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谋不轨——波澜壮阔
时间:2018-09-17 09:29:01

  ……
  每到有人出狱,必定有服刑人员趴在铁丝网后面目送其离开,满眼羡慕和嫉妒那些已经站在铁笼子外面的人,也充满了期待,还有少数的落寞与绝望,心思各异。
  裴振亨相信,这种时候对看客而言,绝大多数是一种心灵的煎熬,别看有人面上满不在乎,那也只能是他们伪装得好。
  出去的人往往会朝众人挥一挥手,管他认识不认识的,即使曾经发生过矛盾脸红脖子粗的,此时也会大度的一笑泯恩仇,原因无他,出狱的那个人肯定是胜利者了。反正总之,都会一脸笑意和善意的嘱咐大家:“同志们,好好改造,听党和监狱领导的话,争取早点出来重新做人啊!”
  接受众人注目礼的这一刻,他们定然很嘚瑟吧,内心里会否会这么想一想:日后再也不进这鬼地方了?
  ……
  杨小武的亲朋天蒙蒙亮便来迎他回家的场景实在感人,狱友们热热闹闹的欢送场景也十分会迷惑人,让裴振亨差点就要忘了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
  是呢,这里是监狱,桐乡监狱。
  桐乡监狱占地三百余亩,可以关押犯人近七百人。它位于燕城市郊的一个乡镇上,距离市区约有六七十公里。从市中心开车至此接近两个小时,因为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还有一截机耕道,所以车根本开不快。
  同其他地方的监狱一样,桐乡监狱的最外围也是由一圈密密匝匝的带电刺绳护栏网包围着。内围则是高大厚实的围墙,墙高五米,墙头还扎着一簇簇绑着铁蒺藜的带电铁丝网,整个围墙加铁丝网能高达到七八米。
  这么高,所以怎么爬墙?
  不仅如此,墙内墙外还密实的竖着一圈儿倒插的竹刺,根根削得尖锐无比。
  监区内则有配枪岗哨,几十米一岗,武警长年驻守。他们身上操着的都是真枪实弹,见到越狱者可直接开枪。此外,不时还有手持电~警棍的狱警在四处巡逻。
  人进出监狱大门都是挨个搜身,来往的车辆也是从驾驶舱到车子底部都要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大门口一道岗,中间一道岗,进去监区以后还有一道岗,手续繁琐而严密。
  无落脚点的高墙,带电的铁丝网,竖起的倒刺能让活物非死即伤,一道道关卡,各种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实在是固若金汤。
  此外还有,高高的哨塔上有武警全天候居高临下的俯视整座监狱。除了肉眼监视外,这座牢笼里还潜藏着无数的监控摄像头,一切都在狱警的眼皮子底下,服刑人员可谓插翅也难逃!
  身边已不知何时变得静悄悄的了。
  一片指甲盖大小的雪花无声飘落在睫毛上,眼帘处骤然沁凉的感觉令裴振亨恍然回神,他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狱友们早就已经回去补眠了,窦兴国也不知何时走了,就只剩了他一个还在那掉漆的铁栏杆上趴着。
  他抬头望天看去。
  黑云压城,天色越发昏沉。
  此时此刻,监狱那栋最高楼的房顶上,五六只探照灯往外斜探出它们冷硬的身子,浓墨一般黑漆漆的灯罩里发射出几束惨白的冷光。
  光束机械的朝着全场悄无声息的晃来晃去,将这座监狱里的所有死角照得明明灭灭。
  灯光打过之处犹如白昼,而明与暗的光影变换的这点间隔时间很少。所以,该不会有人能跟电影里演的那样,有本事从这里逃出生天。
  唔,他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到出逃、越狱这种事情。
  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裴振亨摇头失笑,无声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就抄着手幽幽的望着那道紧闭的监狱大门,思绪再度飘远。
  他的行为早就已经引得不远处的一名狱警将他狐疑的看了好几眼,眼瞧着天上已经飘雪,便大声道:“下雪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年轻人,莫要想东想西的!”
  年轻人?我不年轻了。
  服刑人员都要剃光脑袋,此刻光线昏暗,看不出他什么年纪。估计是瞧他身材挺拔,便以为他还年轻吧。
  不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就男人而言,他正盛开,也还算是年轻的。只是一颗心已经布满褶子,它大步向前的走在了外貌变化的前面。
  裴振亨翘起嘴角,再度自嘲的笑了笑。
  那名狱警喊了一嗓子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走,还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中的电~警棍,这令裴振亨愈加好笑。
  一个月后就要出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越狱呢?
  他暗自抽了抽嘴角,下一刻他一抬头,朝着那名狱警老实巴交的笑道:“这就回,您辛苦了。”
  顶着那名狱警如芒在背的目光,裴振亨神色自若的走回了自己的监舍,并回身再度冲那人一笑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后面,他无声无息的站在铁窗前望着外面的操场。
  那名狱警见裴振亨进了监舍后,又等了两分钟,未见异样的动静,这才放心的离开,往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他无声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自己的床铺。
  这是个十二人的监舍,六张床,上下铺,他睡在下铺。
  平时服刑人员都起得很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出工,一整天的生活都被监狱里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偷不得一点懒,吃饭洗漱像打仗,也因此每个周末都是大家的哈皮时间。所以此刻,全监舍的人都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他经过一张张熟睡的脸庞,有十几二十岁的,有五六十岁的,有满脸横肉的,有憨厚老实相的,有儒雅白净的,有面有狞疤的……
  监舍里不熄灯,所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
  裴振亨刚想在自己的床铺躺下来,却听到头上传来了隐隐的啜泣声。
  他的上铺是新收监进来的犯人。
  监舍里就这样,有人离开了,又有新的服刑人员来填补空白。
  新来的狱友是个三十多岁的庄稼汉子,据说是失手将村中一个恶霸推到堰塘里淹死了,判了十年。他来了三天了还是哭,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给每个人讲他是在声张正义,为什么好人打死了坏人,造福了一村子乡亲却还要坐牢?他不懂,觉得好冤,无法接受事实。
  这会儿这名狱友不是在梦中哭,就一定又是在偷偷的哭泣。
  这世上有太多说不清楚的事情了,哭与喊冤都不能解决问题,他早已经经历过。
  压抑的哭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这令裴振亨心浮气躁。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入狱那会儿他也经常偷偷流泪,躲在被窝里,钻进厕所里,无声的压抑的哭泣。
  强行克制自己情绪的结果就是,他差点自己将自己折磨疯掉。
  直到后来大姐来看他,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突然就找到了要坚强的继续活下去的目标。
  这种事情劝解不了,唯有自己走出自己划定的牢笼。
  裴振亨便去了厕所,关上灯,静静的坐在马桶上。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来,划一根火柴将劣质香烟点着,狠吸了好大一口,这才终于回到了现实里。
  桐乡监狱里面是禁酒不禁烟,禁牌不禁棋。
  他原来是不抽烟的,坐牢之后才开始学会抽。
  抽烟是种精神享受,人在监狱里空虚莫名,唯有抽烟纾解,否则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疯死,要么老死。
  老死,对,入狱后人会沧桑得很快。
  这八年,他已经见过好多人,坐一年牢,便仿佛老了五六岁的样子。
  真是时间如梭,白驹过隙啊。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牢八年了。
  八年,抗日战争都胜利了,自然,他也快要渡劫成功了。
  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他算得分毫不差。
  他一向是个爱做计划的人,以前又常常跟数字打交道,精打细算已是本能。预先计划好,做事情才能有条不紊,结果也才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原本十五年的刑狱,如今减到八年。不错,这正是他八年筹谋,拼命努力的结果。
  在经历了最初痛苦的过渡期后,在他差点迷失自我之时,他有了活下去的目标,脑子于是也渐渐冷静下来。然后,他熟读减刑相关的法律条文,并照着付诸实践。就这么着,这里减一点,那里减一点,十五年的牢狱,最终减成了八年。
  出狱的日子愈加临近,他的内心越发紧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啊,就仿若他第一次跟女人上床时,那紧张而期待的心情。
  期待呵。
  期待的不是出狱,而是出狱后他要去揪出真正的罪犯!
  叼在嘴里的劣质香烟,随着他吞云吐雾之间,那烟头处的点点红色火光在黑暗中一明一灭。这火有个说法,这叫做---星星之火。
  然则你千万别小看它哦。有句至理名言说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他愉悦的、无声的笑了。
  忽然想,未来的日子会不会是一段酣畅淋漓的高潮呢?
  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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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满,名好的女子,满好,最近一个月加班加得快要吐血。
  QQ上面,她已经将自己的个性签名改成了:燕城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补底稿。
 
 
第6章 入世(1)
  这里是燕城市北部新区金融CBD的一隅,共有七个街区。
  靠近市政主干道的前五个街区尽是耸立的高端写字楼,楼层都在25层以上。所有大楼的外观清一色干挂灰黑色玻璃幕墙,有阳光的天气,写字楼在太阳下一水儿熠熠生辉,夺目而耀眼。
  它们是CBD的门脸儿。
  在这些写字楼里办公的都是有钱人家,比如各大商业银行、房地产公司、保险公司、航空公司等。
  而后两个街区则远离主干道,背靠内环高速。街区里的建筑同样也都是写字楼,但均为六七层的小高层。没有玻璃幕墙,外观并不出彩,且掩映在人行道两侧枝繁叶茂的木樨、玉兰、香樟等景观树的华盖下。
  你要说在这些楼里办公的单位没钱吗?NO!
  这边办公的企业大多都是豪气的直接买下一整栋楼自己独享。最穷的单位,人家也至少会买下半栋楼。于是,每栋楼的入楼口处正好可以左右两边各自悬挂一块公司招牌。
  说到公司招牌这事儿,前后街区各有宣传特色。
  前五个街区,公司名称在大楼外面是看不见的。得进入一楼大厅里去找,要么是在前台电子显示牌上,要么就是在电梯门口处。排排坐一般,列着各楼层办公的公司名称,同玻璃幕墙一样的高大上。
  后两个街区则非常实在,皆是直接将印着单位名称的木匾竖挂在入楼口。竖匾为清一色的白底黑字,质朴而端方,很有国家机关的特色。
  而这些单位,一看名称就能让人肃然起敬。为什么呢?因为在此办公的都是诸如设计院、出版集团、资产评估公司、律师事务所和会计师事务所等这种单位。
  前五个街区和后两个街区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但又奇异的和谐共处于寸土寸金的金融CBD,没有谁会看不起谁,因为大家都是有钱人。
  如果说前五个街区的写字楼堪称高调豪奢的公主,那么后两个街区的办公楼就是含蓄低调的小家碧玉了。
  CBD写字楼林立,白天倒是很热闹,但一到傍晚下班时间一过,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寂寞无声的空城。
  入夜后,更加安静。
  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柔和晕黄的光,只照得见一小片区域。而在绿化面积很高的后两个街区,街道的光线更加昏暗。若是独自一人行于此处,你会忍不住后脊发凉,因为太安静了,还总觉得那些摇曳的绿植里黑影幢幢。
  此时此刻,第七街区的一栋写字楼里,犹有微弱的煞白灯光从六楼的玻璃窗里透出来。
  “满好,走了!都快要到十一点了!”审计六部的员工白卓尔揉了揉腰杆,然后站起身来,仰起秀美的脖子朝审计四部大喊。
  是晚上的十一点,不是白天的十一点。
  “好,马上,等我一分钟!”
  满好头也不抬的答应了一声,目光还盯着笔记本电脑,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健步如飞。
  君行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范围广阔,涵盖审计、资产评估、工程造价咨询、税务筹划和税务代理等。员工多,所以,事务所的合伙人也很壕的买下了一整栋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其中六楼为审计业务部,共有六个部门,全在一层楼里集体办公。
  君行因为拥有证券服务业资格,而上市公司得赶在次年四月份之前将经审计的年度财务报告对外公告出去,所以每年春节前后都是审计部最繁忙的时候,也因此,这段时间审计部门的员工加班乃是家常便饭。
  事务所留不住男孩子,女孩儿居多,一直阴盛阳衰。女孩儿们在会计行里工作久了后,一个个都将自己活成了女汉纸。
  蜕变的过程中有两大主要变化。
  一是胆子变大,即使是加班至深夜也敢于独自一人回家。
  二是力气变大,无论是多娇小的女员工,祖国各地出差的画面也是这样的:一手拖自己的行李箱,一手拖装满了底稿的底稿箱。遇到没条件在有电梯的楼里办公的客户,不妨事,不用任何人帮忙,呼哧呼哧,自己也能提着二三十斤重的底稿箱爬三四层楼没问题,背上还能再背个四五斤重的电脑包。
  满好是同届进所女员工中的佼佼者,她甚至还有过连续加班两个通宵的骄人战绩。
  当然,事务所领导为了回报她的兢兢业业,加薪、升职、表彰,一样不落下。
  学校一毕业就进君行的满好,工作五年时间,已经晋升为审计四部的部门经理助理了。
  要知道,君行会计行的员工职级可是很变态的十三级呢,一年才有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即是说如果没有越级晋升的话,一般员工需要工作十三年,才有可能进入公司副总级别的管理层。
  啰嗦一句,副总再往上就是事务所的合伙人,但那已是老板,普通员工几乎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晋升”成为老板的。
  工作五年就成为部门领导之一,满好,她的职业道路是跳着走的。
  满好迅速整理好办公桌上的文件资料,再关好窗子并日光灯,便和白卓尔相携着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加班加得疲惫不堪,谁都没精神聊天,便默默的站在走廊里等着电梯上来。
  但是电梯上行,却并没有在六楼停顿,而是直接上了顶层七楼。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不约而同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装,乱发也撩至耳后,又搓了搓僵硬的脸颊。手放开时,已换上了一副神采奕奕的精神面貌紧盯着电梯门。
  事务所的大佬也是集中办公,都在七楼呢,不知此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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