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别来无恙——山有嘉卉
时间:2018-09-17 09:06:05

  白大褂松松垮垮的,谁会看得到她里面穿了这么好看的衣服呢,可是朱砂却不这样想,“每天上班穿白大褂之前,还有下班脱了白大褂之后,就会有人看到啊。”
  苏礼铮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好苦笑着挥挥手道:“那就走罢,你不是还想要去看包?”
  这是苏礼铮从小到大第一次陪女孩子这样逛街,从前他谈那个女朋友时还是学生,学生都不怎么富裕,很少会同朱砂这样,看上了什么只要不是太贵都能买下。
  那时做得最多的就是去轧马路,或者骑着自行车在夜风里在白云下穿过街道和胡同,去往一个接一个能够去到的地方。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在货架前停留的朱砂,忽然觉得她这样就很好,尽管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青涩年华,却糅合了女孩的单纯和女人的妩媚。
  这个被父母家人疼爱了将近三十年的小师妹,生于膏粱,也合该养于锦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一直保有如今的气质。
  苏礼铮在心里叹了口气,略略有些忧愁,谁能这样对她呢,不让她操心生活琐碎,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小脾气小缺点,可以理解和支持她的工作。
  他希望她能一生顺遂,不仅仅因为她是师妹。
  朱砂最终选定了一款简单大方的米色包包,心满意足的决定结束这次逛街之行。
  苏礼铮笑着吁了口气,“可算能走了,不然我腿都要断喽。”
  “以后等你有了女朋友,慢慢就习惯啦。”朱砂笑得眯起了眼,很明显这次花钱花得很舒坦。
  苏礼铮笑着睨了她一眼,“谢谢你提前帮我适应啊。”
  “不用谢不用谢,咱俩谁跟谁。”朱砂有些腼腆的摆了摆手,仿佛听不出他说的是反话。
  苏礼铮听得哭笑不得,想反驳,又不知怎样说才最好,只好横了她一眼,又顺手接过了她手里的购物袋挂在自己手里。
  回到盛和堂所在的那条街,已经很晚了,路上一个行人也无,连经过的车也只有他们一辆,只有明亮的橘黄色路灯光照在地面上,以及偶尔听闻的一两声犬吠。
  按照朱砂的要求,苏礼铮在盛和堂对面将她放下,自己继续将车开去放好。
  朱砂过了马路,本想先进去,却发现出门前竟忘了带钥匙,只好站在大门口处等。
  过了一会儿苏礼铮还没有来,安静的空气让她渐渐想到看过的一些不好的社会新闻,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直到她看见苏礼铮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寒风裹挟着明月向她扑过来,过往二十多年的月光仿佛没有哪一天能及得上今晚清亮,她只需要看着他,就觉得心里安稳了下来。
  “苏礼铮,你快点,我没带钥匙。”她冲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句,然后听见不知哪家养的狗又叫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妹(生气):你就是个木头!
  苏师兄(茫然):啊?
  小师妹(生气):啊什么啊……
  苏师兄(茫然):哦。
  小师妹:………
 
 
第46章 
  苏礼铮大年初一回去给祖父上了香, 原想在家住两天,可还没来得及同师娘霍女士讲,就又被她叫了过去, 说朱砂非要去从国外回来的朋友那里拿东西。
  这不过是朱砂不想待在家里想而找的一个出门晃荡的理由罢了, 偏她又不肯一个人出去,于是讲将苏礼铮诓了回来。
  她倒是记得苏礼铮回去的理由是什么, 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要不你……还是回去?”
  “我来都来了。”苏礼铮无奈的看她一眼,想了想出门前已经快燃完的香,以及刚刚打扫干净的客厅,还是决定跟她在外面晃一下。
  这一晃,他就在盛和堂待了将近整个春节假期, 期间年初三跟着一起去朱家亲戚家吃了寿酒,初四值了班,初五陪朱砂去相亲却自己同人家聊得欢快, 回头一想,颇觉得好笑。
  但无论如何,在过去的一年里,与朱砂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了初初认识的那几年,使他觉得这个年比以往都要快活一些。
  玩过吃过, 假期算是充实,眼看着就要到初六了, 苏礼铮决定好好休息一下, 以便届时更好的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如果不是他的母亲江宁真再次出现,也许真的就是个完美无缺的假期了。
  大年初六的早上, 苏礼铮正在楼上客厅同朱砂一起整理朱昭平留下的那些笔记,忽然就见师娘上了来。
  霍女士的目光含着关切,语气却严肃,“阿铮,你妈妈来了。”
  苏礼铮顿时一愣,连话都忘记说了,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霍女士,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江宁真离开他时的那一碗鸡丝粥。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碗粥的味道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青瓷小碗。
  和霍女士爱用的甜白瓷碗具不一样,所以就算都是鸡丝粥,味道也该是不一样的。
  朱砂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江宁真时的场景,也记得她仿佛对苏礼铮在国内从医颇有微词,因此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个与苏礼铮有着血缘关系的女人。
  “下楼去见她一面罢,到底远道回来一趟不容易。”霍女士走过来拉他的手,柔声的劝道。
  苏礼铮任由她拉着自己走,感受到她干燥温暖的手掌里因为长年的操持家务而生出的茧子,他低下头,看见那双手皮肤已经松弛,也已经长了老年斑好多年。
  这是属于一个母亲的手,在他还需要在作文本里写“我的母亲”这样的题目时,他总是假装这就是他母亲。
  朱砂永远不知道,他有多羡慕她,因为她从不必在这件事上撒谎。
  客厅里很安静,所有人对江宁真这位突然到来的客人都感到诧异,也感到拘束,似是不知该怎么和她寒暄才不会出错。
  苏礼铮抿着唇向她点点头,说了声:“……您喝茶。”
  他低头斟茶,朱明堂和朱南星早就将孩子们都赶回了房,客厅里只剩下朱南夫妇和苏礼铮母子,还有非要躲在楼梯上趴着往下看的朱砂。
  “江女士,请。”苏礼铮将茶杯推到江宁真跟前,朱南就伸了手客气的示意了一句。
  江宁真端起茶杯,却并没有喝,而是望着苏礼铮道:“礼铮,昨天我见了你爸爸。”
  苏礼铮点点头,“年初一的时候我已经同他见过面了。”
  大年初一苏礼铮去了苏照明的住处吃饭,这是他们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见面之一将那一点微薄的父子之情维系在饭桌上。
  吃饭时苏照明提了一句:“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妈妈来H城演出了。”
  “是,之前她去医院找过我。”苏礼铮点点头平淡的回答道。
  关于江宁真,他们从头到尾就只在这一句话的来回里提及,苏礼铮并没有告诉苏照明她去找自己时说了什么,仿佛已经不记得了似的。
  他们各自的生活都很安定,江宁真出现与否,要做什么,其实对他们而言早就已经不重要。
  “我同他说,希望你能到美国去发展,那里的环境更加好,待遇也更加优越,他同意了。”江宁真几乎是开门见山,连寒暄的话都没有多说两句,立即就提出了这样的事来。
  朱南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头,将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和满目担忧的妻子一起看着眼前因为这一句话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的母子俩。
  朱砂躲在楼梯上看着下边的动静,此时忍不住咂了咂嘴,又想起当初江宁真的话,“……在国内当医生有什么好……”
  忍不住就有些唏嘘,也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对苏礼铮这么执着起来,要真是这么爱他,怎么要不回来呢?
  苏礼铮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身子,在圈椅里换了个坐姿,然后回望些江宁真,语气平淡到近似于冷漠。
  “他同意不算数,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三岁多,不需要你们再来告诉我要做什么怎么做。”他有些嘲讽的笑了笑,“现在才想做这些事,不觉得太迟了么。”
  江宁真一时滞住,半晌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声倒了句:“对不住,很多年了,我都想和你说一声对不住。”
  她的语气柔和真诚,目光慈爱,仿佛在看一个撒娇的受了委屈的孩子。
  然而苏礼铮却只觉得亡刺在背,他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涩意,“我收下这句话,但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安排要走的路了,我对我的工作很满意也很喜欢,它带给了我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不是出国能带来的。”
  顿了顿,他眨眨眼睛,似是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我会结婚生子,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到时候……欢迎你回来吃酒。”
  江宁真定定的看着他,很久之后才又问了句:“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不用了,现在就很好。”苏礼铮抿了抿唇,摇着头语气坚定的道。
  “……那、好罢。”江宁真回答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是一声叹息,里面藏着万般的失落与无奈。
  霍女士替她又斟了茶,心里既心酸又高兴。
  心酸是她站在同为母亲立场上想,关心被自己的孩子拒绝,于母亲而言,不是一件能够开心的事,但她却又高兴,毕竟苏礼铮在她跟前这么多年,她是真怕他刚才就答应了江宁真要他出国的建议。
  同她一样想法的还有突然觉得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又折返上楼的朱砂,她比霍女士还多了一点庆幸,亏得他没去,要真的出了国,她找人就更费劲了。
  江宁真喝了口茶水,努力将唇齿间的苦涩咽下去,然后笑着对朱南和霍女士道:“这些年麻烦你们照顾礼铮了,真是多谢。”
  “不要紧的,阿铮特别出息,从小就很懂事……”霍女士提起苏礼铮小时候的事眉开眼笑的,像是在夸自己家的孩子,却忘了对面坐的是孩子的亲妈。
  这听起来有些像炫耀,但江宁真知道她是无心,虽然有些难过,却也十分感激她的真心。
  若是没有他们,苏礼铮从前的日子怕是更加难捱,苏照明从来就不是个能指望得上的人。
  他太过自傲,又自诩有文人骨气,连对自己父亲低头都不肯,这一点令江宁真尤其不齿,毕竟说是断绝父子关系,但又没有做法律公证,谁还能阻拦你去尽孝不成。
  苏礼铮就这样一直坐在一旁,听霍女士同江宁真讲起自己小时候的很多事,有些他还记得,有些却也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放心,我会催阿铮早点结婚的,我还讲要帮他带小孩呢。”霍女士乐呵呵的,笑得鱼尾纹皱成了一团。
  江宁真笑了笑,向她道谢,然后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要走,临走前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和我走么?”
  苏礼铮勾了勾唇角,摇着头道:“不了,在这里习惯了。”
  习惯了这座城,习惯了这间屋,习惯了这些人,他放不下,也没有打算想要放下。
  江宁真无奈的走了,霍女士伸长了脖子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回过头笑着拍拍苏礼铮的背,“今晚给你做牛肉馅饼吃!”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走了,朱南笑着问了他一句:“不后悔?”
  苏礼铮低了低眼,摇摇头,“不后悔。”
  “那行罢。”朱南背着手往药堂的配药室里走,边走边道,“既然这样,好好用功啊,不然不给饭吃。”
  苏礼铮终于笑了笑,点着头应了声是,然后才抬脚往楼上去。
  他上了楼,朱砂正坐在地板上看笔记,见他上来,仰着头问他:“你妈妈走了?”
  苏礼铮嗯了声,她就又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她的建议么,说实话,在国外医生的社会地位的确比国内要高很多。”
  这个很应该归属为社会精英的阶层,在现阶段的国内,只拿着卖白菜的钱,却操着卖血的心,硬生生就变成了苦哈哈的民工。
  “……你想我去?”苏礼铮蹲了下来,望着她的眼睛反问了句。
  朱砂的目光一闪,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视线,嘟囔道:“我哪里有说这样的话……”
  然后她又转回脸来,理直气壮的道:“其实不去也挺好的,省得我下次车又坏了没车坐。”
  苏礼铮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了声:“说的也是。”
  他拿起先前自己看的那本笔记,才刚打开,就听见朱砂叹了口气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吧,你妈妈这样……有点……”
  她停了下来,仿佛是又想了想,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有点像马后炮,要是她要些回来找你,说不定你就跟着走了。”
  苏礼铮愣了愣,眼睛有些发热,良久才叹了口气点头道:“也许就是这样,有很多年,我经常会幻想她突然留回来找我了,可是一直都没有,直到我再也没想过这种事。”
  “那个时候我看着师娘要拿棍子揍你,心里觉得很羡慕,因为你是有妈妈的。”苏礼铮眯了眯眼,转头去看窗外飘过的云。
  朱砂有片刻的惊讶,不由得脱口而出道:“她也可以是你的妈妈呀。”
  苏礼铮在她赧然的目光里回过头,内心的感觉同他的眼神一样复杂,有些话在心里翻滚来翻滚去,却终究不敢说出口,生怕说了就无法挽回。
  于是只好盯住她看了片刻,却只看见她眼里的紧张与欲盖弥彰,他心里忽的一软,轻声道:“我一直都当她是我妈妈的。”
  朱砂听了他这话就抿了抿唇,眼睑垂了下来,手里翻动着笔记本的纸张,她没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只在心里腹诽,他明明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不是这个的。
  她低着眼,没去看苏礼铮,可他却在看她,见到她不自知的撅起嘴,忍不住就无声的弯起了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妹(眨眼):咦我刚才说了什么……
  苏师兄(微笑):你说跟我去民政局。
  小师妹(生气):根本就不是!
  苏师兄(微笑):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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