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公安机关也请了专业技术人员检查了你的电脑,你的博客并没有被黑客攻击或是中病毒的迹象。这是公安局出具的技术鉴定书。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
面对公诉人的一步步逼问,他头痛欲裂,只知道摇头:“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心不住往泥潭下沉,越陷越深。那颗红色的心子终于看不见本来的颜色,它浑身爬满了灰黑色的厚重的淤泥,还在费力的跳动着,但已开始散发出了陈腐的恶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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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文有点不一样,男主复仇言情文,这种题材看过吗?亲。
第2章 囹圄(2)
“我是受害人李明的代理律师,代理权限为全权代理。李明先生因出国公干而无法到庭起诉,他已委托我代他出庭提出诉讼请求。我的委托人李明是本案最大的受害人,涉及金额人民币250万元。”
“事件的经过是这样的:2010年9月中旬,同其他受害人一样,被告裴振亨通过QQ与我的委托人李明先生私聊。他声称其可以帮忙炒股,亏损完全由他承担,盈利则提成30%,包赚不赔……”
“你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认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我?!”
“OK,OK,我不提你的名字可以了吗?”
律师举高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投降状,脸上刻意装出来的苦笑看得他恨不能冲过去一拳将其打得稀巴烂。
“被告人在金融圈中是很有名气的人物,开了家投资公司,正在做私募股权投资基金。我的委托人曾向圈内人打听,被告管理的基金规模上亿。且他还上过电视,做过访谈……因这些种种因素,使得李明先生对其十分信任,根本不会想到被告会为了贪他的两百多万而自毁长城。”
“于是,在尚未签合同的情况下,李明先生便干脆爽快的将炒股所需的股本金250万元打入了被告的个人银行账户里,让其帮忙操盘买卖股票,约定半个月结算一次提成费。哪里想到,一周之后就爆发了被告人间蒸发的消息。”
“本人已向法庭出示了我的委托人给被告划款的银行转账支票,单据上确切的注明了款项用途为‘股本金'三个字。同时,一并附上被告通过QQ骗取李明先生钱财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的委托人提出的诉讼请求是:希望法院判决被告返还他的股本金,并加算同期人民银行贷款利息。”
审判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他,“被告,你对受害人代理律师陈述的内容是否有异议?”
法官其实很不想再问这句话了,因为被告只会有一种回答。
果不其然。
“法官,我已经说过了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狠狠揉了揉僵硬的脸颊,分外无力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李明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给我打款两百多万。那250万元是我的客户划给我的,我们签了投资理财合同!”
他的辩护律师第六次朝他暗使眼色。
他视而不见。
律师唯有连连摇头叹气。
他何尝不懂律师的意思?
可笑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没有做过那些事情,要他坦白什么啊?稀里糊涂的担下他们指控的罪责吗?凭什么要他认罪?荒谬!
他一个有头有脸有地位的社会精英,硕士毕业的高材生,学校的荣誉,家里人的骄傲,哪里承受得了诈骗犯这样伴随一生的耻辱?!
……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一个胖子笑嘻嘻的走进法庭。
“证人,请向法庭陈述你的姓名、年龄、出生年月日、工作单位、职务和家庭住址。”
他紧张万分的紧紧盯着那个胖子。
他的私人客户好些是介绍来的,一个介绍一个,但并非每份合同都是他亲自出面负责签订。他的事业能够做得风生水起,完全靠着他在业内良好的信誉和口碑支撑。
信誉和口碑这种东西,无形价值不可估量,但要是反噬起来,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挽不了尊。
对方却并未看他。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邓鑫,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公诉人问:“证人,被告人裴振亨声称自己收到的250万元乃是你的投资款,属于为客户正当理财的投资资金。请问被告所述是否属实?你能否提供投资款的划款证明以及相应的投资合同?”
“报告领导,我的确是到梧桐投资公司去签过一份投资合同。他们公司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嘛,我查过的,属于合法经营。而且裴振亨还上过电视,我觉得他好像挺靠谱的,所以我就打算将自己的闲钱交给他帮我钱生钱,蛋生蛋,这可比存银行定期强啊。”
说到这里,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才支支吾吾道:“可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还没有划款吶。只因为我老婆发现了我藏了私房钱,吵着闹着要我如数上交,所以我根本就还没有履行合同。他说的那250万元的投资款,并不是我的。”
“就是说被告收到的250万元并不是你预备交由被告投资理财的250万元?证人,你确认吗?”公诉人追问道。
“确认啊,我真的还没付款啊!也幸好钱还没给他,要不然我的钱不也被姓裴的挥霍一空?不过我签了合同的,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盖了公章,这可是有法律效力的。我听说其他受害人连合同都没签,就只有个QQ聊天记录和银行的付款证明。法官大人,他们的钱还能要得回去吗?”
法官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转过脸去问另一边:“辩护律师,请问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律师叹了口气,“没有。”
这个事情之前就已经从公诉人那里看过证据了,只有他的委托人不相信,非得要求将证人请到法庭上来亲口说给他听。
“证人你可以下去了。”
“哦哦,法官大人,需要我作证随时通知哈。嘿嘿,我这个人一向热心热肠。”
“你撒谎!撒谎!”他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厉吼出声。
证人惊了下,收起了嬉皮笑脸,快步往庭外走。
眼见着胖子就要退出法庭了,他想也未想,随即双手往栏杆上一撑,再跟着一跃而起!
一八三的个子自然有一双大长腿,外加平时经常去搞攀岩、驴行等户外活动,于是他的身体很敏捷的攀出了围栏,目的明显地朝过道上的证人扑了过去,惊得庭中一片惊呼声起。
被告之前一直只是吼得凶,言辞和情绪比较激烈,但并未作出其他异样的举动。此刻他出人意表的行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身后的法警也愣怔了片刻,随即迅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拖住了他。
他疯狂挣扎,“我没有诈骗!你们都在撒谎,还合起伙来诬陷我!”
他扭动得太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能来个饿虎扑食,证人吓得往角落里不断缩去,他便也跟着往那个角落继续艰难的挪动陷入桎梏里的身躯。
就差一只胳膊的距离了,他于是伸长了手臂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证人。
胖子吓得哭丧起了脸开始哇哇大叫。
见状,一名法警忍无可忍,抬脚就朝他的腿窝子里狠狠一踢!
他顿时痛得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终于被制服。
证人因此逃过一劫,白着一张胖脸快速跑出了法庭。
他动弹不得,但不死心,死命抻着脖子,仍旧像头发怒的狮子般冲着大门口声声嘶吼:“你不准跑!你还我清白!还我清白啊!”
旁听席上有人压抑的哭出了声。
他忽的就哑了音,浑身力气骤然一泻,然后机械的扭动脖子。
嘎吱、嘎吱。
他转头看去,找到了那个哭泣的人。
是母亲。
陪在她左右两边的是大姐和弟弟,都望着他频频抹泪。
母亲端木华捂着嘴,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含泪说:“振亨,你就认了吧!认了,法官就会少判你几年。我和你爸爸还有姐姐弟弟再想法子凑钱将所有的债都还给他们,那样又会少判你好几年了!”
律师也是这么给他交代的,说是公安机关搜集到的证人证言和证据没有漏洞可钻,唯有老老实实认罪,法官和审判员或许会看在他有悔罪表现的份儿上,好得个从轻发落。
连自己的家人都认为他骗人钱财用来过奢侈的生活……
“不!”他圆睁双目,坚定的摇头,“妈,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承认?法律到底还有没有公正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还有媒体的记者,他多喊几声冤,一定会有人听进去他的话,为他主持公道的!
这么一想,疲惫不堪的他陡然又来了精神,“我是冤枉的,请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听席上的人嘶吼。
如果叩谢可以让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几乎就要在木围栏里望众人跪下去。
只是多年来的自矜让他还心怀一点羞耻感,内心于是焦灼的挣扎着。
“肃静!被告请肃静!”法官一下下敲击着法槌招呼他,耐心快要用尽,“光喊冤没有任何意义!”
辩护律师适时道:“审判长,我的委托人情绪十分不稳定,可能精神方面存在问题。我申请为他做精神病鉴定,希望此案能择日再审。”
此话引来嘘声一片。
法官冷冷道:“被告胡搅蛮缠不等于精神错乱,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本院不予采纳!”
旁听席上当即有人为审判长的拒绝鼓掌叫好。
他心如死灰。
第3章 囹圄(3)
“法庭辩论终结。被告人,你现在可以就本案的事实、证据、罪行有无及轻重,对犯罪的认识以及对定罪量刑方面的要求作简要的发言。”
“我没罪,我没有诈骗他人!”一听法官那话,心力交瘁的被告浑身一震,顿时凄厉叫道:“我要求法庭当庭释放我!”
法官意味不明的睃了他一眼,“现在休庭,待合议庭进行评议后,此案当庭宣判。”
法槌轻敲后,审判员们起身随着审判长离开了法庭。
留在庭中的人当即迫不及待的议论开来。
嘤嘤嗡嗡的声音喧嚣而嘈杂,就响在周遭,声浪一浪高过一浪,越发肆无忌惮,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满屋子在萦绕。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法官们仍旧没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他便回忆了一下他二十七年的人生,忙碌而充实,高调又自信,一路走来浑身闪着耀眼的光芒,像个自动发光体,围在他身边的人尽皆黯然失色。
啪!
“肃静!”
讨论得太热烈了,谁也没注意到法官们已经回到了主席台上,所以喧嚣声犹在。
法官大怒,高高举起法槌用力一敲:啪!
下一声:哒!
一道滞重的破裂声夹在那惊堂木敦实有力的声响中。
法槌终于被敲断了……
圆柱形的槌头飞出审判席,直直向他砸来。
他正满脑子纷纷乱乱的思绪,无暇他顾,所以愣愣的看着它飞近。
嘭!
槌头最终抛物线往下砸在了木栏杆上,就在他戴着镣铐的手边,都是夯实的实木制品,两厢撞击便发出了巨大的震颤声。
他的身体因此不可控制的、触电一般的倏地一抖。
但没完,之后他就一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就像是冬日的梧桐,陡然间被人狠狠一脚踹在树干上。高大的躯干剧烈摇晃,树上已经凋零的黄叶于是扑簌簌争先恐后的往下掉,不落个精光不会完事儿!
槌头被阻隔了去路不甘不愿的掉落在地,大理石地板砖上咣当咣当滚了两圈儿后,它最后安分的停在了一名摄影师脚下。
所有人瞧着这诡谲而滑稽的一幕都愣住了,整个法庭于是瞬间安静,很好。
但是又太安静了。
像是一切都在顷刻间被冻住,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他快要窒息,喘不过气,十指不自觉收拢,紧紧蜷成瑟瑟发抖的穿山甲。许久未修剪的长指甲因此抠在木栏杆上,发出一串暴躁刺耳的沉闷尖叫,盖过了镣铐的金属摩擦声。
身侧的法警因此斜睨了他一眼,目中含着戒备。
审判长的声音再度响起,“肃静!”
没了惊堂木可拍,他干喊着。
敲断了法槌,法官仍旧气定神闲,想来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发生了。
然后他大声说:“经过之前的法庭调查和法庭辩论,本法庭对被告裴振亨涉嫌欺诈罪的开庭审理已经完毕。此案经合议庭评议,已经做出判决,现在进行宣判。”
侧旁的书记员立刻叫道:“全体起立!”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审判长那话是什么意思时,短暂的愣神之后,那些苍蝇再次迫不及待的在周边飞舞,哳哑的噪音又起。
“要判了要判了,快猜猜他会坐多少年牢?”
“这种社会渣滓,害得多少人数年积蓄泡了汤?又毁了多少个家庭?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对,垃圾!”
……
他木然的缓缓抬头看去。
空旷的法庭正中央,眼前是金色庄严的法徽,刺目的鲜红色表面浮着一只华表铸成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挑着砝码,不偏不倚,代表着公平与公正。
公正吗?
明明他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就无人为他主持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