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想起开口,却是向她道了声抱歉,“我,我方才一时没控制住,你不要生气……”
看她一直不说话,还当她生气了。
玲珑其实并未生气,只是头一次与他亲密至此,微有些害羞而已。
闻此言抬眼看他,脑筋一转,忽然咳了咳,问道,“那日你怎么忽然走了?”
原以为她在生气,正想着该怎么哄,谁知冷不防的竟听见这样一句,他一时并未反应过来,怔楞道,“什么?”
只见她那双美丽的杏眼眨了眨,又问了一遍,“我说上回的事啊,你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叫我睡得那么死,都不知道你是几时离开的。”
这下终于想了起来,然他却也咳了咳,含糊道,“那时再不走,恐怕又要坏事……”
“啊?”
这下听不懂的换成了她,她不解问道,“什么坏事?”
什么坏事……
慕容啸目光闪了闪,那夜的情形重新从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那夜他以冷和累为借口,非要留在房中睡,不过是想再同她多呆一会儿,等到好不容易如愿,原本单纯的念头却不由得拐了个弯儿,那时她的发香浸入鼻端,催生出他满脑子的想入非非,起先怕被她赶走,不敢张口提,甚至装睡来躲避她的眼神,等到后来忍不住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她却已经睡了……
他苦笑一声,只得强迫自己平心静气。
然好不容易终于睡着,天还未亮的时候,却又被自己某种特定的生理反应给难受醒了……
彼时身畔佳人睡眠正酣,粉腮乌发,犹如晚春的海棠,那一副媚态,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
试想一下,那样的情形,他若不强迫着自己赶紧离开,恐怕那天会真的走不了的……
所以他只得赶紧走开,跟本不敢吵醒她。
摸着良心说,那时情景,与今日相较,那艰难程度简直不相上下,那种滋味,了可只有他一人知道。
此时,望着浑然不觉的她,他甜蜜与煎熬掺杂,笑道,“如若再拿不到大位,我下次都不敢来见你了……”
“什么?”
玲珑又是一愣,明明是在问他上回离开的事,为什么好端端的说了这么多没边没际的话?
她遂肃敛起来,皱眉问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
谁料他忽然也肃敛起来,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她,无比认真道,“玲珑,眼下还不是最终的定局,你不要失落,再等我些时日,我一定尽快实现对你祖母的许诺,拿江山来娶你!”
原本在问那日情景,却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玲珑怔了怔,与他四目相对,许久,却弯唇一笑,也郑重点头,“好,我一定等你!”
而他眸中也随之浸满了笑意。
经此一番,方才那短暂的尴尬沉默早已烟消云散,她忽然想起一事,赶紧问他,“快到晌午了,你可饿了?时下店中又出了些新的点心羹汤,想不想尝一尝?”
嗯?
这话一出,只见他眼睛一亮,点头笑道,“好啊,在外头漂了几个月,海产都快吃吐了,极想念你的手艺。”
外出打仗可不比家里,虽说军粮充足,但时蔬却并不好保存,因此,与陆地上作战一个样儿,都是就地取材,什么方便吃什么,而他们不是在船就是在海边,自然只能吃些鱼虾蟹贝之类的。
须知海味虽好,吃多了也叫人受不了,不过他那时自然没挑剔,等到了她面前,才肯实话实说罢了。
而听他此言,玲珑却忽然灵机一动,原是打算叫厨房里送些成品过来,这下也改了主意,笑着同他道,“那你等着,我叫他们准备家伙,亲自做给你吃。”
说着便下地开门,去唤明月。
明月原本正同好久不见的宋大哥说着话,听见主子唤,马上跑到跟前,待听完吩咐,短暂怔楞过后,马上去行事了。
而宋贺见自家主子没什么吩咐,便主动上前帮明月的忙,然眼见她又是搬锅又是搬灶的,不由得奇怪问道,“这,这是要做什么?”
明月朝他挤了挤眼,“世子有口福了,我们如意小馆的东家要亲自做好吃的呢!”
宋贺一愣,姑娘说了些什么话,全没听进耳朵里,因为此时他的脑子,全被这下突如其来的俏皮挤眼给霸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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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原本纳凉赏景的凉亭石桌,此时成了东家的灶台,慕容啸呆呆在一旁看着,玲珑洗净素手,为他做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那一道道步骤繁琐,食材也实在丰富,令他这种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根本叫不上名来,那手法也甚是灵活,什么揉碎与研磨,调和与搅拌……
总之他只能傻愣愣的看着,半点忙都帮不上。
做小吃是很费时间的,好在两人时下无事,如此正好彼此陪伴,在颇费了一些繁琐步骤后,玲珑的花样美食终于做好,一一摆上了桌。
“这是以桃花,梨花,杏花三种花瓣做成的香糕。”
慕容啸眼睛一亮,今日才知,原来这些花瓣都能吃,还能做成甜食。试着尝了一口,嗯,只觉满口馥郁,唇齿留香。
“这是核桃露,以核桃花生红枣牛乳调成,春日喝,又滋润又补脑子,可好了,你快尝一尝。”
他便乖乖拿起调羹,试着尝了一口,没想到这几样寻常干果掺在一起,居然口感细腻,毫无颗粒感,且与牛乳调在一起,有股令人欲罢不能的醇厚香味。
接下来,更有干炸藕圆子,怪味鳝鱼丝,荷香糯米蒸鸡,以及八宝如意饼等等,铺满了一桌,令人眼花缭乱。
其实他出身赫赫王府,自幼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然而眼前的这一桌美味,却令他久不能忘。
要知道,这可是她亲手做的。
谁能想到,她那双嫩葱白似的玉手纤指,竟能做出这么多的美味?
他搁下筷子,对正忙于跟他介绍菜品的她道,“我方才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今日竟要你如此辛劳。”
却见她笑了笑,“虽然确实麻烦了些,不过难得给你做一次,也值了。”
说着又有些黯然,叹道,“你现在正值忙的时候,谁晓得下一次见面会是何时……”
然话说出口,她又意识到这话有些煞风景,忙转移道,“即使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可一定要好好吃才行,不许浪费!”
他笑着点头,“好,一定不浪费。”
说着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细嚼慢咽,虽是好吃,却又极其不舍,等他终于将桌上美食吃光的时候,时候已是不早,抬眼只见,那春天的明媚日头,也已经初现西斜了。
他顿了顿,虽然心间不舍,却终是对她说,“时候不早,我该回明州了。”
虽然已经知道他不能停留太长时间,然而此时听他说要走,她却还是心间一窒,问道,“这么快?都不吃晚饭了吗?”
……晚饭?
咳咳,可是才刚刚搁下筷子啊。
离别在即,慕容啸却被她逗笑了,无奈的看着她道,“我才吃完,一时实在吃不下的……”
说着见她满目不舍,又道,“这次出去,任务艰巨,大约短时间内并不能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
玲珑知道他是要去做大事,当然不会不懂事的强留,便点了点头道,“好,到时我做更多好吃的给你尝。”
他道了声好,深深望着她,而后又离她更近了一些,在她意外之际,再度垂首一吻,而后,大步出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昨晚更的,但因为昨天白天有事,写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只好跟大家说声早安了~~
但愿今天事儿能少些,争取晚上再见。
么么啾~~
第73章
不过一日还不到的功夫, 慕容啸又走了。
大事当前,没有多少时间容他谈情说爱,况且现在的分别, 正是为了日后的长相厮守。
而幸好, 玲珑也知这一点,待他离开后便收拾好心情, 也回了侯府。
没过几日, 城中便传来消息, 说越王世子奉父王之命继续清扫倭寇, 其中兵分两路, 一路往内陆挺近,而另一路, 则沿海岸线一路向南,直往闽粤而去。
一时间,百姓官商皆在盛赞越王爷此次荡寇的决心, 相信用不了多久,倭寇之患便会彻底消除了!
而侯府里众人,自然也得到了此消息。
孟侯爷回府养伤已有半月之久, 看似已无大碍, 然此次越王府并未再征他伐寇, 对此,侯夫人张氏觉得甚好,眼下国内诸多大事更迭,这样的当口, 夫君留在身边自然是好,且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等着信儿,觉都睡得踏实多了。
然与她不同的是,侯府世子孟林皓却急坏了。
父亲初回府时,孟林皓就提出要替父出征,却被父亲回绝,当时念着家人都在,父亲又是才回来,便没有再争取。而今次再度听到越王派兵出征,立时再也等不住,遂又来到父亲跟前,郑重求道,“儿子想去伐寇,还请爹准许。”
其时四周无人,却没料到,孟阔却仍摇头说了不。
这令孟林皓大为不解,急道,“爹那日不是还说,我缺乏历练,现下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要错过?想我们孟氏祖先,曾浴血杀寇,既护得沿海平民安全,又为家族挣得侯爵荣耀,我身为子孙,现如今却要躲在家里,眼看别人去杀寇,这又是为何?”
少年郎实在激动,面红耳赤的一气儿说了这么多大道理,这若换成母亲张氏,一定要气他没规矩,哪知却见孟侯爷并无半分气恼,反而伸手拍他肩膀,劝他冷静。
又道,“我说过的,你自有后用,现在不要着急。”
孟林皓一愣,却见父亲命他将书房门关上,并低语一番,待语毕,只见他凝眉,颇为意外的样子。
他这才明白,父亲此次没有出征的真正原因。
心里那个弯儿终于拐了过来,他垂首,语声坚定的道,“儿子明白了,请爹放心。”
孟阔颌首,眼望窗外道,“此也是关乎我孟家兴衰存亡的关键,正所谓‘贤臣择明主而侍’,你此番可一定要沉得住气。”
孟林皓点了点头,神情也跟着肃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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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年末,皇帝驾崩开始,国内几乎每日都在发生着大事。
临安非皇权中心,因此有幸避过战火,百姓生活未受影响。
然而三月国丧虽过,杨柳也随着入夏而繁茂起来,西湖游人仍不若从前多。
各大饭庄酒楼,生意也依然不如从前,偶有吃饭喝酒的客人,也都不再听曲儿看戏,饭桌上议论的,大多是那远方战报。
——辽王手持先皇遗诏,继位本是名正言顺,然他却并未着急举办登基大典,而是先依照遗诏所交代,忙着平定乱臣。辽王向来善战,兵马又强悍充足,短短两月的时间,便将桂王平定;而秦王也抵不过,眼看着,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自去年秋起的战乱,因为辽王的掌权,快速被平定,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眼看着,天下已是大局已定的模样。
眼看当初雄霸西南西北的两位藩王,因为野心而就此为各自霸业画上了句号,而此时,江南百姓却更加关心越王府的命运。
越王爷雄才大略又爱民如子,这些年在他治下,江南富足安逸,赢得官商平民们一致爱戴,谁也不希望他会得到如另两位藩王那般的命运。
因此,有爱好和平者希望,新帝与越王能兄友弟恭,共治山河;但亦有不少现实主义者对此嗤笑,道自古以来,哪有什么共治山河,恐怕新帝与越王府之间,还要有一场生死较量。
当然,这些话都是私下议论而已,此关乎天下的大事,除过当事者,谁又能做得了主?
又过了一月,盛夏时候,京城传来最新的消息,秦王最终抵不过“名正言顺”的辽王,选择了投降,至此,北方之乱,算是彻底分出了胜负。
辽王慕容挚赢了。
他终于替先帝慕容倾平定了两王之乱,荣耀归京,眼看着就要正式登基,继任皇位了。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的样子,连侯府里下人们也开始私下议论继任的新帝会是什么性情,唯有玲珑却仍在坚守。
慕容啸曾说,这并非定局,所以她仍相信,这并非尘埃落定的结局。
虽然眨眼又是几个月过去,她依然在等着他。
然哪知世事就是如此出乎意料,正在此时,却有一道圣旨由天而降,彻底打乱了侯府里的平静。
叛乱平定,新帝即将登基,召勇毅侯孟阔携家眷回京祭拜先帝,朝拜新帝新后。
归京!
一石激起千尺浪,因着这个消息,侯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
如先前孟老夫人所说,她们府上的爵位,毕竟是朝廷封的,虽人在江南,但实话说来,朝廷始终是正主。
如今叫孟侯爷回京,无论是祭拜先帝还是参拜新君,都是不可推拒的理由,孟侯爷此次,恐怕必须要去京城了。
更要紧的,圣旨上写明要他携带家眷,还要参拜新后,府上的老太太和大夫人张氏都是诰命夫人,依据国法,新后册立,她们必须要进宫参拜,是以这一次,看来是要全家出动了。
全家进京,可不是小事,且不论别人如何,接了旨的当天,三夫人郑氏脸上就扬起了笑。
待回到房中,她立即跟女儿孟芷心道,“太好了,今次要去京城,我听他们说,没准儿皇上要留你大伯在京!如此一来,咱们一家都搬到京城,不必再回临安,正好把那狐狸精和小崽子撇下,你爹再惦记也没用!”
一晃已是七月盛夏,三老爷的私生子瓜熟蒂落,前几日已经在城郊庄子上出生了,是个男娃儿,据说生的还挺好看,当然,这是郑氏从别人嘴里听说的,她可没那么大的肚量跑到庄子上亲自去瞧。
因为娃儿还没满月,所以关于如何处置这母子俩,侯府还未出具体的主意。
三老爷老来得子,喜爱的不行,若不是还顾忌着侯府,恨不得住到庄子上去,成天到晚想着怎么给那娘俩转正,可把郑氏给气坏了,而这个时候却冷不防来了这么个消息,可谓天降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