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即使是这个状态的沈信桢,学习和动手能力也很强,虽然是在乔月月的指导下制作的,但对于第一次学蛋糕的人来说,沈信桢已经很优秀了。
温则把蛋糕接过来,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真诚的表扬她:“很漂亮。”
沈信桢满足的笑了,靠着沙发随意坐在地上,拿出自己的一小块蛋糕,放在膝盖上,小口小口的吃。
温则垂眸,看她小口吃蛋糕时眉眼洋溢着的欢快,不由的轻笑一声。
沈信桢闻声抬头,“温先生,快尝一尝好不好吃。”
蛋糕上的两颗完整的草莓在白色的奶油下显得更加晶润可爱,温则在沈信桢期待的注视把一颗沾着奶油的草莓放进嘴里,草莓在唇齿间破开,草莓的香甜和奶油的柔软顿时充斥口腔,原本对他来说都是过分甜腻的口感,却因为她的笑容,都融合的刚刚好。
不需要他多说什么,沈信桢已经从温则的眼神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有些开心又有些害羞,看着温则英俊的侧脸抿了抿嘴,被温则的视线相撞时竟有一种偷看被抓的窘迫。
她掩饰的低下头,快速的把蛋糕吃完,低着头摆弄自己白皙的手指。
好半晌,温则突然出声:“脸上沾到了奶油。”
“诶?”她懵懂的仰起脸来,没有听清他说的话。
温则重复:“脸上,沾到了奶油。”
沈信桢盯着他的眼睛出神,只是一瞬间放空的时间,就见温则无奈的摇头,伸出手,用拇指擦去她嘴边的奶油。
温热的指腹倘若无意的擦过她柔软的嘴唇,稍稍停顿了一秒钟,迅速收回。
温则垂下眼帘,另一只手伸到茶几上正准备抽出一张纸巾来,余光里,沈信桢倾身凑近,微启红唇,伸出粉嫩的舌尖来轻轻舔去他指腹上的奶油。
抽纸巾的动作僵住。
他看着她舔了舔嘴唇,仰起脸来,眨巴着无辜大眼说:“干净了。”
温则回神,将手从她嘴边收回,放在腿边慢慢握成拳。
沈信桢歪着头对他笑,清澈的眼瞳里是展露无遗的天真稚气。
他看着看着,竟没由来的想起初见那年的秋天。
她约他出来,说有话要讲,他暗含期待的赴约,甚至在路上买了一支红蔷薇,然而到达咖啡后,看到的却是她的室友。
“是我拜托信桢约学长出来的……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坐在咖啡厅,对面的女生径自拿过那支蔷薇花,脸色羞红的诉说着对他的爱意,他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对分享奶油蛋糕的情侣身上,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那时看到的情侣,像极了他们现在。
想来多讽刺,曾经令他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人,如今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明明是这样让人惊喜的事情,但他却怎么也不敢心怀期待。
温则最怕的,是当他还沉浸在得到她的喜悦时,她突然在某天全部回忆起来,发现心里的那个人依旧不是他。
这等于无声的昭示,无论他怎么做,也无法取代那个人的位置。
温则敛眸,长睫缓缓垂下,低低覆盖下来在眼睑处落下一排清浅的阴影。
见他笑意尽敛,气氛突然有些僵,沈信桢不明所以,伸出手,揪一揪他的袖子,“温先生,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白皙柔软的手,慢慢抬起头,眼神温和,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就连声音都是淡淡的。
“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真正害怕过什么。”
沈信桢眨了眨眼,疑惑的看着他。
他与沈信桢对视着,声音清冷低沉,缓缓的,低低的,明明是对她说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以前害怕得不到你,现在只是这样看着你就会感到害怕,害怕你会想起来,害怕你会离开我,原来……我已经脆弱到无法承担没有你的余生。”
她痴痴望着他,为他眼底闪烁着的微微水光感到疑惑。
温则突然别开脸笑了,极轻的一声,带着她听不懂的怅惘。
他最后说:
“不要再靠近我了,沈信桢。”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别墅里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温则和沈信桢的关系再一次僵了。
温则不再每天早上等待沈信桢一起用早饭,晚上也很晚回家,偶尔遇到专门堵他的沈信桢也是神情冷淡。
而沈信桢虽然能感觉到温则态度的变化但却想不通自己做错的什么事情。
她忍不住王管家,王管家恭敬的说:“您什么都没做错,先生只是工作太忙而已。”
沈信桢落寞的垂下头,红嫂在一边看的有些不是滋味,说:“别担心,先生忙完工作就回来陪你了。”
“真的吗?”她期待的仰起脸来。
红嫂和王管家对视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
谁知道呢?
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一次一次的下定决心又一次次的陷落,反反复复,没有止尽。
沈信桢的不开心很快就被好朋友乔月月察觉,本来很积极要学蛋糕的人,到了厨房却总是心不在焉,就算乔月月再迟钝也能察觉到了。
沈信桢把打发好的蛋白一股脑的倒入面糊中,乔月月忍不住提醒:“要分三次……”
沈信桢垂着眼慢吞吞的搅拌,根本没听到乔月月的话。
乔月月上前把沈信桢的铲子夺过来,嘟囔一句:“手法也错了,你真是太不尊重这个蛋糕了。”
沈信桢对着面糊碗真诚的道歉:“对不起。”
乔月月抿了抿嘴,拉过沈信桢的手,担忧的问自己的小姐妹:“信桢,你为什么不开心?”
沈信桢低着头不说话。
乔月月说:“我的工作就是陪你聊天让你开心的,如果你不开心,我就会被辞退了。”
沈信桢抬起头,和乔月月对视一眼的瞬间,泪水立刻涌了上来,她嘴巴扁起来,委屈的说:“温先生不理我了。”
乔月月震惊的握紧沈信桢的手:“温先生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晴天霹雳!
沈信桢瞪大双眼,脑袋里空白一片,只是盈满眼眶的泪水“唰”的掉了下来,哽咽了一下就开始抽泣。
乔月月吓得赶忙把沈信桢拉到卧室里去,生怕别人看到沈信桢不开心把她给辞退了,那以后可就再也不能和沈信桢一块玩了。
沈信桢被乔月月拉到床边,还没哭出声就被乔月月猛地拍了一下肩膀,她抬起头,只见乔月月一脸严肃站起来,握拳道:“信桢,你先不要哭,当务之急是要把温先生抢回来!”
沈信桢哽咽了一下,愣愣的仰头看着乔月月。
“我、我该怎么做?”
“别怕,我给你出主意!”
乔月月四下里看了两眼,把门关紧了,坐回来看了看沈信桢,想说让她打扮的漂亮点,但看沈信桢的这一张不施粉黛却也清水芙蓉的脸又把话咽了下去,于是一时无话的和沈信桢面面相觑。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乔月月干咳一声,摸着下巴想了又想,说:“不如再做一个蛋糕送给他?”
沈信桢摇了摇头:“就是从我送蛋糕那天,温先生才不理我的。”
乔月月:“……那肯定是你做的不好吃。”
“是你教我做的。”
“哦,那肯定是他味觉有问题。”
沈信桢怒视她,“不许这么说温先生!”
乔月月:“……”
俩人又沉默了,本来就不好使的脑子想要在短时间内高速运转起来也不容易,沈信桢苦恼的垂着眉眼,心里悲哀的想着不久将来就会被赶出去,再也见不到温先生了。
好在乔月月在这方面还有经验,在房间踱步两下,灵机一动说:“既然你说温先生现在不理你,躲着你,不如你写封信给温先生,约个时间好好谈谈?”
沈信桢“啊”了一声,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完又担忧:“那万一他把信扔了怎么办?”
乔月月豪迈的挥了挥手:“先不管这个,总比一句话也说不上的好。”
沈信桢认同的点头,笑起来,期待的说:“那我今天晚上就去送!”
乔月月摇了摇头:“这种传情的东西当然要别人捎过去,才有情调啊。”
沈信桢想了又想,觉得只有王管家可以堪此大任。
无辜躺枪的王管家:“……”
晚上十一点。
温则走进客厅的时候,王管家迎上来,接过温则臂弯的外套。
温则把颈间的领带松了松,侧头看向沈信桢的房间一眼,未开口,王管家心领神会的说:“今天和蛋糕房的孩子在房间里聊了一下午,可能是累着了,早早的就睡下了。”
说着,看了看温则的神色,欲言又止。
温则一言不发,径自上了楼。
王管家站在原地,看看温则又看看沈信桢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低声道:“不管了!”抬脚回了自己房间。
好一会儿,王管家面无表情,手里拿着一个和他表情格格不入的粉色小礼盒上了楼。
温则刚刚洗过澡,黑色的丝绸睡袍腰带松松夸夸随意系着,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皮肤,发梢滴下的水顺着光滑的皮肤往滑过性感的脖颈和锁骨,一点一点顺下胸膛,再也看不见。
王管家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温则低着头应了声:“进。”
王管家犹豫半晌,进了门,试探着上前说:“先生,今天中午有人让我给您捎个东西……”
他手上正拿着宽大的白色浴巾擦湿漉漉的头发,闻言头也不抬的说:“扔了。”
追求温则的女人数不胜数,狂热的查到昙宫别墅哭天抢地求着王管家送情书送礼物的也不在少数,这种事见多了,王管家自然知道这事不该理会。
可这次送东西的人是沈信桢,那就不一样了。
这一年来,先生为沈信桢操的心,受的罪,他可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原以为沈信桢醒了便醒了,俩人干脆断了这孽缘,但先生看似冷漠疏远,实则却时时刻刻的惦记着,一天下来都要打上几个电话回来问问情况,其中心酸,王管家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先生的心思他猜不透,但对沈信桢的心思,他是再明白不过了。
王管家苦恼的说:“原本我也是不想接,但沈小姐那急切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我——”
“拿过来吧。”
王管家把那小礼盒递过去,温则手上还潮湿着,抬抬下巴示意王管家打开。
王管家把礼盒掀开,露出里面的一张32k的小卡片。
温则眼睫微垂,侧着头看了看。
是一副简单的蜡笔画,画上只有两颗依偎在一起的小草莓,白底红画格外鲜艳,画技笨拙更显出几分纯真可爱。
王管家低着头,听得一声轻笑,抬头去看温则。
温则一向淡漠的脸上绽开一抹柔柔的笑意,这几日寒冰一样的眼底像是顷刻间融化了似的,只剩下脉脉柔情。
王管家眼睛发酸,忙低下了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温则把手仔细擦干,两根手指轻轻把画捏起来,仔细看了半晌,王管家突然出声提醒:“先生,下面还有一封信呢。”
温则挑眉,垂眸去看,看到粉红色的信封,信封口还贴了一个草莓彩纸,粉红可爱,像是学生时代时温则收到的那些情书。
温则抿了抿唇,把信封拿出来又把草莓卡片放回礼盒,吩咐道:“裱起来。”
王管家:“……???”
温则拿着信封,看似随意的扔在桌上,然后擦着干得不再滴水的头发,施施然的说:“你可以走了。”
“嗳。”王管家嘴角绷紧了不泄露出一丝笑意,拿着礼盒忙走出卧室。
房间里开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照亮他身体的一半,一半在暖色的光里,一半沉溺在黑暗中,他脸上神色莫测,眼眸深邃,睫羽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抬手把浴巾扔下,径自走到床边躺下。
幽幽黑暗里,花园里的夜莺和萤火虫都已睡下。
只有小小飞虫不知疲倦,挥着单薄翅膀飞上高楼飞过窗边,悄无声息地在落地窗前落下,正准备栖息入睡,突然听到房间里的主人没头没尾的说:“不行。”
什么不行?
不行什么?
小小飞虫被惊扰的扑打了两下翅膀,玻璃窗内却有昏黄灯光亮起。
一个高大人影从床上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桌前,动作迟疑了一会儿,终究拿起了信封小心拆开。
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写的是——
明晚九点。
蔷薇花园。
不见不散。
温则将这三行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在这寂静深夜中扶额轻笑。
晚,八点半。
书房里灯光昏暗,落地窗外是黑沉夜色。书桌边,设计别致的小台灯低垂,映照桌边神思不定看书的男人。
温则把书合上,将鼻梁上的眼镜摘下随意放在桌上,身体往后靠,头微微扬起,闭目养神。
静了好半晌,好似漫不经心的掀起眼帘看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时针将指向九。
打开手边的抽屉,那张信纸还整整齐齐的躺在里面。
不知是想起什么,他眉宇间隐约笼罩上些许冷漠,把信纸扔在桌上,又拿起来,反复看了几遍,嘴角微抿,眼神冷的结冰一般。
看向窗外,漆黑天色外灯光零星映照,一切都融进这浓稠黑色中。
温则垂了眼,重新打开书,书页上密密麻麻文字融成一团,化作那年夏日雨后深夜。
他跑过了无数条街道,终于在一条破旧的巷子里找到蜷缩在角落的沈信桢。
她抱着膝盖,裙摆凌乱散在泥湿的地上,露出红肿的脚踝和渗着血丝的小腿,许是有所察觉,她瑟缩着抬起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