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偏要以身相许——延琦
时间:2018-09-14 09:55:36

  一旁的宋贺察言观色,忙道,“公子,这饭菜是一锅而出,属下见船家父女与那两个姑娘都已经用过,应该没事的。”
  他以为世子是在担心饭菜不安全,但其实,慕容啸想的却并非这个。他望着面前那摆盘精致,色香味俱佳的几碟菜肴,问道,“这是那丫鬟做的?”
  宋贺点了点头,“是那位明月姑娘掌勺的。”
  慕容啸微微凝眉,这些菜式,无论从做法还是刀功摆盘,无一不透着富贵人家的影子,看来这丫鬟是经过调.教的,一个丫鬟,能在吃食上肯花如此心思的,绝非一般的富贵人家,而从那小姐的举止形态,也并不像什么寻常小家碧玉……
  但如若果真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怎么会落魄到独自去码头上寻船?身边连个护卫的家丁都没有?
  他略作思忖,问道,“离开之前,京城曾发生过什么事吗?譬如哪个大户人家,有女眷私奔?”
  “私奔……”
  这可着实把宋贺给问愣了,皱眉挠头,想了好久,道,“属下倒不曾听说过。”
  只是话刚出口,他忽然又眼睛一亮,“倒是听说过一件事,端午御驾出巡,在泾河之上出了点意外,一宫妃不幸落水淹死了。”
  “淹死了?”慕容啸想了想,问道,“可捞着尸身了?”
  “那倒没有。”宋贺道,“泾河水急,听说是给冲走了,宫里派人寻了两日,一直未曾寻见尸体。”
  闻言,慕容啸一时未语,心间渐渐地起了个猜测,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我记得,临安勇毅候府,曾有一女儿入了宫?”
  他十五岁起入父王书房,协理封地大小适宜,对江南各地乡绅大户了如指掌,加之江南的侯爵本就不多,这勇毅候府自然就显眼了。
  三年前皇帝选秀,特意指名从勇毅侯府要了名女儿,其背后隐意,世人都能想得到,无非是笼络勇毅候,从而制约他们越王府在江南的发展。
  因为关乎自家利害,所以慕容啸记得很清楚。
  宋贺当然也还记得此事,闻言答道,“的确有此事。”
  语罢却见公子微微挑眉,嘴边甚至出现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宋贺今次没有参透公子隐意,是以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这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吗?
  慕容啸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执筷,尝起那饭菜来。
  呵,这趟旅途,倒愈加有趣了。
  ~~
  船上时光有些无聊,玲珑过去可谓把能打发时间的法子都试过了,好不容易逃出宫廷,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做,躺在客舱的榻上,闭目感受船身轻微的晃动,一边思索等回到临安后的境况。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那也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家庭,是非多,关系杂,总之,并不是那么好应对的。
  哎,头有些疼,她闭目稍歇,正在放空间,忽然觉得船速慢了下来,最后竟完全停住了。
  她有些奇怪,今早听小莲说,还有两日才会到下个码头,这会儿停船又是为何?正欲唤明月去问,谁料还未开口,却见明月先跳进了屋,神色有些慌张的说,“小姐,前头有官兵查船。”
  “什么?”
  她一下由床上坐起,惊讶道,“查什么?”
  莫不是来查自己的?
  明月凝眉,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前头排了好几条船,看起来查的很是仔细……小姐,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毕竟做贼心虚,一时间玲珑也终于忍不住心慌起来,要知道自己假死一事一旦被发现,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准备些银两,看看能否蒙混过去……”她说道,心间一边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再投一次河罢。
  谁知话音未落,忽然一人迈进了房中,她吓了一跳,然定睛看去,却见是那位慕公子。
  “你,你做什么?”她惊讶又愤怒的问道。
  这个当口忽然闯进她的房间做什么?
  那人面不改色,只是道,“江湖救急,借个地方。”
  “什么?”她一下愣住。
  他转头吩咐明月,“到房外去,宋贺会教你怎么做。”
  明月略有迟疑,看了看玲珑。
  危急关头,玲珑的脑间忽然变得格外清明,当下与前事一联系,忽然有所顿悟,盯着他道,“那些官兵是来查你的?”
  他却并不答,只是加重语气吩咐明月,“照做。”
  明月被他的气势震慑,加之也在慌乱之中,只好退了出去。
  余下玲珑眼见他这副模样,愈加肯定心间猜测,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何要查你?”
  慕容啸盯着眼前女子,只是道,“若想守住自己的身份秘密,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做便是。”
 
    
第16章 
  听清他说了什么,玲珑忽然心间一窒,他什么意思,莫非知道她的身份了?
  但……不可能的吧,她犹疑的望着他,压下心间惊骇,试探问道,“你,你说什么?”
  慕容啸唇角短暂一勾,“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
  玲珑紧紧皱起眉,恰在此时,房门外却传来了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踏上甲板,挎着大刀的官差凶神恶煞的道,“奉旨捉拿朝廷钦犯,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船家常年跑船,倒也见识过这样的情景,闻言忙上前笑道,“官爷,咱们载得都是正经客人,没无什么钦犯啊!”
  官差冷笑道,“正不正经,本老爷看过才知!”说着目光一扫,当即发现了一旁的明月。
  那官差几步上前,将人打量一番,惯例问道,“打哪儿来,要去何处?”
  明月心间也是紧张,低眉垂眼,照着先前宋贺所教答说,“小,小女子随老爷夫人从保定出发,要去往苏州省亲。”
  “哦?”
  这官差一听,立刻意识到船上还有别人,便放过明月,再度找去,走了几步,又见到一名男子,便又询问了一番。
  宋贺此时与先前痛打恶霸的模样迥然不同,一副圆滑模样,见面先带三分笑,同那官差点头哈腰的道,“请老爷明鉴,我家夫人乃是苏州人士,远嫁保定府,现下小的们随主子回苏州省亲,并非歹人,可都是良民啊!”
  说着悄悄往官差手里塞了个银锭子。
  那官差一顿,悄悄颠了颠,估摸着能有二十来两,顿时缓和脸色,语气也好了不少,“这样说来,你们一共几人?”
  宋贺继续点头哈腰的笑,“回官爷话,加上船家父女,一共六人而已,一半的女眷,又怎么会是歹人呢?”
  那官差点了点头,却依旧道,“一共六人,现在外头有四人,既如此,便把你们主子请出来见见面吧!”
  此人倒难应付!明月心间一紧,却听宋贺面不改色的又道,“主子们起得迟,这会儿还歇着呢,请老爷通融通融可好?”
  官差却并不上套,竟径直往船舱里去了,边走,边如先前那般喊道,“奉旨捉拿朝廷钦犯,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然而不过几步,脚步却是一顿,只见那舱门忽的一下打开,一女子倚在门上,面容俏丽,姿态慵懒,衣衫稍有些凌乱,一副蜜糖里浸过的嗓子,娇生生的打着哈欠,“撒么错气个宁,大清老早乌里乌糟,让宁咖尬哈分好困。”
  还没过北方地界,官差显然并不能听懂这软糯的吴侬语,却也明白这小娘子是怒了,然美人含怒,更带风情,直叫人移不开眼。
  还是后头有人提醒,这官差才回了神,想起正事,又往那微敞的房门中望了一眼,只见内里床榻凌乱,有一男子发丝凌乱,衣衫半敞,正埋在枕间呼呼大睡,房中窗帘半遮,旖旎之意扑面而来。
  官差又悄悄扫了这小娘子一眼,眼见她花容月貌倾国倾城,顿时都十分理解这男子迟起得原因来,一时间艳羡不已。
  后头还有排队待查的船,眼看着要把河道堵住,官兵们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耳听得后头有人在催促,那打头的官差重整神色,笑吟吟的向玲珑赔礼,“夫人勿恼,咱们也是奉命行事,此番得罪,还请原谅。”
  说着便揣着宋贺给的银锭子,匆忙下了船。
  危机终于解除,玲珑回到舱中,没有半分迟钝,当即满是防备的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方才是什么意思了吗?”
  却见他不慌不忙的坐起,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方才故意弄乱的的衣衫,一边道,“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说着抬眼瞥她一下,似笑非笑,全然没有方才紧张之意。
  玲珑脑间轰然一声,怒不可遏,愤怒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我们?打从一开始,便是你故意使计诱我们上船的对吗?你,你究竟是何人?”
  她比预料之中的聪明,竟一下想到了要点,慕容啸闻言也并不回避,直言道,“你们上此船,的确在我预料之中,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们并无恶意,不过是临时救急,想请你们帮一下忙而已。至于我的身份,你不必知道。”
  这样的时刻,他竟还是这样的态度,且最要紧的是,他似乎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秘密,但她对他却一无所知,玲珑觉得此事甚是惶恐。
  咬唇暗忖一下,她忽然冷笑道,“你不说,便以为我无从知道吗?如若我没猜错,官兵们要找的人便是你吧?我若是上前去问,那些官差未必不会告诉我他们要找的是谁。”
  这话出口,却见他眉间一皱,立刻又将目光钉了过来。
  须臾,他唇角绽开一缕冷笑,直透着一股冷意,“临安勇毅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于你,该不会是玩笑的吧?宫妃逃宫可是大罪,这其中利害,你自己权衡吧。”
  “你……”
  玲珑一噎,彻底僵在了那里。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一下猜中自己的身份?宫妃,勇毅侯府……
  难道他是朝廷的人?
  可是不会啊,如若是朝廷的人,便不会这般躲避官兵了……
  慕容啸于一旁,眼见她面上表情的变幻,便猜到她心内的不安,他又笑了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惶恐,我并非朝廷的人,也并非他们口中的钦犯,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你放心,我同勇毅侯府并无什么仇,只要你一路肯与我配合,我也并无兴趣去揭发你。”
  “配合?”
  听到这话,玲珑顷刻间回了神,一时顾不得许多,重又恼怒道,“你指的配合,就是刚才那般吗,我……”
  话未说完,屋内却又忽然闪进来个人影,玲珑定睛看去,发现那是明月,明月一直惦记着小姐,所以赶忙近来查看,谁知正听见两人的这句谈话。
  这下不必玲珑自己说什么,明月已经愤怒道,“慕公子这般语气实在叫人无法接受,我们小姐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嫡出小姐,一直是清清白白的,此番却不得已要与你假扮夫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何等大的牺牲?公子现在竟能轻飘飘的如此说,实在叫人心寒!公子有没有想过,倘若今日之事传扬出去,我们小姐将要面临什么处境?”
  毕竟这船上并非他们两方,还有那船家父女呢!
  “处境?”
  却见他一笑,看着玲珑,意味深长的说,“姑娘能走到这一步,必定已经对诸多大事做了权衡,还会纠结于此种小事吗?”
  言下之意,她连诈死出宫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应是足够胆大包天的,还会在乎这种为了一时之需逢场作戏的法子?
  玲珑咬了咬唇,冷笑道,“我的确已经做了权衡,但也是要脸的,如此不顾礼义廉耻之事,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见她顷刻间变了脸色,慕容啸终于意识到了方才的话的确不合适,稍顿之后,正了正神色,道,“今日的确对姑娘多有得罪,姑娘也的确有恩与我。如若今后果真因此事对姑娘造成了什么影响,全由我来负责便是。”
  负责……
  玲珑闻言,抬眼望了过去,见他没了从前的倨傲之色,那双好看的凤目中写满了认真之意,似是真心在向她致歉,心间稍稍舒服了些,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他语气不小,似乎很有能耐似的,但他到底是谁,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然现在身边这人却犹如一个定.时.炸.弹,重将她置于了危险之中,她很没有安全感!
  美人儿面若冰霜,一双眸子满是防备,慕容啸自然猜得出她在担心什么,缓了缓,他道,“我并无恶意,也并非要要挟你,只是须知现在你我已经绑在了一起,如若我被官兵抓住,作为同船之人,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这话令玲珑一凛。
  是的,如若他真是什么朝廷钦犯,一旦被抓住,自己必定要免不了受连累,若果真清白也就罢了,问题她现在的身份,根本经不得查啊!
  思想一番后,她咳了咳道,“我刚才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去揭发你。”
  慕容啸嗯了一声,“我对揭发你也并不感兴趣,你能想通便是最好。”
  说着,他远眺无尽的河水,道,“放心,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会保你平安到家。”
  此时的他神色平静,明明一张年轻的面容,却又似蕴含着某种深沉的东西,叫人无端生出安心之感。
  只是玲珑才刚欲点头,忽然又意识到某些不对,什么叫只要她肯帮他?
  也就是说,如今日与他假扮夫妻之事,以后还要上演吗!
  她立刻皱起眉来,满是戒备的瞧他。
 
    
第17章 
  诚如慕容啸所说,两人已经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玲珑虽然对上了他的贼船很是后悔,但迫于实际情况,还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罢,一个“朝廷钦犯”,一个诈死出逃的宫妃,能凑到一块也是不易,但愿他说到做到,保她平安顺利的回到临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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