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九姑娘——夜纤雪
时间:2018-09-16 09:10:27

  这个笑话,认真说起来,不怎么好笑,但是要面子的姑娘,或拿帕子掩着嘴,或用扇子挡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沈丹遐没有随她们一起假笑,端着白瓷碗,小口吃着鸡汁糯米饭。和沈丹遐一样没笑的还有袁娇月,她正在啃鸭腿,啃得满嘴都是油。
  “大家都笑了,可见我这笑话说得好,不必罚酒了吧?”莫画屏斜了谢惜晴一眼,抚掌笑问道。
  谢惜晴倒了杯酒,走到她身边,笑道:“是是是,你这笑话说得好,不喝罚酒,请喝敬酒。饮了这一杯,我们继续。”
  莫画屏勾唇笑笑,接过酒杯饮了酒。于是又击鼓,从她开始传。行了四五回,几个婢女抱着先前送去观景楼的画作和诗作走了进来,随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谢书衡身边的一个总角小子。
  “四姑娘。”总角小子给谢惜晴行了礼,“大少爷言道:‘从来文无第一,再者每个人评定角度不同,结果会大相径庭;是以,几位公子无法取舍,因而决定将所有的画作和诗作集结为册,以《群芳集》为名出书,以记今日之盛事。’”
  听到没能选出谁第一来,众姑娘是有些失望的,然后听到集结为册出书,便转悲为喜,她们的才名可随书传扬。谢府举办赏花会的目的达到,赴会的姑娘们目的也达了,见时辰不早了,姑娘们陆续请辞离去。
  沈丹遐带着护娇和侍琴回到家直奔三房的正院,去见陶氏,在院门口被婆子告知她大表哥陶泽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小陶航。站在小花厅门口,就看到陶泽在跟沈柏密兄弟俩说话,小陶航在宽敞的罗汉榻上打滚,陶氏坐在旁边,一脸慈爱笑容看着他。
  “母亲。”沈丹遐站在门口唤道。
  “哎哟,我的乖乖回来了。”陶氏笑眯着眼,“乖乖啊,去给你大表哥见礼。”
  沈丹遐在护娇的帮助下,迈过门槛,走到陶泽面前,还没行礼,陶泽就伸手将她抱起,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小声问道:“九妹妹饮酒了?”
  糟了!
  沈丹遐吐了下舌头,她该先回房换套衣裳,用薄荷水漱了口才过来的,对陶泽讨好地笑笑,道:“一杯,就喝了一杯果酒。”
  “九妹妹觉得这话,我会信,还是姑母会信?”陶泽笑问道。
  沈丹遐伸出双手,道:“大表哥,我还小,不识数。”
  陶泽噗哧一笑,挠挠她的胖下巴,道:“小滑头。”
  “大表哥!”沈丹遐往他怀里拱了拱,把酒气染他身上,让他回去后被大表嫂教训。
  陶泽没觉察到他家小表妹的险恶用心,端过茶杯,喂她喝,让她醒醒酒。陶氏看见了,忙道:“泽哥儿,九儿不爱饮茶。恭喜,让她们把银耳红枣汤端进来给姑娘喝。”
  恭喜应声出去,让婢女端银耳红枣汤进来。
  “九妹妹,豚鹿好不好吃?”陶泽问道。
  “好吃!”沈丹遐咂咂嘴,“小九儿吃了很多,谢谢大表哥。”
  陶氏笑道:“她一个人就吃了小半扇,吃撑了,躺在榻上,让丫头给……”
  “母亲!”沈丹遐娇嗔地喊道。
  陶氏拿手捂了下嘴,“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小陶航滚进了陶氏的怀里,冲着沈丹遐喊,“小姐姐,小姐姐过来和小航玩。”
  “航哥儿,我上次就告诉你了,我不是小姐姐,我是小姑姑,你要喊我小姑姑。”沈丹遐认真地道。
  “小姑姑!”陶航记起来了,“胖嘟嘟的小姑姑,过来玩,过来一起打滚滚。”
  “你才胖嘟嘟。”沈丹遐恼羞地回嘴道。怕陶氏闻到她身上的酒味,这会子她可不敢过去,要不然,她非给这臭小子一点教训不可。
  陶氏搂着陶航圆滚滚的小身子,微微一笑,道:“你们姑侄一个样。”两人容貌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但就身形而言,这两人不像表姑侄,到像是亲姑侄,都胖乎乎的可爱。
  说话间,婢女把银耳红枣汤端了起来。陶氏端了一碗喂陶航,陶泽端了碗喂沈丹遐。喝了几口汤,沈丹遐张开小嘴,接住陶泽喂来的一勺银耳,细细地咀嚼后,将银耳全吐了出来,弄脏了衣襟。
  “九妹妹,怎么把银耳吐出来?可是不好吃?”陶泽接过护娇递来的帕子,将沾在她衣襟上的银耳碎渣拭去。
  “这块银耳没煮到,有点硬。”沈丹遐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她为什么把银耳吐出来。沈丹遐从陶泽的腿上滑下来“母亲,我衣裳弄脏,我先回房换身衣裳。”
  陶氏见沈丹遐的衣襟湿了一大片,不疑有他,道:“护娇,陪姑娘回房换衣裳,好生伺候着。”
  护娇应了声是,给陶氏行了礼,和侍琴一起,陪沈丹遐离开了正院小花厅。
 
  ☆、第七十八章 讨管家权
 
  沈丹遐回房迅速地洗了个澡,往身上拍上乳香膏,换上干净的中衣和外裳,重新梳了头发,用薄荷水漱了口,消除了身上的酒味后,返回正院,陶泽父子已经离开了。
  “娘,大表哥过来有什么事吗?”沈丹遐扑进陶氏怀里问道。
  “你大表哥过来,是为了你两个哥哥读书的事。”陶氏弯腰,托着沈丹遐的小屁股,将她抱起来,放在罗汉榻上,“后天你两个哥哥就要去锦城书院上学,他们每一旬放三天假。”
  “那以后我就不能每天都到二哥和三哥了。”沈丹遐噘着嘴道。
  “妹妹乖,别这么不开心,一放假,二哥就会马上回家,陪你玩。”沈柏密安抚她道。
  “三哥也会马上回家的,三哥还会带好吃的回来给你吃。”沈柏寓凑过来讨好地笑道。
  沈丹遐毕竟不是真得小娃娃,被他们稍微一哄,就露出了甜甜的笑靥。沈柏密亲昵地摸摸她的苞苞头,关心地问道:“今天在赏花会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吃了好多新鲜的糕点。”沈丹遐舔舔嘴唇道。
  “妹妹是个小吃货。”沈柏寓取笑她道。
  “我才不是呢。”沈丹遐推开沈柏寓的脸,回眸看着陶氏,“娘,大姐姐这个时辰应该从送春宴回来了吧?”沈丹遐并不真得在意沈丹瑶回没回来,她之所以岔开话题,是怕一不小心说漏嘴,说出自己喝果酒的事来。
  “已经回来了,现在萱姿院和老太太说话呢。”陶氏把沈丹遐搂进怀里,“我们吃些东西,晚一刻钟再过去,不去打扰她们的谈兴。”
  “嗯。”沈丹遐听话地点点头。
  陶氏不愿多事,故意推迟一刻钟过去;周氏不嫌事多,立马就去萱姿院给沈母请安。周氏不等下人通报,直接冲进了东居室,把正说着话的沈母和沈丹瑶骇了一跳。
  周氏马马虎虎、心不在焉地给沈母胡乱行了一礼,对着沈丹瑶嘿嘿地哂笑几声,问道:“大姑娘回来了,大姑娘今天在宴会上见到了哪些名门贵公子啊?”
  不等沈丹瑶回答,周氏接着问道:“大姑娘收到几张礼柬?”姑娘参加送春等宴会,表现的出彩,就会收到公子让主家转送的礼柬。虽然这礼柬并不表示要联姻,但也应了那句俗语,一家有女百家求;姑娘家会比较有面子,而姑娘若是对其中一位公子有意,就会告知家中长辈,由家中长辈出面去暗示男方,表明有结亲的意愿;男方接受到这个暗示,并且愿意联姻,就会请媒人上门来提亲,成就这段婚姻。
  沈丹瑶面染红晕,抿唇笑了笑。
  周氏拍了下大腿,笑道:“我就知道大姑娘有本事,不会让人失望的。大姑娘啊!你得了好姻缘,可别忘了你三妹妹呀!姐妹要帮衬,你吃肉,让你三妹妹也喝口汤。”
  沈母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拍着炕几,大声喝斥道:“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母亲,我又没说错,做甚不让我说话?”周氏满腹委屈地问道。
  沈母目光阴冷地盯了她,道:“大丫头,你先回房换件衣裳歇会再过来。”
  “是,祖母。”沈丹瑶站起来,对沈母福几福,疾步离去。
  孙女走了,沈母也就没必要给周氏留什么颜面了,骂道:“你个蠢货,你说得那是什么混帐话?大丫头吃肉,让三丫头喝汤,怎么着,你是想让三丫头做大丫头的媵妾不成?”
  “母亲,我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周氏心肠再狠,也不至于坑亲生女儿,庶出的另当别论。
  “你不想毁了三丫头的名声,说话时就过过你的脑子,不要信口开河。”沈母没好气地道。
  “哦。”周氏缩着脖子,在沈母脚边的杌子坐下,拿过美人捶给沈母捶腿,“母亲,我这不是为三丫头的婚姻着急嘛,一时失了分寸。”
  “急急急,急什么急?三丫头十三岁还没到呢,要急的是大丫头和二丫头;虽说现在的姑娘大多及笄后才论亲,可是谁家不是已相看好的,单等姑娘及笄,就过六礼的。”沈母重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大嫂这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这要是耽误了大丫头的终身,有她哭得。”
  周氏目光闪了闪,道:“母亲,这事也不能全怪大嫂。”
  沈母诧异地低头看着周氏,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不过听完周氏接下来的话,沈母就知,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的。
  “大嫂当家,旁得先不说,这开门七件事就够她忙的了,何况如今咱们家越发兴旺,三弟妹她们也回京了,这人多事多,她忙得团团转,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也就疏忽了大姑娘的事。母亲,大姑娘就要及笄,接下去就要说亲事,这一大堆的事可有得大嫂忙,我这整天闲着也没事,到是挺愿意帮帮大嫂的。”周氏涎着脸笑道。
  沈母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从林氏手中分管家权,垂下眼皮,往后靠在大引枕上。周氏见沈母不出声,忙喊道:“母亲。”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房去吧,不要留在这里碍我的眼。三丫头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要狗刨树根找骨头,心急火燎瞎忙乎;坏了三丫头的名声,我剥了你的皮!”沈母厉声道。
  “儿媳不敢。”周氏放下美人捶,灰溜溜地离开了萱姿院。
 
  ☆、第七十九章 唇枪舌剑
 
  酉时正,陶氏带着儿女来萱姿院给沈母问安,长房二房的人都已到齐,周氏是一时半刻不挑事,都不舒服的人,扭着胖腰肢,起身道:“三弟妹,你来得可真早,这太阳还没下山呢你就来了!”
  陶氏看也没看周氏,对着沈母屈膝道:“老太太容禀,谢府的赏花会虽不及送春宴那么隆重,九儿年纪也小,但九儿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我就多问了几句,耽误了些时间。问安来迟,请老太太见谅。”
  听话听音,何况陶氏还把送春宴三字咬得那么重。沈母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这个时辰过来正合适,不算来迟。”
  “母亲!”周氏对沈母这样放过陶氏,感到诧异,失声喊道。沈母横了周氏一眼,当年她真不该碍于情面,应允这门亲事的。
  “谢老太太宽容。”陶氏抿唇浅笑道。
  沈母冲着沈丹遐招手道:“九丫头过来。”
  沈丹遐笑着走了过去,被沈母拉住了手,拽着坐在了榻上。
  沈母问道:“九丫头,今天赏花会好玩吗?”
  “好玩。”沈丹遐眉开眼笑地道。
  “都玩了些什么?”沈母好奇地问道。
  “玩了联句,玩了击鼓传花,还听姐姐们讲笑话。”沈丹遐明眸流转,“谢家还把与谢大少爷齐名的三位公子都请来了,评选画作和诗作,还要集结成册出书,书名叫《群芳集》。”
  沈母嘀咕道:“这老太婆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消停,又整出幺蛾子来。”
  沈丹芰的关注点和沈母不同,嗤笑一声道:“徐朗那小子,长得平平无奇,不过粗通文墨,不知怎么就被选为四大公子之一了?就他那样,那配。”
  沈家的人因为沈妧妧,一向瞧不起徐朗,贬低徐朗,但这样睁着眼说瞎话,实在是太过份了。徐朗那样的姿色,若还是平平无奇,那这世上就全是丑八怪了。
  男才女貌,男子的貌是否俊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才学,徐朗的才学,旁得且不说,单去年暮秋时节,他随蔡大师登东郊秋山,尊师命写了一篇立意新颖的《秋山赋》,被众多有学之士推崇,蔡大师更言道:“此文熔写景、抒情、记事、议论为一炉,展现了文赋自由挥洒的韵致,是难得一见的好文。”
  “三姐姐,这种信口雌黄的话在家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千万别说,省得人家误以为我们姐妹们,独学而无友,孤陋而寡闻。”沈丹遐前日恰好学到《礼记》中《学记》这一则,这一句话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她也拽回文。
  沈丹芠脸色微变,脱口而出,“九妹妹这么急着为徐朗说话,可是看上他了。”
  众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去看沈丹芠,有哪个当姐姐的会跟一个五六岁妹妹说这种轻浮的话?陶氏立时就恼了,不过她是长辈,不好直接嘲讽侄女,扭头找上周氏,“二嫂子,常言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二嫂子,你可上点心吧,别落了埋怨还不自知。”陶氏就差直言沈丹芠恨嫁。
  沈丹芠是个燥脾气,听了这话,就要起身与陶氏辩上一辩,却被沈丹蔚按住了手。沈丹芠扭头去看她,被她冰冷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哆嗦,没敢出声。
  “三弟妹,她们姐妹俩不过在说玩笑话,你急什么呀?莫非不是九丫头瞧上的,是你瞧上了?”周氏捂着嘴,咯咯地干笑了几声,“徐家小子比九丫头大了六七岁,年龄也算相当,姑母当婆婆,必不会亏待了九丫头,真是门不错的亲事。”
  沈母听这话说得又不像样了,拍着茶几怒道:“都给我住嘴。”
  周氏和陶氏噤了声,在屏风边探头探脑的婢女赶紧进来禀报,晚饭已摆好。沈母领着孙女们吃晚饭,三位太太坐在旁边伺候着,林氏事不并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坐着;周氏和陶氏在互瞪。
  饮罢饭后茶,出了东居室,陶氏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氏,道:“二嫂子,今儿下午,我娘家侄儿过来与我请安,说我娘家大嫂有门好亲事想说与三姑娘,既然二嫂子不急,那我就把这事推了吧。”言罢,陶氏牵着沈丹遐的小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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