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觉流口水。”
何钰一个激灵,险些吓出毛病来。
顾晏生阴沉沉立在床头,一眨不眨看他。
“什么仇什么怨?”何钰没忍住,丢了个枕头过去,“你要这么吓我?”
顾晏生也不躲,那枕头啪的一声砸中他,又掉了下来。
“何钰。”他目光十分认真,“如果要你选,江山和美人,你选什么?”
何钰嗤笑,“你当我是皇子吗?哪来的机会拥江山?”
江山江山,是皇家的东西。
“那你是选择美人了?”顾晏生目不转睛。
何钰打个哈欠,推开他站起来,“美人也不选。”
“不选最好。”顾晏生从身后的桌子上抱来大把的书。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男子因美人而荒废家国?”顾晏生继续道,“夏桀酒池肉林,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葬送了大好江山。
高纬秀恩爱,不顾国家生死之战全然放手让爱人指挥,结果战败身死。”
何钰伸个懒腰,“顾兄,你这是怎么了?”
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顾晏生没有正面回答,“看你最近为情所困,提点你一下而已。”
???
“顾兄放心,我还没有到不顾大局的时候。”他还是选择去打江山,没有野心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何钰虽然是女儿身,可老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想做男人,自然不想被儿女私情困扰。
已经打算终身不沾情啊爱啊的东西,确实伤脑。
“如此最好不过。”顾晏生将书搬给他,又莫名其妙出了门,连句解释都不给。
吃错了药?
还是受了什么打击?
何钰捧着书,一脸懵逼。
他倒是翻了翻顾晏生抱来的书,小小看了一下便没了耐心,全是历史中名将名王之类的人物,最后都因为爱美人而耽误了家国。
顾晏生这是怕他也被美色耽搁?
何钰倒是想耽搁,奈何没有那个能力罢了。
他简单收拾收拾,去了书苑。
路上碰见几个熟人,都在问他腰带的事,何钰没敢说实话,只道是三殿下的腰带洗了,今早儿没干,他借给人家用用,明天就还。
故意说的很大声,让顾晏生也听到,这样顾晏生明天便没有理由继续戴下去,何钰也有了理由要回来。
那条腰带他极是喜欢,不舍得送人,再加上腰带寓意不同,不方便送人,所以坚持要拿回来。
顾晏生似乎没听见似的,手里拿着书,一板一眼的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春天到了,陛下兴致一来,想举办一个春秋射猎,据说是野兽泛滥,已然成灾,猎了皮毛拿去卖,救济灾民。
谁猎的最多,便重重有赏。
朝廷大臣和几个会骑马射猎的后宫娘娘,连同书苑里的学生,全都要去。
一来见见世面,二来也算为救济灾民做一份贡献。
到时武官开路,又有侍卫跟随左右,危险倒是没有,就是想看看他们的箭术。
君子六艺中箭术便是其中之一,极为重要,不可怠慢。
顾晏生武功不错,剑术也被夫子夸过,唯独箭术。
他根本没时间练箭,箭的目标太大,不好带在身上,不像匕首似的,过宫门,被搜身都检查不出来。
搜身时为了加快速度,也尽量一块磁石吸过来,细针也能搜的出来,比上手快,检查的还干净。
箭术这东西跟其它功夫不同,光有天赋还不够,还须熟,练,每日练个上千次,上万次,直到射中目标为止。
顾晏生最近看的书基本都是相关的,学习前辈的经验。
他也不能像往常似的,傍晚夫子走后便能回来,为了练箭,能练到深夜。
晚上何钰没有大号抱枕皆蚊香,竟然睡不着。
其实箭术他也会,而且不弱,那日在景南宫,射穿两道窗户,还能有余力继续朝顾晏生攻去,利用的就是角度和经验。
他的箭术不敢说全班第一,也是在前三之列的。
因为箭术上不精,夫子向顾晏生推荐周浩然,让他请教周浩然,或者许修竹。
何钰觉得他会来找自己,等了两天居然没有一点音讯。
莫不是这也能无师自通?
半夜何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蚊子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坚持在他周围嗡嗡直响。
顾晏生身上那种闻了能使人宁静安神的药味也没了,越发失眠。
说也奇怪,顾晏生今天有点不对劲,先是用了他的腰带,又不还回来,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晚上更琢磨不透,一言不发把腰带还给了他,提着箭便走了出去。
衣服不洗,花不浇,鱼也不喂,怎么了这是?
受了什么打击才会如此反常?
何钰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穿衣服,略过脏衣服,给花浇了浇水,鱼也简单喂了一下,洗洗手就出了门。
顾晏生会去的地方只有几个,一个练武场,还有一个私人的小训练场,也是第一名的特权,为什么那么多人争第一名,就是这个原因。
顾晏生那种性格,别人用过的东西会觉得恶心,擦了又擦还是接受不了,所以他一定去了单独的小训练场。
何钰有那里的钥匙,门从里面锁起来,用的是铁链,何钰推开铁链,果然瞧见里面一个人。
身旁放在灯笼,借着光练箭。
何钰手穿过去,从夹缝里用钥匙开了门,进去后又重新锁起来。
顾晏生听到了动静,但是没回头看,他背着箭筒,背上插了一些箭羽,左手拿弓,右手拉弦,砰的一声射出。
那一箭没中。
他已经练了许久,肩膀酸痛,越发失了准头。
“这样练是没用的。”既然顾晏生不主动来找他求学,他主动找过来呗,“我教你。”
第109章 春秋射猎
何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从他背上取了一根箭,放在弓上,尾羽卡在箭弦上。
“先来给你讲讲箭的结构,弓和弦就不说了,都是为了射的更远,这个箭的尾羽,是为了保持平衡,若是没有这个,头重脚轻,会抖。”
箭头更不用说了,是为了卡进肉里,不好拔出,这个顾晏生肯定也知道,不讲也罢,他主要的是告诉顾晏生尾羽的作用。
“是不是觉得自己明明射中了,偏偏又不中呢?”何钰箭头朝上偏了一些,从顾晏生背后,几乎半搂着他示范。
如果顾晏生是个女子就好了,偏偏他是男的。
还是何钰的大号蚊香,大号蚊香不干了,弄得何钰失眠睡不着。
春天的天气不稳,说冷便冷,说热便热,热起来要人命,冷起来也要人命。
冷的话加床被子便是,最可怕的是热,还好现在都有了解决的方法。
顾晏生不仅是个大号抱枕,大号蚊香,还是个大号的冷袋,抱着他能清凉一夏天,那个爽啊。
往常何钰即便全身什么都不穿,还是觉得热,受不了,现下睡觉时穿了一身里衣,抱着顾晏生竟然不觉得热,晚上睡得老香老香。
不愧是抱枕兼蚊香再兼冰袋,用处多多。
平时若是头疼脑热的,放放血又是一个用处,简直浑身是宝。
顾晏生在他怀里,手被他握住,依旧一声不吭,这姿势何钰有压力。
一来顾晏生跟他差不多高,他几乎圈不住,二来这个位置不好使力,看到的东西也有些偏移。
何钰空出一只手按下他的脑袋,“被你挡住了,低一些。”
顾晏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依言歪着脑袋,给何钰让出位置。
何钰重新拉弓,瞄准方位,嗖的一声射出。
砰!
那一箭破空而出,成功射中目标,箭羽在红心处晃了晃,稳稳钉在上面。
何钰有些得意,“怎么样?我厉害吧。”
他自小为了习武,不知道挨了多少顿板子,挨着挨着就习惯了,慢慢的开始自己主动。
主要还是要养成习惯,习惯后就不会觉得痛苦,何钰天生猴皮,君子六艺中只有箭术最为精通。
起初为了炫耀,后来发现了乐趣,再后来又觉得太简单,渐渐荒废,任何东西只要会都会觉得简单,尤其是熟悉的东西,练个千遍万遍早就烦的不要不要的。
“箭为何要偏上?”顾晏生终于出声,疑问道。
“因为风。”何钰掰开他的手指头,叫他感受,“风从对面刮开,我们这里逆风,箭会被风吹的缓一缓,慢下来后走的就不是直线,是一个斜坡,所以要高一些。”
顾晏生点点头,“有些道理。”
何止是有些道理,事实就是这样,否则何钰根本射不中。
“你射箭的时候一定要观察风,风影响你的箭势,最好是顺风射箭,不过有时候天不如人意,所以无论逆风,还是顺风,都要练,多琢磨琢磨就好。”
何钰拉着他,稍稍站偏了些,偏到看射靶中的红心有些扭曲为止,那一箭射出,又中了红心。
这么短的距离,何钰没有半点压力,他从各个角度都射了一箭,算是给顾晏生当个参谋,叫他更好的知道什么角度该射什么箭,用什么力度,偏上还是偏下。
箭与其它东西不一样,光是死练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掌握技巧。
像剑法,夫子怎么练,他们怎么学便是,箭术即便学的一模一样,也有可能射不中。
顾晏生姿势标准,手劲掌握的也不错,偏偏少了几分灵性。
他就是死板,越是这样的越是不好脱出常规,自己琢磨方法。
何钰教过他之后,还是射偏,掌握不好技巧。
何钰也不急,瞧四周有休息的凳子,全部堆在一起,半躺在凳子上看他,时不时指挥一下,有问题说出来,没问题就继续躺着。
顾晏生这一练箭,又练了一个时辰,左手拉不动便换右手,来回左右的换。
他是左撇子,左手比右手灵活,也更稳一些,所以主要都是练右手。
当着外人的面,他一直是用右手,久而久之大家都快忘了,他是左撇子,左手使的更自在。
亥时,何钰快睡着时,突然感觉有人拉起他的手臂,将他从躺着,拉到坐起来,然后分开他的双腿,将他背在背上。
何钰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
“你今天没有洗衣服。”
“嗯。”顾晏生边走边回答。
“没有浇花。”
“嗯。”
“也没有喂鱼。”
“嗯。”
“我帮你做了。”何钰眼睛半眯着,手里不闲,绕着他长长的鬓发道,“你出什么事了?”
“没有。”
顾晏生什么都没说。
他不愿意说,何钰也不勉强,转移话题似的,好奇问他,“我重不重?”
他现在还小,身体特征一样没长全,不怕暴露,自己也便肆无忌惮,趴在顾晏生背上,把玩他脸颊两旁的鬓发。
用小些的银饰绑起来,那上面有个很小的吊坠,不看几乎忽略。
弄的倒是挺精致的,顾晏生本身也有气质,即便不穿华丽雍贵的衣服,依旧瞧着不平凡,更何况现在。
他本就死板,这个年龄段该戴的,该穿的,一丝不苟全戴上,不嫌麻烦似的。
类似何钰,如果热他就少穿一层,如果嫌麻烦,他就少戴一些,顾晏生是无论任何时候,都穿戴整齐的那种,跟他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勾搭上的,又是如何到了这般程度?
两个人该是都有原因,何钰先去找他,后来又是他主动同居,如此你来我往才变成这样。
何钰背过他一次,抱过他好几次,还是第一次被他背。
顾晏生走路很稳,是那种一步多少厘米都会算准的类型,何钰瞧着他的脚步都觉得累,这要是走到一个少半块的砖头上,该有多难受?
果然,他卡在了廊下,铺路的青砖到了边缘,多出来了怎么办?
用半砖啊。
所以顾晏生的脚步停在半砖前,他要是一脚踩下去,就会踩空,底下是个楼梯,不踩就要踏半砖。
对于平常人来说半砖就半砖呗,何钰从来没关注这个,今个儿要不是顾晏生,他都不知道有人这么纠结。
纠结的顾晏生——绕了远路。
何钰无语,假装不知道似的,故意问道,“好端端的做什么绕路?”
“那条路走腻了。”
呸,明明是强迫症,还不肯承认。
“我问你我重不重,你怎么不回答?”何钰继续问。
顾晏生眼角轻瞥,“没有意义。”
“说实话!”不肯说实话明显有猫腻。
“你有点重。”
何钰:“……”
“这么诚实会被人欺负的。”他手捏在顾晏生的耳朵上,“给你一个选择权,再说一遍。”
“你有点重。”
何钰:“……”
“何兄认清事实吧,你就是有点重。”顾晏生实话实说。
何钰翻个白眼,“服你,说个讨喜的话都不会,难怪没人喜欢你。”
顾晏生脚步微微一顿,“我不需要别人喜欢。”
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浪费时间和精力,还会耽误正事。
而且他这种情况,注定孤身,不会跟别人发生关系,连接触一下都觉得脏。
何钰完全是个意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样。
“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个就跟对牛弹琴似的。”何钰放弃。
无论是谁心中都该有个白月光才是,就像现代人评的校花校草一样,是大家意淫的对象,每个人都想跟他们有一腿,何钰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