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我夫君——寒雪悠
时间:2018-09-19 09:11:13

  “是,将军说的是。”
  华裳对唯唯诺诺的郭子善并不怎么感兴趣,既然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人便撒开了手。
  晌午时分,华裳在小花园里看到正坐在假山上的李岚。
  他双手枕在脑后,一只腿曲起搭在怪石上,一只腿自然垂下,湖蓝色的衣摆随风起伏,就像是浪花里的少年,明亮又清爽。
  华裳站在假山下,仰头看他,出声道:“喂!你在上面做什么!”
  李岚一个激灵,挺身坐起,他眯着眼睛朝下面望来,面容在阳光下有些虚化。
  “怎么老是你啊!”他无精打采道。
  这个骄傲的少年怎了?
  华裳一抬脚,踩着怪石蹿上了假山。
  “我上午怎么没有看到你和阿娴?”
  李岚刚要说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眯起猫眼,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容。
  “想知道吗?来求我啊。”
  华裳抬起脚,做出要将他踹下去的动作。
  这家伙的武力值他可是亲身感受过。
  李岚立刻道:“既然你非要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
  他盘腿坐好,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盯着华裳,“你听到这个消息可不要太伤心。”
  华裳懒洋洋道:“你的戏怎么这么多?是男人就真刀真枪干一场。”
  李岚眉毛一挑,那双猫眼更加明亮了,他张扬道:“这可是你说的。”
  说着,他就整个人朝着华裳的长腿扑了过去。
  他就不信,但凡是个女人遇到这样的情形会不慌,只要一慌张就有了破绽。
  然而,华裳确确实实没慌,非但没慌,她还主动伸出长腿,用脚尖勾住他的腰带,勾着他像风车旋转一圈儿后,直接带着他的腰带踩在了假山边。
  李岚大头朝下,脑袋充血,后背更是凉飕飕的,他现在全身都靠着华裳脚下的腰带维持着,但凡她松开脚,他就要这么摔下去。
  李岚立刻大叫道:“别,别松脚!”
  他两条后腿蹦跶着,想要努力蹭到假山。
  然而,在华裳的眼中,他此时就像是一只翻了肚的青蛙。
  华裳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轻轻松松拎起他。
  李岚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完了,他不做男人了!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他委屈道。
  华裳笑着将他放了下来,“你太嫩了,要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李岚趴在假山上,发丝无精打采地黏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是一只掉进水里的小猫,可是,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自我调节过来了。
  华裳微笑地望着他,她还是十分欣赏这样子的少年。
  李岚闷声道:“你简直就是个妖怪,哪有女人是你这样的。”
  华裳拍了拍自己不大也不小的胸口,笑道:“我觉得我是个挺合格的女人呢。”
  李岚立刻别开了脸。
  华裳随意地在他身旁坐下,言行也不忌起来,“你看我盘儿亮,条儿顺……”
  李岚捂着红通通的脸,哀嚎道:“求求你别说了,你都在哪里学来的混账话啊。”
  “这有什么。”华裳居然比他这个大男人还不在意。
  不行,不能在这么下去了,这样的话……他会真以为自己不是男人的。
  李岚干巴巴道:“李梦昙今早来了,把小叔叔叫回去了。”
  “你叫阿娴为小叔叔,怎么李梦昙就直呼其名?”
  李岚哼了一声。
  “叫他回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人家才是一家人。”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她。
  她不气也不恼,还伸出手摸了摸他凌乱的头发,笑眯眯问:“你怎么不跟着回去?”
  李岚:“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我衣服都换了一件了!”
  他有些气。
  一旁的华裳却许久没有出声。
  怎么了?难道他说的过分了?
  她这么戏弄他,把他弄来这里,小叔叔还说她看好自己,可她明明连他每天穿的衣服都没看清。
  也是,人家是冠军侯,每天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去,怎么会在意他?
  李岚的心像是有猫爪子在挠,忍了忍,实在忍不住,他微微转过头,脸颊却刚好戳到了哪里。
  猫眼一瞬间睁大,被一根蜜色手指戳到的地方像是打翻了一盒胭脂,迅速蔓延开红晕。
  华裳歪头笑,“别生气,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的,有时候根本不在意身边的环境,你要是真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不答话。
  她突然将脸凑近。
  他的瞳孔中挤满了她的颜色。
  他一把打开她的手,像是灵巧的猫一下飞快地蹿下假山,转过拐角,跑的不见踪影。
  华裳盯着自己的食指,轻轻揉搓了一下,笑嘻嘻道:“少年人的皮肤可真好。”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华裳低下头,就见已经逃走的李岚又跑了回来。
  “喂!”这次换他站在假山下,仰头看她。
  华裳朝他挥了挥手,露出明亮又快活的笑容。
  李岚低下头,踹了一脚怪石,低声道:“我带着行李来了,今后可能要打扰你一段时日了。”
  华裳支着脸颊,懒洋洋道:“乖孩子。”
  “可是,我是不会服输的!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他仰起头,墨发被风扬起,一双猫眼满满的都是战意。
  是李娴对他说了什么,才导致他转变的吗?
  华裳站起身,就像是站在点将台上审阅自己兵士的将军,她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却给人一种黑云压城的气势。
  李岚攥紧双手,好不服输瞪视。
  华裳郑重的声音从假山顶上飘下,带着无数场杀戮历练出来的魄力与自信——
  “我等着你。”
  一瞬间,从胸口奔涌而出的热血直直冲上他的耳膜,刺的他一阵耳鸣。
  傍晚的时候,李娴才回来。
  华裳正一口一口喝着郭子善为她熬煮的药膳,见他进门只是平常地问了句,“吃饭了吗?”
  “吃了。”
  她没再开口追问。
  饭后,李岚问李娴:“她为什么不问你干什么去了?”
  他带着丝幸灾乐祸道:“该不会是她恼了你吧?”
  李娴在月光下擦拭着自己的长刀,低声道:“不,我与她的情谊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话看似平静,却无端让人感到惊骇,就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那你上巳节的时候要回李家吗?”
  李娴低下头,“嗯,将军就交给你了。”
  李岚立刻炸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我才不会……不会跟你一样围着她团团转。”
  李娴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李岚的火气更盛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李娴淡淡道:“你知道吗?你跟曾经的我很像。”
  见鬼,谁想跟你像了!
  李娴竖起长刀,凝视着刀锋。
  “你终究会像过去的我一样,看到将军的好,明白将军才是值得人用一生来追随的。”
  “我……”
  李娴反问:“上巳节你不回去了吗?”
  李岚看着脚尖儿前的月光,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情,轻轻“嗯”了一声。
  可恶的是那个人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第22章
  夜色深沉,孤独的影子在窗纱上摇曳。
  李娴踌躇片刻,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房门。
  华裳一如既往慵懒的声音响起:“进来。”
  他推开门,却见华裳正坐在榻上洗脚,侧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三把长刀。
  李娴眸子暗了暗,低声道:“将军。”
  华裳笑着转过头,“你今日的心绪很繁杂。”
  “嗯,我回了李家。”
  “这个我知道。”
  李娴低下头,有些羞耻道:“我这个职位有他们……”
  华裳抬起手压了压,“别,你有没有真材实料我还是知道的,最起码这武官之首的位置由你来,我很放心。”
  李娴垂下头,橘红色的烛火在他的脖颈上打下一层细腻的胭脂红。
  “好好干吧,无论是我还是李家,总归是为了大周,李家也确实需要你。”
  李娴抬脚走到她的身旁,在她的脚边坐下。
  “我不会让他们破坏将军的东西,我会好好守着将军的一切,等待将军重返职位。”
  华裳眯着眼睛,爽快地笑了起来。
  李娴望着她落进水中的脚掌,哑声道:“只可惜没有办法在将军二十岁生辰的时候陪着将军。”
  他将所有的担忧压在了心底。
  华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怕,你将军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居然被将军看穿了。
  李娴的身躯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突然张开双臂,环住华裳的小腿,细腻蜜色肌肤在烛火下有一种丝绸的光泽。
  他伏低身子,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她的小腿上。
  他真的很怕,怕他的将军真的如算命所说过不去二十这个坎,怕无法再见到将军。
  华裳似乎明白他的忧虑,但她并没有再说什么,有时候越是劝慰,越是令人悲伤,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她凝视着烛火,嘴角微微上翘。
  想要她华裳的命,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做到。
  三月三日上巳节,曾有诗描绘这一盛况,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往年,太上皇都会在曲江池宴会群臣,共同举行祓禊之礼,但因当今圣人体弱多病,不能离宫,所以,祓禊之礼便由太师王问之带领群臣举行。
  华裳一早吃过早膳后,便穿上青娘为她制的新衣,白衣广袖,宽带长巾,远远望去颇有风流狂士的形貌。
  她脚蹬一双木屐,正准备走。
  青娘又唤住了她:“将军急什么,还没有穿完。”
  “啊?还没完?”华裳苦兮兮道:“好热啊,青娘饶了我吧。”
  青娘捂着嘴笑,“不行,将军必须要再拿一件衣服,这白衣若是弄湿了,实在有失体统。”
  华裳吐了吐舌头。
  青娘取出一件桃红色的外袍,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无奈道:“你若不愿穿,就这么披着吧。”
  她拢了拢华裳如缎的秀发,视线触及夫人的灵位,一时百般感慨都涌上心头。
  白衫红袍。
  华裳一个旋身,裙摆如同花一般绽开,细腰长腿,婷婷袅袅,她穿上女装宛若三月枝头的娇嫩桃花。
  青娘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将军真好看。”
  华裳笑眯眯道:“可是在我眼里青娘才是天上的小仙女。”
  青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轻轻锤了华裳一下,“将军你这张嘴啊,简直比那些风流郎君都厉害。”
  “这怎么能一样?”华裳微笑道:“他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可是出自内心。”
  她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青娘的腰肢。
  青娘惊呼一声,竟被她举了起来。
  华裳笑眯眯地将她举高高,还带着她转了一圈。
  青娘捂着嘴,眼睛笑得弯弯的。
  华裳软着声音道:“青娘你笑起来的模样格外动人。”
  所以不要在露出那样伤心的表情了。
  青娘目光微湿,笑着点了点头。
  华裳为她整理了一下鬓角,朝她点点头,缓步离开。
  青娘目送她的背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心里面一阵复杂。
  将军十岁的时候,老将军便战死沙场,同年,夫人也因为伤心过度郁郁而终。好在当时大郎君十六岁,足以支撑起冠军侯府。可是,大郎君在他二十岁的时候亦战死沙场,当时二郎君十八岁,将军才十四岁。将军十六岁那年,连二郎君也去了。
  将军在最该教导儿女之事的年纪却一直跟着两位兄长在军营里生活,两位郎君又都没有娶妻生子,恐怕将军也并不怎么通晓男女之事……不,恐怕将军所通晓的男女之事都是侧重于男子的。
  青娘忍不住叹息。
  本以为将军成亲之后便会好一些,谁料,居然是那个结果。
  青娘愁闷了一阵,又渐渐松开眉头。
  算了,只要将军开心就好。
  华裳刚要出门,就见李岚一身浅绿长袍,像根水灵灵的小葱,在门口探头探脑。
  她站在他身后突然出声:“你在看什么?”
  李岚吓得一高跳了起来,捂着心脏乱跳的心口道:“你吓……”
  他一抬头,正撞见她的打扮,猫眼更是瞪得溜圆。
  “你……你……”他“你”不出来一个字了。
  华裳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怎么了?”
  李岚撇开脸,“没……你吓我做什么!”
  华裳歪头,笑眯眯地锤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不说自己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做什么?难道有人约了你?”
  李岚涨红脸道:“关你何事!”
  华裳点点头,“确实不关我的事。”
  她在他身旁站定。
  李岚更燥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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