出一个决定,今晚他要下山去丰林村打探打探,要是能把狼大救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对于救狼大,祁景迁还是很有信心的,人的智慧加上狼的勇猛身躯,仿佛救狼大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黄狸猫仍在睡觉,祁景迁喜滋滋地翻了个身,暂时顾不上它。
他认为生病的猫和生病的人差不多,都需要好好调息,不碍事儿,上次他不也昏睡了几日几夜吗?
事实上,此时的黄狸猫虽在梦中,可奚念知却不在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赵统下山仍没归来,镇上离市集略远,往返得花几个时辰。
萱月为她煮了青菜粥,还有两颗水煮鸡蛋。
奚念知魂不守舍地喝着,思绪完全被匪夷所思地穿来穿去给侵占。
“姑娘,吃不下吗?”萱月很担忧,“您先勉强用些,等下午赵统回来,我再给您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不是,我不太饿。”将其中一颗鸡蛋塞给她,奚念知笑笑说,“赵统去许久了?”
“雾气稍散,他就驾着马车离开了庄子,我见姑娘睡得熟,便没叫您。”
奚念知点头表示明白:“萱月,等下咱们吃完,你去请黄大嫂过来一趟。”
“好的姑娘,我现在就去。”
不多时,黄大嫂过来了。
奚念知搁下木筷,笑着迎上去。
两人寒暄了会儿,奚念知切入主题:“黄大嫂,您可有时间带我去丰林村走一趟?”
了然地望着她,黄大嫂笑说:“姑娘你是想去瞧瞧金焰狼吧?”
点头又摇头:“不瞒您说,我想找那位李姓村民买下小金焰狼。”奚念知一脸真挚,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信任和亲近,“黄大嫂,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许多方面还得靠您帮我,贸贸然过去,也怕不懂规矩冲撞了大家,所以才央您帮帮我,我是真的很想买下小金焰狼。”
17.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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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奚念知带着萱月跟黄大嫂去丰林村,一路边走边聊。
“奚姑娘,你买小狼做啥呀?”看她清清秀秀孱孱弱弱的,黄大嫂满脸好奇,“你不害怕吗?那可是狼呀!”
“不怕,它还小呢!”奚念知没说买金焰狼的理由,笑着转移话题,“黄大嫂,其实小狼不好养吧?狼是肉食动物,如果吃得不好营养不良,长出来的毛发色泽便不光亮。”
“这倒是。”
“黄大嫂,您觉着他们能把小狼卖给我吗?”
沉思片刻,黄大嫂望着她说:“奚姑娘,你说得对,咱们穷苦人家哪养得起金焰狼?说不定没等它长大,就耗得自己揭不开锅了。”又担忧地望着她,神色严肃下来,“奚姑娘,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听别人说,那小金焰狼特别凶悍,捉来两三天了,滴水不进,锁在铁笼子里也不安生,头天晚上不断嚎叫冲撞,脑袋全是血。后来李家的用铁链把它锁住,这才消停。”
“那它现在还好吗?”愣住,奚念知着急地问。
“活着还活着,就是蔫蔫的。”
“吃东西了吗?”
黄大嫂皱起眉头:“硬塞了些肉和奶到它嘴里,虽然吐了大半,倒也吃了一点。”
奚念知不作声了,她心头有些泛酸。别看狼大在三只小狼崽里最能吃最爱吃,寻常饿肚子时也就它闹得最凶叫得最惨,可被村民捉住,贪吃馋嘴的它却生生挨饿,也不愿接受送上门的食物。
“哎……”长叹气,黄大嫂自言自语般说,“或许动物有灵性吧,知道爹娘都死在人类手里,不肯吃仇人的食物啊!”
没再怎么开口,三人沉默地并肩而行。
奚念知揉了揉眼睛,与其说小狼记仇,倒不如说它已经预见自己的悲剧。
狼多么聪明高傲啊!天上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它明白,每顿饭都是它丢掉自尊骨气换来的苟延残喘。
走了两炷香,便到了丰林村李屯家。
现在是农忙的季节,家家户户都有活儿干,没那么多时间天天盯着小金焰狼看。
再说,大家看多了心里泛酸,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免得羡慕嫉妒恨。
李屯的妻子正做午饭,烟囱里冒着浓烟。
大抵孩子不听话,老远就听到她扯着嗓子在大声训斥。
黄大嫂尴尬地对她们说:“李家的嗓门大,性格直爽,但心肠不坏。”
点点头表示明白,她们上前叩门,被迎进堂屋。
李屯妻子略胖,圆圆的脸,鼻头也是圆的,因为天气热,鼻尖沁出一些小汗珠。
她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捏着锅铲,从厨房匆匆跑出来打招呼,笑得一脸和气热情:“大妹来啦,哟,这位是昨儿才到的姑娘吧,长得真漂亮,这身段儿这气度,可比某些装模作样的人强多咯!”
黄大嫂知道她指桑骂槐,在说那位和她同姓的黄寡妇。
不好搭话,黄大嫂装聋作哑干笑两声。
“哎呀,你们先坐着,我把手里这盘菜炒了再出来。”说完,一头钻进厨房。
炒菜的味儿挺呛,奚念知轻咳着扭头打量。
她在找金焰狼。
黄大嫂扯扯她袖摆,伸手往杂物间指,告诉她们,锁在那儿呢。
李屯妻子很快出来。
寒暄了会,黄大嫂问:“当家的还没回来?”
“他去别的村子讨羊奶去了,还不是要喂那瞎折腾的小狼?”说到这,李屯妻子又气又恨,金焰狼就是金元宝,得高高供着,偏它不听话,本来长得就不肥,这两三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不少,他们天天都睡不安稳,生怕从天而降的财路就这么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