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我夫君——寒雪悠
时间:2018-09-19 09:11:13

  华裳笑了一下,顺着他幼稚的动作,往他的方向挪了挪,腿自然与魏玄的膝盖分开了。
  楚江仙瞥了魏玄一眼,“剩下的二人是孟离经跟宋师。”
  魏玄对楚江仙挑衅只是笑了笑,他伸直腿,坐姿更加肆意。
  “话说,你这次回来怎么没有带上孟离经?闹别扭了?”
  华裳直接踹了他小腿一脚:“缩回去,别挡路。”
  魏玄:“好吧,好吧,我一向听你的。”
  这话可真刺耳。
  楚江仙:“孟离经此人,我实在了解不多。”
  他只知此人出自青山书院,游历三山五岳,最后不知怎么跑到了边关,还成了华裳手下的军师,此人明明身怀鬼才,却不愿出仕为官,华裳爱才,便将他提溜在身边当亲兵,但出门在外时时刻刻以军师称之,给了他极大荣耀,他也因此显赫于朝堂。
  华裳撇着嘴道:“那个鬼,我了解的也不多。”
  魏玄:“他早些离开该有多好,那样你我还有可能……”
  华裳瞪他,他立刻做了个乖乖闭嘴的动作,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华裳不解气,下车的时候又踹了一脚在前面磨磨蹭蹭的他。
  魏玄揉着腰,唉声叹气道:“老了,老了,消受不了美人恩了。”
  楚江仙站在一旁,身姿笔直,飘摇如仙,他轻蔑地瞥了魏玄一眼。
  原本心思就不平静的魏玄突然冒起了火气。
  你懂什么!你若是经历了我的苦楚,你会比我更不堪的!
  魏玄靠着车辕,忍不住升起一股坏心思——现在楚江仙显然是动了情,若是让他也尝尝从天空摔进烂泥中的苦,这个神仙般的人物又当如何呢?
  可他也只是想想罢了,他不忍华裳再一次经历婚姻上的不幸。
  魏玄磨磨蹭蹭地带领几人进入道观,这座道观的香火倒是比隠山寺要旺,他不得不避开香客们,顺着一旁的回廊,将他们带到他所在的厢房后院。
  楚江仙捂着鼻子,“怎么一股烟熏火燎味道?”
  魏玄笑眯眯道:“这是自然,因为我在锻刀。”
  华裳突然看向他。
  他却盯着炉子道:“以前都是我替你打磨你的爱刀,别人来干这件事,你会习惯吗?你的爱刀习惯吗?战场上刀剑无眼,稍微一点的不同都有可能让你命丧黄泉。”
  “阿裳,你不能这样啊。”
  他的声音像是被火烧过,带着丝沉闷的黯哑,“你不能因为我们两个姻缘不成,就这样随便对待自己和自己的刀。”
  华裳反驳,“没随便对待,我找的也是最上好的工匠。”
  魏玄抬头看向她,这时,原本被压灭的炉火不知怎么又燎烧起来,橘红色的火光在他眼底跳跃。
  “……是除了我之外最上好的工匠,全天下谁能比我更熟悉你刀法,你的爱刀呢?”
  他曾经为了修复这把刀,千里迢迢奔赴边关,只为了看一眼这把刀的主人,了解她用刀的习惯。
  结果,那一眼惊艳了他所有平淡刻板的人生岁月,他没遇见她的那二十几年全成了白活。
 
 
☆、第19章
  风卷起一瓣桃花,扑入炉中,桃花转瞬燃烧成灰烬。
  魏玄侧过身,随手捡起一跟铁签戳了戳炉火,掉落的星火夹裹着灰白色的尘在炉中盘旋。
  华裳过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能把刀还给我了吗?”
  魏玄扭头,用下巴点了点她腰间那把刀,“那东西根本不适合你,趁早扔了,不然你的刀好伤心了。”
  华裳扒拉一下头发,“说的倒是简单,这可是御赐的东西,有本事你扔一个试试?”
  魏玄笑了起来,“你若是看到我新锻的刀一定会迫不及待扔掉的。”
  华裳做出“不以为然”的姿态,那双明亮的眼眸却满满都是“跃跃欲试”。
  魏玄将一旁的箱子打开,取了两个长长的锦盒出来。
  他将长度相同的锦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华裳深吸一口气,站到桌前,细长的手指从丝滑的锦盒上滑过,猛地掀开了盒盖,里面正安放着一把质朴无华的长刀。
  华裳单手拎起长刀,右手握住刀柄,指节抵住小镡,大拇指在冰冷又熟悉的刀鞘边缘一推,寒光映入她的眼中。
  长刀银刃似霜华。
  她飞快抽出长刀,银光乍现,白虹贯日,一刀落下砍断了石桌的一个桌角,被砍下的石头砸向地面。
  魏玄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对她破坏自己的家什多说什么。
  华裳满意地眯起眼睛,收刀回鞘。
  她将那把金灿灿的长刀随意解下扔到一旁,将自己惯用的爱刀插在身侧。
  魏玄望向一旁的楚江仙,“果然,比起新欢,阿裳你更在意的是旧爱,即便这新欢光华流转,万中无一,也比不上常伴你的那把。”
  华裳完全没听出他话中有话,只以为他在赞叹她家祖传的这把宝刀。
  华裳眯起眼睛,心情很好道:“你说的不错。”
  楚江仙的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
  他左手揽着袖子,探出右手摸了摸被华裳舍弃掉的金色长刀,淡淡道:“这把刀虽然太过高调,但在战场上可能会发挥意想不到的功效。”
  提起战场,华裳一下有了兴趣。
  楚江仙对着她浅浅一笑,“我曾在书中看到过一个对敌的手段,巧的是,写这本书的人用的也是金色长刀。”
  “什么对敌手段?”
  楚江仙的视线落在魏玄身上,他清冷的声音温柔起来格外醉人,“一会儿在回去的马车上再跟你说。”
  华裳立刻转身,“那现在就走好了。”
  楚江仙垂眸,“好。”
  魏玄抬手按住被她掀开的盒盖,“吧嗒”一声重新合拢。
  “有件事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把刀……老冠军侯和你两位兄长都用过,即便我尽力修补,它也已经到了天命,如果你爱惜它的话,上战场拼杀的时候还是换一把吧。”
  楚江仙冷冷地眯起眼睛,抬手敲击了一下金刀的刀鞘。
  魏玄笑眯眯道:“当然,我说的并非是华而不实的这把。”
  他举起另一个锦盒,动作自然地朝华裳抛了过去,华裳手一扬准确接住。
  魏玄摸着拂尘笑道:“果然身体还是有记忆的。”
  楚江仙垂下眼,一把攥住金色长刀。
  他真讨厌输。
  但是,魏玄跟华裳真的太熟了,熟到有时候插不进旁人。
  这时,坐着楚江仙马车的两人才步入这方后院。
  李娴瞄了一眼华裳身侧的刀,上前一步道:“恭喜将军取回爱刀。”
  华裳笑了一下,将锦盒扔给李娴,“你帮我拿一下。”
  李娴立刻恭恭敬敬双手捧好锦盒。
  李岚对小叔叔这番下人姿态嗤之以鼻。
  华裳扭开锦盒上的象牙小锁,打开盒盖,只见烟紫色的锦缎内安放着一把刀鞘朴素的长刀,仔细看去,这把刀的刀鞘跟她一直惯用的那把有些类似。
  她抽出长刀,“沧”的一声,幽蓝色的刀身微颤,似是跟她点头示意。
  华裳凝神细看,只看到刀身诡异却别有美感的纹路,天光之下,这些纹路像是在不断扭曲变形,带动着刀身的幽蓝像是燃烧跳跃的鬼火。
  这三把刀,她自己的爱刀是温柔敦厚的正妻,那把金刀像是家世显赫、身份贵重的世家娘子,而眼下这把刀则像极了只在志怪故事中出没的美人蛇,且妖且媚,但堪称尤物。
  魏玄凝视着她,“这把刀堪称妖刀,不是任何人都能拿得了的。”
  李娴立刻道:“那魏郎送我家将军此刀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呵……”魏玄低头,盯着自己拂尘的尾巴,“这是我一年前答应过你的,为你锻造一把举世无双的刀,恐怕你已然忘记,今时今日,我若是不绑架你的爱刀,逼你前来,你怕是不愿再看我一眼吧?”
  华裳的视线完全被这把刀的妖媚身姿吸引,头也不抬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
  魏玄低声笑道:“我只是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应如是就能得到你的原谅,你还能跟他做友人,而我不行呢?”
  华裳伸出两根手指,抵上刀身,触手冰凉。
  她随口道:“原来你想与我为友?行啊,我并非是那等厚此薄彼之人。”
  “不。”事到临头,魏玄却矢口否认。
  所有人都看向她,就连华裳也从刀上分出一丝眼神递给他。
  魏玄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笑容洒脱,“你又忘了,当初说好打造一把刀作为彩礼的,刀已经造好,你我可以再续前缘吗?”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李岚立刻倒退着离开小院,心想:我可不跟你们这帮人瞎掺和。
  许久,华裳才语气莫名地“哦”了一声。
  李娴上前一步,“将……”
  “阿兄,不可!”身着齐胸襦裙的魏篁提着裙摆飞快跑了过来,挡在了两人之间。
  华裳轻笑一声,“啧啧,魏玄你今日可是自身难保喽,那么我也不打扰你了。”
  “等等。”魏玄出声。
  “阿兄!”
  魏玄扭头看向魏篁,魏篁不知在他眼中看到了什么,竟下意识后退一步。
  华裳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见魏篁双手攥紧裙摆,神色张皇。
  魏玄:“这妖刀虽然有股邪性,但你身上的正气足以压它,这把刀……你好好使用,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我只看在刀的面子上。”
  魏玄笑了,他轻声唤她:“阿裳——”
  华裳抬头,眼中无悲无喜,她是真的放下了。
  魏玄的心就像是被人揉搓成团的草纸,面上却笑得潇洒,他懒洋洋伸个懒腰,淡淡道:“刀也给你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挂怀的了,刚刚所说的不过是玩笑而已。”
  华裳翻了个白眼,就好像在说“我早就知道”。
  他目光幽深,眸子中倒映着她持刀的身影,“你好好的,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
  “哎呀,”他歪歪头,“你这么笨,我只带你走过一次的路,你会记得吗?”
  华裳:“呵,方圆百里的草原我都能找到路,更何况是这里?”
  魏玄:“那样我也就放心了。”
  他将目光转向楚江仙,楚江仙绷紧脊背。
  他笑嘻嘻地拍了拍楚江仙的肩膀,“放轻松,我又不是老虎,说起来,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呢,有同样喜欢的事物。”
  楚江仙脸上流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他淡淡道:“可惜,同人不同命。”
  魏玄一怔,上下打量他,摇头晃脑道:“你该听听我这个前辈的话,否则,结果一样。”
  楚江仙眼中徒然生出一股恼意。
  魏玄却笑嘻嘻地后退了,他拽着魏篁道:“走吧。”
  魏篁瞪着华裳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自己兄长拖了一下,她只得踉踉跄跄跟了上去。
  楚江仙拿起那把金刀,递给华裳。
  华裳朝站在院外的李岚道:“喂,过来拿刀了!”
  “你还真当我是你奴仆吗?”李岚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想不认账?”
  李岚一把夺过楚江仙手里的刀,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几人乘坐楚江仙的马车回城,挨挨挤挤间,华裳的膝盖撞了楚江仙的大腿好几下。
  “抱歉。”
  华裳想要挪一挪,楚江仙却按住了她的手臂,“无妨。”
  “哦。”华裳就像是得了一个喜欢的玩具一样,一直在摆弄着那把妖刀。
  他侧头凝视着她,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卷起膝盖上她遗落的一根乌黑长发,一圈又一圈缠上自己的无名指,粗粗看去就像是不小心沾上的墨汁。
  “其实,关于你被刺杀的事情我有一个想法。”
  华裳立刻停住了手。
  楚江仙垂着眸,睫毛似被透进来的天光染成霜色,他语气真挚道:“刺客一直潜藏在你身边,知道你很多事情,魏玄又能刚好堵到你,还能说出你来了隠山寺几次,这非有心人做不到的,不是太巧合了吗?”
 
 
☆、第20章
  华裳猛地坐正。
  她在外征战时一向有军师替她谋划,所以她甚少思虑详尽,可如今听楚江仙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几分巧合。
  华裳面色不变,细长的手指抚摸了几下下巴。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楚江仙一直绷紧神经稍微松快了些。
  “某也只是这么一说,还望见谅,毕竟某比不得魏郎与你的关系,实在交浅言深了。”
  这话倒是有些像边关小镇酒家里与老兵打情骂俏的娘子,对了,当时老兵们怎么回复的来着?
  华裳眉毛动了动,手臂搭在楚江仙的肩膀上。
  楚江仙望向她。
  她侧了侧头,头枕着自己的臂膀微微一笑,懒洋洋问:“醋了?”
  楚江仙的神色越发深沉了。
  华裳立刻收回手,嬉皮笑脸地道歉:“抱歉抱歉,我忘了你是开不得这种玩笑的。”
  “不。”他轻轻咬字,“与其说楚某开不得这种玩笑,倒不如说,某对开这种玩笑之人很讲究。”
  华裳立刻举起右手,笑呵呵道:“明白,以后我会注意的。”
  你什么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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