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尽是我夫君——寒雪悠
时间:2018-09-19 09:11:13

  “陪你一起等着呗。”
  李岚瞪她,她却依旧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李岚垂头耷脑道:“随便你。”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冠军侯府门前都无人经过。
  华裳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李岚:“你别说话。”
  “哦。”
  他就像是被遗弃的小猫一样,无精打采地挠了挠门板。
  华裳将他一把扯过来,笑眯眯道:“你在等哪家的娘子跟阿姐说说。”
  李岚实在没有心情挑衅她,便闷不吭声。
  华裳将他扯到曲江池旁。
  华裳在水边祭祖之后,就走向开宴的地方。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李岚,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一旁。
  华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株月季后,魏家兄妹似乎正在争执。
  “魏篁,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在隐瞒什么!”魏玄的语气说不出的冰冷。
  魏篁瞪着她的兄长不服输道:“你是信旁人,还是信你自己的妹妹?”
  魏玄冷笑,“你是我魏玄的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
  魏篁咬住了唇,“阿兄,我真的没有。”
  他捏着湘竹扇在魏篁的肩膀上碰了碰,又露出与华裳别无二致的慵懒笑容,“兄长我也没有说你是,你未免太急躁了,现在就忙着反驳……”
  魏篁的脸冷了下来,“阿兄一直看我不顺眼,这件事责怪到我的头上也是难免的。”
  魏玄眉头皱起。
  魏篁却不紧不慢道:“阿兄一直以为是我坏了阿兄的姻缘,可我做了什么?我只是在你成亲之前让你好好冷静冷静,在你与家族对立的时候没有站在你这一边而已。”
  “新婚夜后,是你自己严肃果断地提出合离,我还劝过你,既然大错已然铸成,不如将错就错,慢慢筹谋,也许阿兄的子嗣可以同时继承魏家和华家,可你呢?你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非要合离,言说自己了解冠军侯不多,怎么就能如此荒唐地决断了终身大事……”
  魏玄捏着湘竹扇“咯吱”作响,此刻终于忍不住绷紧声音怒道:“闭嘴!”
  魏篁住了嘴,半是怜悯心疼半是得意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兄长。
  她就知道,华裳是兄长过不去的坎,每每一提到此处兄长便会方寸大乱。
  灌木丛中,李岚不安地动了动,华裳却一巴掌呼来将他重新按了下去。
  李岚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忍不住朝她望去。
  他虽然蛮讨厌她的,但是,听到了她的秘事,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
  华裳的脸皮却仿佛不是一般的厚,听着兄妹二人谈及往事非但没气愤,还颇有些兴致勃勃。
  魏玄终于恢复过来,他冷冰冰地盯着魏篁道:“我可不是你那些小姐妹,你的心思……呵。”
  魏篁婉约地垂下头,低声道:“阿兄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当初的合离是有人故意要害你吗?或者说,与华裳的相识相爱也是有心人设下的一局棋?”
  魏玄没有说话,他看向一个方向,“有人来了。”
  魏篁立刻露出世家贵女的姿态。
  不久,三个贵女手挽着手经过,她们衣衫半湿,似在水边嬉戏过,顾盼间颇有一番活泼堪怜的风姿,只是这三人的眼神都投向魏玄。
  即便他与华裳合离,依旧是长安城里无数贵女心目中的良人。
  魏玄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神都没有多瞥一眼,慢悠悠地走开。
  三个贵女立刻围住了魏篁,魏篁与她们闲聊两句,便笑挽着她们的手臂离开。
  过了片刻,花丛中钻出两人。
  华裳看着李岚的神情道:“让你来堵我,又让与我挑战的人就是魏篁吧?”
  李岚声色张皇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
  他不是个傻子,从方才的言语中,他能听出魏篁做了什么,他虽然对魏篁有些好感,但也没有到昏聩的地步,若是魏篁有心害华裳,他一个劲儿的隐瞒,反倒会害了华裳。
  华裳点了点头,面上不辨喜怒。
  李岚忍不住问:“你是怀疑害你的凶手是魏篁吗?她不会吧?”
  华裳幽幽地看向他。
  李岚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她会吗?”
  华裳悠然一笑,“你还有的学,唉,若是离经在这里就好了,他应该会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
  李岚还是心神不宁。
  华裳拍了拍他肩膀,“走了,多思无益。”
  李岚忍不住道:“你就这样没心没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华裳指着自己笑道:“因为有人必须要我活,因为无人能害死我。”
  这话说的张狂无比,但却无端地令人羡慕,她活出的姿态当真耀眼无比。
  李岚跟在她的身后,见她裙角沾了些许草土,在白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
  他下意识弯下腰,替她拍了一下。
  刚拍了一下,他突然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究竟在干什么啊!做这些……做这些的话岂不是跟李娴一个模样了吗?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头脑里却翻绞着李娴强行灌给他的华裳生平和生活细节。
  不行,他是来偷师的,又不是真要做华裳的奴仆。
  李岚就这么走了一下神,等回过神来,面前的华裳已经不见了踪影。
  华裳走到曲江池旁,在一大堆勋爵中站定,几个武将来跟她打招呼,又怼了挑衅的文官。
  她闲的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只见身着圆领紫袍的王太师从容不迫地走来,他身边是新上任的骠骑大将军李娴和听说最近才被提拔为尚书左仆射的宋玉清。
  三人中王问之的官位最高,李娴次之,然而,两人却都对宋玉清很是恭敬。
  或者说,在场的所有文臣都对宋玉清恭敬无比,这种恭敬并非出自官位或者权力,而是一种自然的孺慕之情。
  华裳身旁站着的一位武将撇嘴道:“那宋玉清简直就像是只老母鸡,一帮子文臣都是他的小鸡仔,最可恨的是李娴居然也对他如此,简直丢我们武将的脸!”
  这也难怪,王问之虽然是文人之首,但他也曾拜过宋玉清为师。宋玉清在朝中经营多年,虽然因为出身寒门,没有家族的支持,官位提升的很慢,但他的学问却极好,曾任国子祭酒,主管国子监,常被世家邀请去为世家子弟讲学,现在年轻一些的文臣几乎都要对他执弟子礼,他也被文人尊称为“宋师”。
  华裳正在走神,却见宋玉清朝她方向望来,对她遥遥一笑,当真是色如春晓,面若桃花,既脱俗美艳,又清俊显贵。
  旁的男人年纪稍长便有油腻之气,而宋玉清,她十年前见的他已然貌美,十年后的他越发深秀,就像是春日宴上一坛酿好的酒,十年沉浮,方酿成这芳香扑鼻的一杯。
  华裳也朝他笑了笑,神色慵懒,而且很快便转开视线。
  任你貌美如花,她也照样欺负不误,十年前她能把来当老师宋玉清气得摔书而走,十年后她照样也能。
 
 
☆、第23章
  春日艳阳瑰丽,曲江池畔云鬓挨挨挤挤,你挤掉了我的金花,我碰到了你的步摇,各式熏香交杂在一起,熏得人昏昏欲睡。
  王问之代表圣人说了几句体恤群臣的话后,流觞曲水的盛宴便正式开始。
  华裳不专心地喝了几杯酒,便借着更衣的借口偷偷溜了出来。
  这种宴会她一向不喜,还是能免则免吧。
  华裳寻了一处清静之地,褪下木屐,提着裙角,涉水而行。
  蜜色的足尖儿撩拨着水面,一连串的水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滚下。
  她狠狠一跺脚,银白水花溅开,沾湿了她的衣摆。
  桃红色的外袍漂浮在水面上,如同落入池中的胭脂,松开的乌发随着水波轻轻荡漾,时而挑动嫣红落花,时而纠缠修长双腿。
  “叮”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她的自娱自乐。
  华裳环顾一圈,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水边的高地上,一身白衣的楚江仙正盘膝而坐,乌黑长发披散在身后。他的膝盖上安放着一张瑶琴,落花满头,他却仿佛入定一般,只微微垂首凝视着自己的爱琴。
  华裳踏着缓缓流动的水,朝他的方向迈去。
  撩拨的水花发出细碎的声响,楚江仙耳朵一动,下意识抬起头。
  流水落花,青萍红衣,一切都成为了陪衬,眼前只有此人,眼中也只有此人。
  华裳微微一笑,撩到耳后的长发滑落下来,温柔地蹭过她的脸颊。
  她松开裙摆,柔软的裙摆像是一捧被风吹散的柳絮,缱绻又多情地在风中招摇,吸足了水分后,沉甸甸地投入清溪的怀抱。
  她湿漉漉的指尖划过脸颊,撩过青丝,沾了水的青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明明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仔细分析自己的心意,却仍旧被她找到了,该说是孽缘吗?
  虽然心思百转,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忍不住对着她微笑起来。
  她的颜色比阳光更加耀眼,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华裳察觉到他的变化,像是闹着玩儿一样,将手掌插进水中,内力催动,猛地朝他泼了过去。
  楚江仙一惊,身体却来不及躲开,只得被银雪似的水花淋了个满身。
  他瞪着眼睛瞧着她,又惊,又气,又羞,却唯独无怒。
  华裳扬眉笑了起来。
  他湿漉漉的模样就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雪莲,一身高冷之气化作了风流之水。
  “冠军侯。”他义正言辞。
  华裳满脸都是笑意,青丝黏在湿漉漉的脸颊边,随着她的笑意滑落到唇上。
  他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立刻移开。
  华裳迈上河岸,脚掌陷进软暖的岸边泥中,印下一个可爱的脚印。
  她抖了抖裙摆,笑问:“你怎么在这里?”
  楚江仙的眼神重新移了回来,沿着她沾着泥的脚掌一点点向上,触及她螺狮骨上粘着的一粒小小的花瓣。
  蜜蜡美人,窈窕风流。
  那只脚轻轻提起,轻云般的裙摆随之流动,她随意地弹掉脚踝上的落花。
  “怎么不说话?”
  楚江仙淡淡道:“冠军侯怎么在这里,某就为何在这里。”
  华裳笑了一下,递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楚江仙轻咳一声。
  华裳准备在他身边坐下,他却伸出手拉了她一下。
  “唔?”
  楚江仙指了指背后,“这里。”
  华裳探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坐在一方白锦上,他挪了挪身子,让开一处。
  华裳低头看了看自己新换的白裙,应了他的邀请,在他背后坐下。
  华裳:“我身上有些湿,尽量离我远一些。”
  楚江仙:“无妨,我的衣服也是湿透才晾干的。”
  是吗?
  华裳也不拆穿他的谎言,直接靠上他的后背。
  靠上之后她才发现,原来看似文弱的楚江仙也有一个宽厚温暖的后背。
  他身体的温度顺着单薄的衣衫攀爬过来,贴上她的肌肤。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应该是用浸泡草药的热水祓禊沐浴过,都在家里沐浴过了,又怎么会再用河水?
  他是太紧张了吗?竟然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
  华裳什么都没有说,任凭温柔的春风拂过衣摆,她叼着一根草,哼着小曲儿。
  楚江仙听了一会儿,便随手拨弄起琴弦,琴弦发出轻快悠扬的声响,他所奏正是她哼的小曲儿。
  他弹了一遍,第二遍又改动些许,华裳不懂,只是觉得听起来更加好听了。
  华裳:“这是我在草原上听到的小曲儿,虽然不明白他们唱的是什么意思,还挺好听的。”
  楚江仙低声道:“民间有许多好东西。”
  她闲聊道:“散落在民间的明珠吗?说起来你也是。”
  楚江仙拨弦的手指僵住了,他红着耳朵问:“什么?”
  华裳朝后顶了一下,笑道:“你不是出身世家,现在却是世家的座上宾,难道不就是遗落在民间的明珠吗?”
  “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他摸了摸自己几乎不会动弹的手指。
  “当然一样了,不,应该说阿仙你更加耀眼才是。”华裳说到激动处有些兴奋地挥了挥衣袖。
  背对着她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无处安放的手指不小心碰了一下琴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这简直是楚江仙小半人生中最耻辱的时刻,即便刚刚学琴时,他也从来没有发出这么难听的琴音。
  楚江仙按着琴弦,朝华裳偷偷望去。
  华裳脑袋枕着双手,嘴里叼着一根汁水丰厚的青草,面朝阳光,闭着双眼。
  “明明出身寒门,又是御史,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
  楚江仙盯着她在阳光下染成淡金色的羽睫道:“你怕是不知我的润笔费有多少。”
  “唔……”她咧嘴笑了起来,“还是你们文人挣钱容易,像我这种武人,没了职位和俸禄大概就只能替人抗麻袋去了。”
  “别说,府里最穷困的时候,我还真想过这么干,我的力气一大把,用在这里刚刚好。”
  楚江仙真是又生气又心疼,“你何至于此,我将墨宝分你去卖,也足够你潇洒度日了。”
  “哎?”华裳睁开眼。
  他忙回头道:“别睡,好着凉了。”
  华裳笑眯眯道:“不会,我身体好着呢。”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华裳盯着树叶上的光斑道:“阿仙,我再哼一首歌,你能弹出来吗?”
  楚江仙振袖,言语的冷淡掩藏不住他的恃才傲物,“你唱,这天下没我弹不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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