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琳惊了一下,道:“皇后娘娘已经失宠了,皇上就连初一十五都很少过来。”
穆维皱眉,“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皇上一个月,进后宫十天,两天去崇德宫懿贵妃那儿,两天去玉芙宫昭贵妃那儿,两天去重华宫贤妃那儿,另外四天,皇上随意宣召人伺寝。”庞琳答道。
“今天他会去哪?”穆维问道。
庞琳皱眉,道:“昨儿皇上去的是重华宫,今天他有可能去崇德宫,也有可能去玉芙宫,也……”
“行了,不用说了。”穆维打断她的话。皇上的行踪不定,他没办法预先埋伏。
庞琳突然想起了,“他每天就会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虽然太后不见他,但他还是会去,寿安宫外没有禁卫把守。”
“好,我先去寿安宫等着他。”穆维打开窗,飞掠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庞琳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闪烁不定,直到小宫女叩门道:“王姑姑,热水提来了。”
“好。”庞琳边应声,边将窗户关上,去开门。
一个小宫女领着两个大力嬷嬷,提了四桶水进来,将水倒进床后面的大木桶里。庞琳将人打发走,关上门,脱了衣裳,泡进水中,泡了约了一刻多钟,才从水里出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去了杨灵芝的寝宫。
“娘娘,娘娘。”庞琳将守夜的两个宫女屏退,在站床边,隔着帐幔唤道。
杨灵芝有失眠症,并没真正入睡,听呼喊声,睁眼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娘娘,奴婢刚无意间听到一个惊天的消息。”庞琳低声道。
杨灵芝坐起,“什么惊天的消息?”刚才她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被吵醒了。
庞琳撩开帐幔,道:“娘娘,有人要刺杀皇上。”
“真的吗?”杨灵芝惊问道。
“奴婢亲耳听到的,他们打算明晨趁皇上去给太后请安时,刺杀皇上,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告诉皇上吗?”庞琳问道。
杨灵芝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不语,良久,道:“不要告诉,让他去死,他死了,让我娘家扶助我儿登基称帝,我做太后。”
庞琳眼中闪过一抹鄙夷,真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娘娘,大皇子年纪小,这臣强君弱,是一个大隐患,日子只怕会很难过,而且三皇子五皇子有睿国公府撑腰,四皇子有曹家撑腰,睿国公和曹将军都手握兵权的,娘娘的娘家跟这两家对上,只怕没多少胜算。”
“那你说要怎么做?”杨灵芝问道。
“娘娘,明日可带人去给太后请安,趁机救下皇上,这样一来,皇上肯定感念娘娘之情,娘娘就能复宠,到时候,就可以奏请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大皇子是太子,那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再有人撑腰,也争不过大皇子了。”庞琳出主意道。
杨灵芝笑着颔首,“不错,就这办。”
自以为聪明的庞琳给没脑子的杨灵芝,出了个馊主意,两人完全都没想过,杨灵芝拿什么去救皇上?带着护卫去吗?一个皇后去给太后请安,带着护卫去,这是去请安,还是去炫耀武力?再说了,去请安为什么要带护卫去?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杀皇上吗?
次日,皇上散了朝,去寿安宫给赵太后请安,虽然赵太后肯定不见他,皇上一般不会硬闯进去,除非有事,那就连通报都不通报,就直接进去了,今日没事,就隔着殿门,长揖为礼,喊一声,“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上扮孝顺儿子扮得很认真,赵太后的名声在宫外是越来越差了,但赵太后一点都不在乎,紧闭宫门,除了大长公主,谁都不见。皇上请完安,就转身要离开,就见杨灵芝浩浩荡荡地来了。
“狗皇帝,拿命来!”穆维从藏身之地飞掠而出,因为皇上拦住了他的视线,他并没看到杨灵芝等人过来。
“护驾!”李德清大声地喊道。
杨灵芝见状,也喊道:“快,快过去保护皇上。”
皇上身边带着两个带刀侍卫,十个内侍和六个宫女,宫女吓尖叫,内侍们到是和侍卫们都拦在了皇上的面前保护他。杨灵芝带来了十个侍卫,穆维的武功是不错,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被他刺死了三个侍卫,但他也被活擒了。
皇上走过去,抓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拉,将他的脸露了出来,“是你。”皇上认出穆维来了,“上回让你逃掉了,没想这次你会自动送上门来。”
杨灵芝小跑了过来,“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皇上侧目看着她,问道:“皇后怎么会在这儿?”
“妾身来给母后请安。”杨灵芝答道。
皇上看着抓住穆维的两个侍卫,眼底闪过一抹疑色,勾唇笑了笑,道:“皇后有心了。”
“应该的。”杨灵芝垂首道。
“李德清,你带人把他押进大牢,朕稍后再审。”皇上挥手道。
李德清领命而去。
“让人把他们的遗体抬下厚葬。”皇上吩咐完,抬脚就走。
“皇上。”杨灵芝喊道。
“还有什么事?”皇上回头问道。
“妾身让她们准备了荷叶乌鸡煲,皇上中午能来启元宫用午膳吗?”杨灵芝期盼地问道。
“朕要审问刺客,没空。”皇上拒绝的十分干脆。
“皇上这事可以交给刑部尚书去审问啊,何必要亲历亲为?”杨灵芝急切地道。
“皇后,你僭越。”皇上淡淡地道。这个女人是把他当傻子耍吗?弄出这么一场如闹剧般的刺杀。
“妾身……”
皇上不等她把辩解的话说完,就大步离开了。回到勤政殿,皇上将沈柏密、赵诚之和徐朗宣召进宫;沈柏密现在是靖南侯兼任锦都府尹,赵诚之则是大理寺卿。
“朕刚遇刺了。”皇上免了三人的礼后,就丢出一大炸弹来。
“皇上可受伤了?”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没有,皇后带侍卫及时赶,将刺客抓住了。”皇上答道。
三人微愕,这话里的意思有点不对;不过三人都没多言,领了皇上审问刺客之命,去大牢里提审穆维。
傍晚,徐朗回到府里,进院就让婢女给他送热水进浴室,沈丹遐听到声音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卷棋谱,“你去哪儿了?做亏心事啦,回来就沐浴,是要消灭证据吗?”
“别过来。”徐朗知道她对气味敏感,不想让她闻到他从大牢里带出来的臭味。
“你真做亏心事了?”沈丹遐停下了脚步,瞪着他问道。
“别胡思乱想,等我沐浴了,再跟你说。”徐朗说着进浴室去了。
沈丹遐转身回房,亲自拿干净衣裳进浴室,“爷,要奴家为您搓背吗?”
“有劳夫人。”徐朗笑道。
沈丹遐笑啐他一口,道:“美得你。”放下衣裳,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徐朗沐浴完,穿着干净的衣裳出来了,进屋见沈丹遐盘脚坐在榻上,手里摆弄着一根擀面杖,笑问道:“夫人这是打算用私刑?”
“老实交待,就少打几杖,胆敢隐瞒,被本夫人查出来,我会打得你毁容,省得你顶着张俊脸出去勾搭女人。”沈丹遐恶狠狠地道。
“我老实交待,我去大牢了。”徐朗笑道。
沈丹遐蹙眉,“去大牢做什么?”
“皇上遇刺了,我去审问刺客。”徐朗坐在榻上道。
沈丹遐愕然,“皇上出宫了?”
“是在宫里遇刺的,皇上没事,刺客抓住,你猜那刺客是谁?”徐朗问道。
“我认识的人?”沈丹遐讶然问道。她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猛这么蠢的人?
徐朗点头。
“谁啊?给点提示。”沈丹遐放下了擀面杖。
“要提示,得给点好处。”徐朗笑道。
沈丹遐横了他一眼,下榻,趿着鞋,凑上去,在他嘴上轻啄了一下,“说提示吧。”
“去余城的路上遇到的。”徐朗提醒她道。
沈丹遐托着下巴,“去余城的路上遇到的人啊。”想了想,“不会是穆维吧?”
“就是他,最近几年,他跟在四皇子身边,上次宫变,他逃脱了,这次是特意来刺杀皇上的。”徐朗简单地道。
“他这叫刺杀吗?他这叫送死吧。”沈丹遐鄙夷地道。
“或许他就是来送死的。”徐朗感叹道,否则为何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至于皇上怀疑这场刺杀是皇后安排的,他并不这么认为,不过杨灵芝赏《女诫》给沈丹遐,羞辱人的事,他没有忘,沈柏密也记在心里,而赵诚之也同意将这个罪名栽杨灵芝头上去,那就让杨灵芝背这黑锅好了。
杨灵芝想借刺杀一事复宠失败,皇上对她的只有痛恨,若不是碍于裴国公府,他已下旨废后了。
立秋过后,夏日的炎热一点点褪去,一场秋雨一场寒,脱下薄衫换夹衣,到了中秋节的前一日,皇上又赏下东西给睿国公府,得知皇上把东海郡进贡的鳞丝缎赏给了沈丹遐,杨灵芝气得抓狂,那鳞丝缎据说是用巨鱼的鱼鳞制成,仅有两匹,能防水保温,在阳光下,还能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我瞅着没啥奇特的呀?”沈丹遐拿着鳞丝缎,并没有多喜欢,这缎子摸着还没水滑丝舒服。
“拿到阳光下面去看。”徐朗笑道。
沈丹遐让婢女将鳞丝缎拿着屋外去,阳光照射,果然折射出七彩光芒,“夫人,这做裙子,一定很好看。”
“嗯,那就给我做一条,给晴儿做一条。”沈丹遐大方地道。
“谢谢娘。”晴儿笑道。
“多的就放在库里存着,等我娶了儿媳,送给儿媳。”沈丹遐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留着给孙女。”徐朗打趣地笑道。
“等皇上再赏下来,就留给孙女。”沈丹遐笑道。
沈丹遐在打下一次赏赐的主意,而杨灵芝则在打这一次赏赐的主意,给她出主意的人就是庞琳,“娘娘,可以让人收买人偷一块碎布出来,做成人偶,上面写上皇上的生辰八字,扎上针,然后引一场火,让水师的人发现,到时候嘿嘿嘿。”庞琳自以得计,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
“这事,我让我娘帮忙。”杨灵芝太想弄死沈丹遐,丝毫也没想过,沈丹遐根本就没有理由去诅咒皇上。
次日,杨灵芝就宣召裴国公夫人晋见。杨灵芝没脑子,但裴国公夫人的脑子不笨,“睿国公极得圣宠,位高权重,他为什么要巫蛊皇上?”
杨灵芝沉吟了一下,道:“他想扶持三皇子登基,他想做摄政王。”杨灵芝聪明了一次,没说她怀疑皇上和沈丹遐有染,这个荒诞的话。
“你觉得这说法,皇上会信吗?百官和勋贵们会信吗?”裴国公夫人问道。
“为什么不信?”杨灵芝反问道。
“首先,没有人会拿那么珍贵的布料去做人偶;再者,徐沈两家的姻亲众多,搬倒一个睿国公,影响不了大局,要对付的应该是崇德宫里的那位。”裴国公夫人沉声道。
杨灵芝眼中一亮道:“娘此言有理。”徐蛜母子三人被问罪,睿国公再位高权重也没用了。
徐家的祖宅因此逃过一场火灾,平静了数月的后宫战火再起。中秋节这天,参加完晚宴,回到崇德宫,徐蛜刚刚洗漱,准备上床歇息,今天是十五,皇上不会宠信后宫嫔妃。
“娘娘,娘娘。”蓝衣宫女神情慌张地跑了进来,“娘娘,吴嫔落水了,被人救上来的时候,没了气息,已经殁了。”
徐蛜身子晃了一下,吴嫔是投靠了她这边的人。那宫女见状,伸手去扶她,徐蛜挥手,不让她扶,也不知是不小心,还是顺势而为,手臂打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戴在手腕上的玉镯碎成了三段。
宫女慌忙去捡那玉镯,她认得那玉镯是徐蛜封贵妃时,太后赏下来的。徐蛜目光冷漠地扫了眼地上的玉镯,面上露出惊慌的样子,“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娘娘,您这也是无心之过,想来太后娘娘不会怪罪的。”宫女安慰她道。
徐蛜叹了口气,“别管这个了,先去吴妹妹那儿看看。”
吴嫔是和徐蛜一起选出来的,只因家世普通,做的是夫人,不怎么得宠,进宫后,就依附到了徐蛜这边;徐蛜不相信吴嫔是失足落水的,皇上也不相信,命内侍府调查此事。
皇上得知徐蛜把赵太后赏的玉镯给摔断了,笑了起来,还不算太笨。
徐蛜对吴嫔的死,十分在意,不停地催促李德清;李德清的手下,查是查出来了,可是没有告诉徐蛜,而是告诉了皇上,“万岁爷,下手的是李嫔,李嫔是皇后娘娘的人。”
“把调查结果送去启元宫,让皇后处置。”皇上冷冷地道。
李德清领命而去。
皇上揉了揉额头,杨灵芝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虽然杨家人很知趣,但杨灵芝实在是太不知收敛了,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唯有将裴国公的势力从朝中清除掉了。
杨灵芝拿着调查结果,“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庞琳想了想,道:“李嫔行事太不小心了,现在只能把她舍弃了,要不然皇上只怕会不高兴的。”
杨灵芝想了想,道:“赐她一杯毒酒,你亲自带人去,看着她喝。”
庞琳应声而去。
吴嫔李嫔是这场宫斗中的两个牺牲品,得知杨灵芝毒死了李嫔,皇上勾唇冷笑,“最毒妇人心,出手还真是狠。”
日出日落,到了十月送寒衣的日子,徐朗和沈丹遐带着五个儿子,和另外四房人,去徐奎的坟前焚烧竹扎纸糊的衣服鞋帽。
秋去冬来,到了立冬之日,皇上帅三公九卿,于北郊迎冬,徐蛜带着儿女围在火盆边烤芋头和花生吃,宫女匆匆进来,“娘娘,皇后娘娘来了,身边还带着十几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