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沛立即点点头,喜滋滋的把钱给了老伯,拿起兰花簪交给笑意盈盈的兰香。
“喏,送给你!”
兰香羞涩的接过来,轻轻的抚摸后,拿出手绢把簪子包起来放入袖袋里。
江沛见送支簪子,就能让她欣喜成这般模样,可见兰香是对原主真心喜欢的,他叹口气。
通过买簪子的事情,让江沛见识到了古代金钱购买力的强大,但这也同时说明钱不好挣,尤其是他这种贫苦出身的农民,他打算把兰香送回去后,在洛水镇好好逛逛。
虽然他认得字,但有些繁体字还是不会的,而且不会用毛笔写字,况且突然会认字,会书写,这目标性太大,很容易让身边的人发现,如今只能循序渐进。
等他与兰香到达约定的位置,徐氏已在那里等着他们了。徐氏见女儿眉目带笑,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江沛,江沛则神色如常,暗脑女儿不争气,这还没嫁过去,就被人家给拿捏,嫁过去还不随便欺负。
“二牛,村里的牛车在前面等着我们呢,我与香先回去了。”
“哎,好的伯母!”
“二牛哥,你的头真没事吗?”
路上江沛已经给她解释多次,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于是还是笑着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过几天还要去河堤?”兰香担心的问。
“是啊,服役辛苦,我与大哥替换着来。”江沛其实不想去江堤,肯定每天累的像狗一样,环境又差,但这两天小李氏说话总是夹枪带棒,而且李氏也是同意了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役工。
“二牛,既然一户出一个,谁干不是干,难道大牛是亲生的,你二牛是捡的不成,开年你和香儿就要成亲,累坏身子咋办!”
徐氏提起这件事就来气,觉得江家父母脑子不清白,二牛开年成亲,如果在工地上殇了让她女儿怎么办,顶着克夫的名头能再嫁什么好人家。
“伯母,莫生气,我回去再与爹娘商量商量。”江沛见徐氏在大街上高门大嗓,像吵架般,连忙赔笑好声安抚。
“你回去与他们说,不行我直接去找他们说理去!”
“哎,好!”
江沛好不容易把徐氏劝熄火,目送她们离去后,才向江三牛所在的饭馆走去。
“二牛来啦,是要兑鸡蛋的吧?”云客来的掌柜认得江沛,见他背着背篓,以为像往常大牛一样来送鸡蛋。
“刘掌柜,这次不是兑换鸡蛋,我来给三牛送衣服的。”江沛面带笑容的说。
“他在后厨,三牛!三牛!你二哥来啦!”
刘掌柜扯着嗓子朝后厨的方向喊,饭馆在镇上算是比较大的,上下两层,后厨在一楼,由于洛水镇地处通往长平的官道上,来往的行人较多,饭馆的生意特别好。
“二哥,你咋来啦?你不是去做工了吗?”江家三兄弟中,江三牛是幺儿,父母自然疼爱些,现在又在后厨帮工,饭食油水肯定比家里多,所以看着比二牛要圆润些。
“不小心摔破头,咱娘担心你冻着,让我给你带的衣服。”江沛对这问题一带而过,碰见一个人都要解释一遍,烦不胜烦。
“摔破头?严重不!”江三牛立即拉着江沛的胳膊问。他从小与二牛的关系好,是二牛的跟班,农村生的孩子多,都是大的带小的,而他又与大牛差的岁数多,他生下来时大牛已会帮家里做事了,因此小时候多数是二牛带着他玩,看顾他的。
“二哥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跑向后厨。这时快要接近正午,进店吃饭的人越来越多,他担心影响别人生意,就走到外面等。
“二哥,拿着!吃完再回家!我要去后厨,师傅叫我呢!”江三牛把一个油纸包塞到江沛手里,拿起小包袱,急匆匆的走了。
江沛透过油纸可以闻到一股肉香味,他离开饭馆才把纸包打开,里面除了碎肉渣,还有两个白面饼,江沛不由心里一阵感动。
他从卯时起床吃饭,到现在午时,近三个时辰没吃东西,现在看到白面饼与卤肉渣,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唾液腺分泌也旺盛起来。
李氏杀了鸡,但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小李氏那个吃不得亏的,到他嘴里的鸡肉没几块,上辈子每天不说大鱼大肉,但顿顿有荤是真的。
他吃了几顿杂粮馍馍与没油星的白水煮菜,觉得胃里寡淡异常,所以突然见到色香味都还不错的肉,应该是肉渣子,食欲被调动起来。
江沛找到一个卖混沌的小摊,要了碗混沌,让摊主多给他加点热水,他把混沌吃完,就着热水,吃个面饼,卤肉也吃了些,剩下的还用油纸包好,留着给江清平吃。
吃完饭,他开始在洛水镇溜达,梁朝对百姓服装的颜色没有特别限制,除了黄色之外,都可以穿,不过男子多以深色为主,街上商铺商品琳琅满目,胭脂水粉,布匹颜料,铁质农具,锅碗瓢盆等等。
他走进了一家书肆,可能是正午刚过,书店生意冷清,只有两三个穿着棉布长袍的读书人在看书。
书店掌柜见江沛一身深蓝短褐,头戴斗笠,皮肤晒成小麦色,一副农家子打扮,以为他来书店是要给家里的读书人买什么,笑容满面热情的上前问道
“小哥,我们店笔墨纸砚、各种科考书籍都有,您需要什么?”
江沛连忙摇摇头,笑着拒绝掌柜的好意,掌柜也没介意。他心想他钱袋里就几十文钱能买什么,他主要是来了解一下历史,他大致看了一眼书的种类,他注意到书架上竟然有史书,好奇的拿起一手抄本翻看。
书上有很多繁体字,他是顺着大概意思通下来的。翻了几本后,发现这这是与古代中国平行的世界,朝代一代代的更迭往复,到现在的梁朝。
由于在书肆停留太久,他不敢再耽搁,离开书肆,直接回家。他通过与人闲聊打听,镇上的短工种类很少,平时除了给田地多的乡绅打工种田,麦收秋收扛包转运粮食,还真没有什么好干的。其它的店铺要么是个人经营,要么是招收有手艺的长期工,学徒。
家里已经有一个江三牛,江父李氏不可能答应让他再来镇上做学徒,要不然谁来种田,看来他在分家前,除种田外,只能像其它人一样摆个小摊挣个小钱,以后自己能做主了,找机会到县城府城看看。
第5章 再回大堤
江沛回到家已近傍晚,李氏拉着他问了三牛一些情况,得知他很好,便放下心。
他把剩下的卤肉渣交给她,留着给江清平吃,又和她说了他在镇上卖鸡蛋以及碰到兰香母女的事情。
“留这么多做什么,平儿能吃多少,白面饼我让春枝给你蒸热吃。兰香她娘没说什么吧?”
李氏对于江沛不吃独食,有好吃的能想着孙子还是挺高兴的,不过想着他工地受伤,家里有点好东西又不能只仅着他,于是在江沛把钱上交后,又给他二十文钱,留着他自己用。
“没说什么,挺好的!”江沛犹豫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她徐氏不让他去服徭役的事,担心以后她把这事记在心里,把这气算在兰香头上,对于李氏给的钱,他没有拒绝。
“平儿,肉好不好吃,这是三叔疼你,自己舍不得吃留给你的!”江沛摸摸吃的正欢的江清平的脑袋。
“好吃!可娘说这是二叔吃剩下的肉渣,好的都被二叔吃完了,是真的吗二叔?”
“平儿!”小李氏拿起筷子照着江清平的小手敲下去,瞬间江清平张开嘴大哭起来。
“平她娘你干嘛打孩子!二牛自己舍不得吃带回来给平儿的,你咋这样对平儿说呢?!”李氏把平儿搂在怀里哄着。
“奶奶的小乖孙,打疼了吧,来,奶奶给你吹吹……”
“娘,你别听平儿瞎说,我再怎么不是,也不会对孩子说这样的话呀!”小李氏是在盛饭时见她婆婆把一个白面饼给了江沛,心里不愤,自己的丈夫在外替这一大家子服役,现在婆婆眼中只有她二儿子,她娘俩都得靠后。
正巧平儿高兴的拍着小手说要吃肉,她恨恨的说了句:吃什么吃,那是你二叔吃剩下的,不想吃了才拿回来的!
没想到平儿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搞的她多尴尬。
“好啦,还吃不吃!不想吃回屋去!”江父把碗一放,拍拍饭桌望着小李氏不高兴的说道,他越发觉的这老大家的是个搅家精,等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进门今后,别想有轻省日子过。
他琢磨着要尽快趁着天好,年前把房子和院子重新修整一下,家具该置办的置办,过完年老二家的进门后就把家给分了。
江沛知道三四岁的小孩最会学话,听了江清平的话他简直苦笑不得,没想到他与江三牛省下来的好东西,人家不领情,竟被说成吃剩下的,江沛懒得解释。
接下来的几天,江沛在家除了捡柴,就是修农忙时用坏了的农具,等他头上的伤彻底愈合,已过小半个月。
他想着去既然答应李氏去把大牛换回来,那就不能再拖下去,徭役一共只一个月,他再去干几天,就要结束了。
江父与李氏对他的做法选择默认,服役太耗体力,以往好多人服役回来都会大病一场,再说小李氏还在怀着身孕,再过两个月便要生产。
霜降过后,天便真的寒凉起来,江沛带着李氏为他准备好的厚夹衣、两双刷洗干净的旧鞋袜,他不想盖江大牛用了半个月的棉被,于是又把自己的被子给带上,顺着原路回河堤。
这些天他心渐渐沉静下来,即入轮回,便前尘尽忘吧,好好的把这辈子过好。
半个月下来,他发现现实情况比他想像的艰难,十几年前,前朝苛政猛于虎,能最终活下来的老百姓,就是祖坟上冒青烟,祖宗保佑。哪还攒到钱财,新朝初立,虽然朝廷修养生息,但百姓劳动挣的钱也仅够重建家园,买些生活用品,结余的钱寥寥无几。
江家三个儿子,盖房子、平时花销,根本没有什么存款,所以江沛想做个什么小生意,本钱得全靠他自己挣。
现在还没分家,挣的钱还要上交李氏,除非他偷偷攒私房钱,江沛走在路上仰天长叹,穷人家的孩子难啊,越发佩服那些草根崛起的官员或大商人。
防洪堤坝随着修整,要往前推进,尽管他出发的早,但他到时也是正午了,此时民夫正在排着长队吃饭,工地上是按人头吃饭,所以没他的饭。
江春枝给他烙的有饼,刚到河堤旁他便拿出来吃,以便下午有力气干活,堤坝上他也遇到很多像他一样来替代家里人的民夫,会和他们拉几句家常。
他扫了一圈,终于在密密麻麻人群中找到了江大牛,原本壮硕的汉子,现在瘦了一大圈,一脸菜色,看来这服徭役真是毁身体啊,江沛为自己接下来的几天艰苦生活默哀三分钟。
“哥!我伤好了,来把你替下来。吃罢饭,你回去吧!”
“二牛!你伤好啦,家里没事吧?你嫂子咋样?平儿听话不?”
江大牛正端着碗面条,蹲在地上呼啦呼啦的大口吃着,听到江沛喊他,眼睛瞬间一亮,抬起头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虽然是亲兄弟,但在工地实在太累,,谁不想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呢。
“都好着呢,我去大人那报备一下,等你吃完把行李带走就可以了。”
江沛说完,到负责民夫人事这一块的县吏帐篷中登记。
随后他又同江大牛一起到帐篷中放行李,虽然是深秋季节,但帐篷中还是充斥着难闻的味道,江沛把行李放下后便去施工处,准备干活。
这个时代的防洪大堤不像后世用大理石混泥土修建,而是大部分用泥土。由于是蒲河,关系着国家的一半粮仓,朝廷工部制定的方案是堤坝地基用石块砌,上面的部分用泥土夯实。
地基前几年朝廷的能吏趁着干旱已经打好,如今他们这些民夫只需挖运泥土夯实即可。
江沛长的人高马大,衙役没让他在堤坝下方挖土装土,而是让他在堤坝的上方把装的一筐筐泥土用麻绳拉到大堤上,江沛弯着腰,咬着牙拉着泥土,后背被汗水打湿一遍又一遍。
“二牛,身体养好啦!”杏花村的人有人在大堤上,边干活边与他打招呼,李大康在堤下挖土。
“恩!”江沛累的气虚喘喘的,汗水流到眼睛里才用袖子随便一抹。拉上来一筐,就把土倒出来,把筐扔下去,才直起腰,歇口气,他不用夯土,只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下面的人拉拉麻绳,示意土装好可以拉了。
一下午下来,他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两条胳膊与腰像断了似的,看来孟姜女的丈夫真的是累死的呀。
下了工,天已将黑,江沛没有心情再去欣赏什么风景,他跟着大部队,亦步亦趋的排着队领饭食。大家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秋风一吹,周围好些人打喷嚏,江沛把衣服紧了紧,古代衣服又没拉链,敞着领口,系着腰带,松松垮垮的。
轮到江沛时,他伸着两条又酸又软的胳膊,接过一碗杂粮粥,两个杂粮馍馍。手腕一软,碗里的粥泼了一点,他立即把碗端平,看着碗沿上粘的高粱粒,低下头用舌头舔了舔。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太强大了,经过短短半个月,他现在的行为和一名农村糙汉子没什么区别,江沛感叹道,不适应能行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此之前江沛怎么也想不到,他如今会过这样的日子,可现在的现状就是如此,嫌饭不好吃是吧,那就等着饿死吧。
吃过饭,他们这些民夫趁着衙役巡逻的火把,上完茅厕,直接回帐篷睡觉,江沛做不到像他们一样不洗澡、不刷牙、不洗脚,三不洗政策。
他来时从家里带了些食盐与皂角,用油纸包着放在口袋里,做工时放在帐篷里,以防被汗水打湿。
他带着两块棉布汗巾,拿着洗涑用品,又带着换洗的中衣、内裤,小心翼翼的顺着堤坝的斜坡阶梯往下爬,古代的河水无污染,几乎可以直接喝的。
这时候的蒲河水在河床底部,他在昏暗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灯光下,走到水边,白天他已查看清楚,这里没有淤泥,不用担心陷进去。
江沛把手伸进河水里,冰的他浑身打个激灵,待适应后,洗干净手用其中一块汗巾擦干,才打开纸包捏一小嘬盐,放进嘴里把食指当牙刷,开始刷牙。
“小兄弟好习惯,别人这时候都在蒙头大睡呢。”江沛听到有人突然出声,吓的他把一口咸唾液咽了下去,他顾不得回话,立即弯腰捧了口河水漱口。
李明睿明年开春要参加会试,父亲说他的策论华而不实,于是近一年来他独自一人在民间游历,以便科考时让策论言之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