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遐沉吟片刻,道:“花枝草蔓眼中开。”
“联七言?”董篱落蹙眉,她比沈丹遐大三岁,所学也有限。
“这句不好吗?”沈丹遐不安地问道。
“好,这句极好。赏花,不就是拿眼睛瞅,花香用鼻子嗅。”谢惜晴笑,“你们谁接第二句?”
“我来接,晴儿提醒我了,花气祼缊共暖风。”董芳菲斜睨董篱落一眼,刚开始就露怯,还想让别人出丑,不处量力的东西。
“花不能言惟解笑。”
姑娘们说一句,旁边记录的婢女就在纸上写一句。
------题外话------
注:容我偷一次懒,就不注明这些诗句出自那一首诗了。
☆、第七十五章 去观景楼
清烟香燃尽,两刻钟时间到了,联句结束,拿过记录点算后,沈丹遐这一队共联了十七句,沈丹遐说了四句;董篱落那一队,共联了二十一句,是四队里联得最多的,但董篱落只说了三句,以一句之差,输给了沈丹遐。董篱落的脸色阴沉难看,低垂的眼中满是恨意,是她小看了这个小胖妞。
“惜晴,你今日是怎么了?才说了两句,怎么着,可是早上没吃饱,腹内无物?”问话的是和陈茵娘一队,在红榴班上学的莫画屏,“也是,联句不过是戏耍而已,原本就不必过于认真,联得出联不出,也就那么回事,说得多,也不表示才学好。”
听了莫画屏这番话,沈丹遐对江水灵先前说红榴班的姐姐们面和心不和之言,深信不疑了。谢惜晴脸上优雅得体的笑容微僵,恰好这时丫鬟送来了新做的糕点和新沏的热茶。
谢惜晴佯装没听到莫画屏的话,笑笑招呼道:“这是南边送来的岩茶,今儿第一次冲泡,大家尝尝。”
众人皆道:“多谢,有心了。”端起茶杯仔细品尝岩茶。
“此茶未饮,掀盖就闻其香,馥郁似兰馨。”孟蔷笑赞道。
董芳菲接着道:“茶汤橙黄中带着微红,清澈亮丽。”
“入口舌齿清甘,无须吞咽,茶汤已悄然滑入喉咙。”
饮过茶水的姑娘们都对此茶赞不绝口,至于沈丹遐、袁娇月、方明艳几个小的,对茶水兴趣不大,刚送来的香菌芙蓉饼、玉露莲子糕,松子玉带酥,引得她们大快朵颐。
喝了茶,用了几块点心,气氛有所缓和,谢惜晴悬着的心落定,轻吁了口气,笑道:“笔墨纸砚早已备好的,诸位请。”
众姑娘没有推辞,纷纷起身,作画的作画、写诗的写诗,没有放过了这个展才的机会;她们和江水灵的想法差不多,希望得到四大公子的点评。大丰朝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当年赵后,就是凭着一首回文梅花诗和一曲《梅花三弄》,才名远扬,被选定为太子妃的,最终入主中宫,成为皇后娘娘;她们不敢企望有赵后的好运,但也希望因才艺,获得良缘。
“沈九,走啊。”江水灵拽沈丹遐的衣道。
“去哪?”沈丹遐咬着香菌芙蓉饼问道。
“去观景楼呀,让兰花公子鉴赏我的画,先前不是跟你说过的。”江水灵提醒她道。
沈丹遐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没必要过去了,等会晴姐姐会安排人,将画轴和诗作送去观景楼的。”
“我的画只给兰花公子鉴赏。”江水灵说得是明面上的借口,她真正的用意,是要借赵诚之帮她看画之际,与他交谈,好给他留下一个印象。
沈丹遐嘴角币微抽搐,她对他还真是情有独钟啊。
“走啦走啦,我们得抢在她们前面去观景楼。”江水灵硬将她拽起,拖着她走。没走几步,就被人拦住了,拦住她们的是董篱落和袁采月。
袁采月笑盈盈地问道:“两位妹妹这拉拉扯扯的是要去哪?”
“没去哪,就随意走走,看看花。”江水灵撒谎道。
“那我们一起吧。”袁采月挽起了沈丹遐的右手臂,董篱落也挽着江水灵的胳膊。于是两人行变成四人行,后面还跟着她们的八个婢女。在花园里以这种连体婴的模样,转了小半圈后,江水灵见甩不掉董篱落和袁采月,只得往观景楼去。
观景楼外果然有婆子守着,“四位姑娘,现在楼子不能上,请回园子里去玩吧。”
“我们不上去,我们是要找人,你去上面请祥清侯府的大少爷赵诚之出来一下。”江水灵上前一步,塞了个块碎银子给那婆子。
婆子捏着碎银子,脸色缓和,露出了笑意,问道:“奴婢要如何通报,请赵公子出来呢?”
江水灵眼珠子转了转,道:“你就说小九妹,他的小九妹要见他。”
沈丹遐愕然,伸手扯扯她的裙子,道:“哎,水灵,是你找她,你做甚要报我的名号?”
江水灵回头道:“他又不知道我江水灵是谁,但他知道你这个小九妹,报你的名号,他才会出来。沈九,不要那么小气嘛。”
沈丹遐噘嘴,“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
“沈九,一点点小事,别那么计较了。”董篱落打断她的话道。
袁采月笑着催促那个婆子,“快进去通报吧。”沈丹遐一脸无奈,这三人真是的。
婆子把碎银子塞进袖袋里,领命上楼,走到赵诚之面前,行礼道:“赵公子,楼下有姑娘要见您。”
“谁要见我?”赵诚之搁笔问道。
“说是您的小九妹。”婆子道。
“小九妹要见我?”赵诚之有意提高音量,眼睛看向徐朗,一向面无表情徐朗依然面无表情,“你确定小九妹是要见我,而不是徐公子?”
“奴婢确定是要见赵公子,不是要见徐公子。”婆子肯定地道。
“那我就下去见见小九妹。”赵诚之站起身,对徐朗挑了下眉。徐朗神色未变,似乎没听到赵诚之的话,但若离得近,就会发现他的瞳孔在微微收缩。
赵诚之随婆子下了楼,看到门口站着四位姑娘,笑容微敛,片刻又露出一惯的灿烂笑容,抬腿迈出门槛,问道:“小九妹,找赵哥哥何事?”
沈丹遐连忙摆手道:“不是我找你,是江水灵找你,她亲手画了一幅画,要请你鉴赏。”
江水灵感激地看了沈丹遐一眼,屈膝行礼道:“小女江水灵见过赵公子,家父乃户部员外郎江重瑞,不知赵公子可曾听过?”
“江姑娘不必多礼,请起。在下虽不曾与江大人来往,但江大人的大名,在下有所耳闻。”赵诚之眼中精光一闪。户部员外郎是从五品官级,在勋贵满地走的锦都,真是小官;而赵诚之会知道江重瑞,并不是江重瑞为官有什么出众之处,是因为宫里与赵后相争的江贵人。江贵人现在虽然位卑,但万一产下龙裔,晋升是迟早的事,未必不会成为大患。
“小女作画一幅,斗胆恳请赵公子鉴赏。”江水灵双手将画呈上。
“江姑娘客气。”赵诚之接过画。
☆、第七十六章 技高一筹
赵诚之将四人带进了观景楼,一楼摆着几张榉木条几,他将画展开铺在其中一张条几上。虽然是年幼女子之作,但赵诚之并没敷衍了事,仔仔细细看了画,道:“江姑娘,请恕我直言。”
“赵公子请讲。”江水灵唇角带笑地道。
赵诚之措词道:“行笔过于生硬,用墨不均匀,构图失衡,题诗过长,喧宾夺主,留白太少。”
江水灵脸上红晕褪得干净。
沈丹遐不满地盯着赵诚之,用得着批评的这么狠吗?惹哭了江水灵,看他如何收场?
赵诚之俏皮地冲沈丹遐眨了眨左眼,幽深的眸子流转着笑意,蕴含着几分风流;沈丹遐心头一跳,赶紧将目光移开。赵诚之唇角上勾,凝眸看着江水灵,语气温柔地道:“这些问题初学画之人都会遇到,只要勤加练习,必有所成;在下相信假以时日,江姑娘必然可以妙笔生花。”
江水灵在他的目光里,低下了头,轻轻的笑了,羞涩的红晕又染上了她圆润的脸颊,细声细气地问道:“小女一定会好好练画,就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请赵公子指点?”
“江姑娘客气,能欣赏到江姑娘的佳作,是在下的荣幸。”赵诚之彬彬有礼地道。
“小女不在这里打扰赵公子了。”江水灵屈屈膝,“赵公子,我们改天再见。”尽管江水灵一点都不想离开,可是为了不给赵诚之留下轻浮的印象,她不得不请辞。
“好,江姑娘,我们改日再见。”赵诚之微眯了眯眼,“小九妹,我们改日再见。”
沈丹遐没理他,当没听到他说得话,快步往外走,江水灵三人也跟着往外走。到了观景楼外,董篱落和袁采月快步越过走在前面的沈丹遐,转过身盯着她,不约而同地开了口,一个道:“勾三搭四。”一个道:“朝三暮四。”
沈丹遐眸色微冷,这两丫头自己心思不纯,小小年纪就想男人,还敢往她身上泼脏水,真是可恶;当面骂回去,显得她小小年纪懂得太多,又有失礼仪,反到落了下乘。
沈丹遐心念急转,道:“刚才联句,看来两位姐姐都没尽兴,这会子又联起句来了。这两句没听过,董姐姐勾三搭四,是什么意思?袁姐姐朝三暮四,是什么意思?”
董篱落和袁采月看着歪头、一脸天真懵懂样,向她们请教的沈丹遐,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憋屈感。董篱落有亲姐董芳菲护着,性子要娇纵些,一甩帕子,扭身气呼呼地走了,不理会沈丹遐。袁采月素来以笑面孔示人,总是一副温和柔顺的姿态,到不好学董篱落甩手走人,半蹲下,与目光清正的沈丹遐对视,“沈家妹妹,你年纪小,等你长大些,句子的意思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就不要多问。”
“可是董老先生教我们,学问学问,不懂就要问。问了,才能懂理知意。袁姐姐,你不告诉我是什么意思,那我就去问董老先生好了。”沈丹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袁采月脸色微变,声音尖利地道:“沈家妹妹,句子的意思,绝对不可以去问董老先生。”
“为什么不可以问?我就要问。”沈丹遐噘着小嘴道。
袁采月沉吟片刻,道:“你若去问董老先生,董老先生一定会拿戒尺,打你的手心的,你难道不怕吗?”
“怕。”沈丹遐把双手背在身后。
袁采月松了口气,道:“怕,就不要去问,知道吗?”
“知道了,我不问。”沈丹遐没再吓唬她。
“这样就乖了。”袁采月带着维持不住的笑容,起身离去,她不想再与这个蠢蠢的胖妞说话了。
江水灵嗬嗬地笑了两声,走到沈丹遐身边,道:“沈九,你好厉害。”
“什么好厉害?你在说什么?”沈丹遐把懵懂无知装到底。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走吧,我们回园子去。”江水灵挽起沈丹遐胳膊道。
两人带着丫鬟回到长亭,谢惜晴正安排婢女在收画作和诗作,等她们收齐,谢惜晴对孟蔷笑笑道:“有劳蔷表姐了。”
“晴表妹无须这么外道。”孟蔷扯着嘴角笑了笑,带着抱着画作和诗作的婢女,往观景楼去。
一个穿水红上衣湛蓝长裙的婢女走到谢惜晴面前,行礼道:“四姑娘,酒席已备好。”
谢惜晴微微颔首,请众人移步去暖香堂用午宴。一大早就过来赴赏花会,姑娘们已有些饿了,欣然前往。女儿家的宴会,虽不能如男子请歌伎来凑热闹,但同样热闹,可玩的也不少。
行雅令、击鼓传花、抛毽子、猜绣拳……
一时间,暖香堂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笑声朗朗、环佩叮咚。江水灵饮了几杯果酒,小脸红扑扑的,拉着沈丹遐道:“沈九来,我们来划拳。”
“好。”沈丹遐挽起袖子,与她猜绣拳。
两人三啊五的乱喊一通,不过猜了七八回,沈丹遐就连饮五杯酒了,然后又猜错,把第六杯酒一饮而尽,连忙摆手道:“不来了不来了,再喝下去,我会醉的。”这杯子小归小,可积少成多,五六杯下来,她有些扛不住。
护娇忙盛了碗豆芽汤,“姑娘喝几口。”
沈丹遐侧转身子,让护娇喂她喝了两三口,压住上涌的酒意。
这时,谢惜晴见众人用得差不多了,“良辰,让她们进来换席。”
良辰走到门口唤了一声,婢女们进来撤列席,重新送上干净的酒菜茶水和点心。
谢惜晴笑问道:“我们是行雅令,还是击鼓传花说笑话呢?”
众人交头接耳了一番,决定击鼓传花。雅俗共赏,先前已经联句、作画和吟诗了,如今且让她们俗一回。
谢惜晴便命人拿来一枝牡丹绢花过来,让一小丫头在屏后击鼓。鼓声停,花在谁手,饮酒一杯,罚说笑话一个。谢惜晴是主家,先由她起,往左侧传,坐在她左侧的是孟蔷。
------题外话------
昨天忘记说了,以后九点半更新啊。冬天大家多睡睡!
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七十七章 一个笑话
随着鼓点,众人一一接过传来的绢花,嬉笑着传给下首的人,鼓转了一圈,鼓点停止,花在莫画屏手中。
“画屏满腹经纶,可得说一个逗笑给我们听。若是不好笑,得多罚一杯。”谢惜晴没忘莫画屏先前对她的嘲讽,伺机报复回去。
两人这种明里暗里的过招,已有好多次了,莫画屏如何不知道谢惜晴的用意,轻笑一声,道:“我就说个直白些的笑话吧,说太深渊的笑话,腹内空空的人,怕是听不懂。”
此言一出,大伙面色各异,一会就算莫画屏说得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大伙都不能说不好笑了,谁也不想做那个胸无点墨,听不懂所谓深渊笑话的人。
莫画屏喝了口茶水,扬声道:“从前有一个书生带着书童,进京赶考。路上,他的帽子被风吹落在地。书童道:‘少爷少爷,帽子落地了。’书生听了,非常不快,叮嘱书童道:‘以后东西掉在地上,不放说落地,要说及地。’书童不敢不听从主子的话,忙表示知道了,挑起行节,继续上路。书生见他挑得歪斜,说了句,‘要小心地挑。’书童顺口就道:‘少爷放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及地的。’书生听这话,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