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别哭。”她微微一笑，眼睛却不是看着他，而是看着韩冬溯，“我过得一直都很快乐。”
这是一个曾受万众瞩目的女人，对自己这一生的唯一一句叙述。
韩冬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他背对着韩朔，可那背影，看上去却比痛哭着的韩朔还要痛苦百倍。
后来，韩朔长大了，并且越长大，越像她，以至于韩冬溯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留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因为公司真的那么忙，还是想要借此麻痹自己。
高中的时候，韩朔报了学校的模特班，那也是他第一次自己站在T台上。
而站上T台那一刻的感觉，居然不是新奇的，而是让人怀念的。
明明她抱他站上T台的时候，他还那么小，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记得那种感觉。
韩冬溯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专业生是要告知家长，并需要家长签字认可的。
韩冬溯那一天晚上很早就回家了，他们父子两人第一次坐在餐桌的两边，认真地进行谈话。
韩朔知道，父亲是不愿意的。
可他仍然坚持。
三天后，韩朔得到了父亲签过名的同意书，静静地放在茶几上，犹如她死后，韩冬溯一贯的沉默。
而在那之后，韩朔的每一场秀，韩冬溯都没来看过，只有他考入A大的那一年，他送给他一幢别墅，也是因为这件事，韩朔才正式把建立工作室提上了日程。
......
再多的，韩朔并没有再说下去。
而说完这么多，韩朔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可徐杺就是知道，她是他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不仅是因为她孕育出他，而是因为她对他的影响。她带给他太多，例如爱，例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一份炽热的坚持。
他在走着母亲未走完的路，却又走出了和母亲完全不同的路。
徐杺的沉默让气氛变得微微沉重。
韩朔却抱紧她笑了。
他把头埋在她的锁骨处，嘴唇轻轻碰了碰，因为动作很轻柔，所以看起来像安抚。徐杺缓缓放松下来，领口因两人的动作而扯松了一点，露出锁骨下一片白皙的肌肤。
这个角度，这个距离，很适合接吻。
也适合做·爱。
可韩朔却什么也没做。
韩朔：“我说完了，你的呢？”
徐杺低头看着他的发顶，伸手摸了摸，这才缓缓开口。
关于她的家庭，关于......那个少年。
她惊讶于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平静。
然而等徐杺说完，再低头一看，怀中的男人已经闭上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徐杺蓦地失笑。她缓缓起身，为他盖好被子，然后悄无声息得换好已经干了的衣服，转身离开。
再出酒店，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都是积水，空气中有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冷意渗进衣领，徐杺打了一辆车回家。
整个城市像是陷入了沉睡。
可徐杺却觉得，她此刻从未有过这般，内心安稳，同时又清醒无比，仿佛天不再高，路不再黑，她的世界正逐渐变得清晰又鲜妍。
第40章 Forty
韩朔年初四早上就坐飞机回北京了, 他今天其实有工作，还得赶回去。
徐杺当天晚上跟母亲说了自己年初五的飞机，周蓝玉虽然不解她为什么那么早就要回去，可徐杺解释说公司还有事, 周蓝玉就点头同意了，连徐州平离开前也说：“你这么努力挺好的, 很快就要大三了，要考虑下毕业之后的方向了，如果决定考研或者出国, 就用我给你的卡去报班学习，公司的事情反倒不是太重要。”
徐杺点头。
当天晚上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徐州平派来的司机把徐杺送到机场。她拿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里面是周蓝玉过年前给她买的衣服和裙子，虽然她并不喜欢，可也还是放到了行李箱里。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边往外走边给韩朔发短信：“我回来了。”
上车的时候韩朔直接给她打了电话。徐杺接通, 韩朔就问：“到是到哪儿了？”
“机场。”徐杺报上学校的地址。
被韩朔听到了，他说：“回别墅, 奶宝中午还没喂。”
徐杺闻言, 连忙又跟司机改了去工作室的地址。
徐杺问：“你在哪？”
“蓝秀。”
“在谈写真的事？”
“嗯。”
他听上去有些疲惫，大概是谈事情谈累了。工作室现在全体放假，只有他这个当老板的还要在外头走动, 身边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然后韩朔说：“在别墅等我，晚上带你去吃饭。”
“嗯？”
“和模特班的人。”
“……”徐杺哑然, “他们都不回家的吗？”
“都是北京或者北京周边的。”韩朔随口回答道，“你宿舍不也都在北京呢吗？”
徐杺：“……”
“邹蓝的女朋友，不是你宿舍的？她也去，也带上你们宿舍两个。”
“你认识顾闻？”
“不认识。”韩朔冷笑一声，然后淡淡地说，“不过以前同校，见过几次。高高瘦瘦短头发，在美术班门口看混混似的看过我几次，所以有点印象。”
“……”
这个点没堵车，徐杺到别墅的时候是一点半。
用钥匙打开门，不远处的奶宝原本正瘫倒在大理石地面上没精打采，一看到她，顿时站了起来，还是四条腿一起站着，然后欢脱地朝她奔了几步。可惜后劲不足，只跑了四五下后腿就又软在地面上，可小不点却像是习惯了，继续锲而不舍地用两条前腿拖着蹦跶到徐杺脚边。
徐杺失笑，放开行李箱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想我了吗？”徐杺温柔地蹭着奶宝的脸，奶宝兴奋地眼睛都瞪大了，张大嘴巴轻轻含住徐杺的下巴，然后又闭上嘴，像饿极了一样舔了又舔。
徐杺的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她抱着奶宝走进厨房，拿起狗粮罐，然后煮热开水，把牛奶腾热，再把狗粮和牛奶一起倒进小盆里，放在桌面上温着，也顺便等狗粮软化。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奶宝一直盯着狗粮，站在沙发边缘，一脸想碰又碰不着的样子，真的跟小孩一模一样。
徐杺和它玩了一会儿，等狗粮放温了，她敲碎了一粒钙片倒进狗粮里，喂奶宝吃。
奶宝上午吃了一顿，今天又吃晚了，饿的不行，鼻子一碰到湿润的奶狗粮就把脸都埋进盆里去了，小爪子不停勾着小盆，吃得欢畅极了。
看着它吃干净，徐杺把盆清洗好，又带着奶宝到狗盆里大小便之后，才拿着笔记本到仓库去了。奶宝跌跌撞撞地跟着，她现在两个月了，再也不像刚来那会儿一样吃饱了就睡，现在它吃饱了都要玩够了才会睡觉，徐杺也索性由着它。
把图纸打印出来，徐杺开始打版，一开始就专心致志，再没有停下来过。韩朔回来之后看到门口的行李箱，却看不见大厅有人，就想也没想迈腿朝仓库走去，一打开门就看到她低头做工的身影。
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韩朔转身上楼，下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袋子，纯白色中间有个logo，看起来十分高档。
徐杺被他敲门板的声音惊动，抬头就看见了他。
奶宝叫的很大声，可只会下台阶不会上台阶，这会儿只能仰着头看着韩朔，着急地在原地转圈。
徐杺放下剪刀，脱了围裙走过去，把奶宝抱了起来。
下一秒奶宝就被面前这人抱走，并与之交换，徐杺手里换成了那个好看的袋子。
她往里一看，是一个精致的礼盒。
“Luisa Beccaria……”徐杺轻声念着logo的名字，想了想才认出来这是米兰的服装品牌，在中国是没有门店的，“为什么送我衣服？”
“不是没给你奖金吗？这个就算是了。”他单手抱着奶宝，靠在墙壁上，随性而慵懒。
徐杺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客厅，徐杺把行李箱拉到房间，韩朔也没事干，一路跟了上来。在徐杺打开行李箱的时候，韩朔扫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那条裙子，顿时嫌弃地皱起眉：“你买的？”
徐杺一看，摇摇头，说不是。
韩朔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然后嘲弄地勾起唇，说：“要是你的审美已经堕落成这样我大概离解雇你不远了……这什么东西。”
他弯腰，用一根手指把价值五位数的裙子随手撩起来，这衣服沉地他手指都微微往下压，所以没一会儿韩朔就把裙子扔到床上，然后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徐杺立刻拆开自己送她的礼盒：“打开瞧瞧，我的审美可比那不知谁好多了。”
徐杺：“那是我妈妈送我的。”
“哦。”韩朔嗤笑一声，“难怪审美这么差。”
“……”
无法反驳，徐杺也干脆不反驳。她把那条礼服展开，拿衣架挂好放在衣柜里。然后才在男人的目光下，不紧不慢地把礼盒从袋子里抽出来，把盖子轻轻拿起。
韩朔靠在衣柜旁，看着徐杺把裙子拿起来。
米白色长裙垂至地面，小小拖曳出个半弧，无袖，后面一个大大的V领，腰间以一条同色绸缎细带掐出一条流畅的腰线。整条裙子以满天星为装饰，白色的茎，米色的花瓣，细密装点在腰带以上，以及裙摆下方，再以微平的荷叶边收底。又因是网纱制成，所以裙子很轻，就算被花瓣装点也一点不觉累赘，整条裙子飘飘欲仙，精致又优雅。
这条长裙薄纱和绸缎的运用都几乎到了精妙的地步，不仅凸显质感，还带着Luisa Beccaria这个品牌所特有的童话故事一般的美丽与梦幻，手贴在上面轻轻抚过，就像在抚摸着少女的身体，美好地让人生不出丝毫浮想，相反只能感觉到纯净的细腻与温柔。
打量着她的神情，韩朔低低一笑：“怎么样？”
徐杺的手还放在上面，没有收回，闻言，她侧过头，认真地对他说：“谢谢……裙子很美。”
“而且适合你。”韩朔忽然走上前，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炽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脖颈，他轻嗅她身上的气息，低声道，“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它该穿在你身上。”
这条裙子太温柔，又太柔韧，让他第一眼就被吸引，几乎没多想就进店买下。
徐杺用手指摩挲着裙子上的满天星。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韩朔勾起唇角。
而徐杺没再说话。
他可知，满天星是一种耐寒，又对光照有着十分高要求的花，尤其是在冬季，光照对开花的影响更大。
满天星在冬天被照射58Klux以上才能全部开花，如果照射24Klus，哪怕照足一天24个小时，也是不能开花的。
和她很像。
所以她才说很喜欢。
把裙子挂好放进衣柜后，韩朔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疲累了，叮嘱她洗澡换衣服，自己也上楼洗澡去了。
两人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在客厅碰面，真巧，今天两人都在里头穿了一件卡其色羊绒衫和黑色长裤，站在一起就像穿了情侣装。看到徐杺面不改色地套上黑色薄款羽绒服而不是沙发上那件棕灰色大衣，韩朔哼笑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穿上徐杺给他做的那件夹克外套。等徐杺喂完奶宝，才拿着车钥匙出门。
今年北京下的第一场雪是在一月七号，来得极晚，徐杺刚好错过了，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雪。
不过因为过年，工厂都停工了，外地人也几乎还未回来，放眼大街上车子走得还算畅通无阻，所以今日的天居然也不是灰蒙蒙的了，到了六点已经能看到清晰的月亮轮廓，还有若隐若现的星光点点，算是弥补了没有下雪的那么一点美中不足。
“蓝秀的写真拍完后要去上海拍TE的第一辑CM，然后是WE的发布秀。”
“嗯。”徐杺收回目光，看向他，“我把课安排好，尽量陪你去。”
“嗯哼。”韩大少爷这才满意地哼出声。
他们现在几乎到了一个人说前半句，另一个人就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的地步了。
真奇妙。
徐杺难得也懒洋洋地享受着这一刻，和韩朔聊着工作上的事。
等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两人一起下车。
“杺杺？！”
忽然，徐杺听到顾闻的声音，下意识停下嘴，把视线往韩朔身上移开，看向饭店门口。
原来她们到的时间刚好一样。顾闻站在台阶上朝她笑着招手。
文青青和李欣然就站在顾闻旁边，此刻看到她和韩朔一起从车上下来，举止还隐约透着亲密感，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两。
欣然大部分是出于兴奋和好奇，而文青青，惊讶过后表情就收了回去，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虽然青青站在顾闻身后，可徐杺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她那一刻的表情变化。那一刻她下意识看向韩朔，后者正挑眉看向她，一脸似笑非笑。两人目光对视后，他才懒懒往台阶上看，然后朝三人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却又在无形中划分出若有若无的距离感来。
那种感觉和他对着徐杺的时候完全不同。顾闻见状，大胆地翻了个白眼。徐杺这才重新看向她们，仿佛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微微笑了。
第41章 Forty-one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徐杺跟韩朔走上台阶, 韩朔走在最右边，徐杺站在他身边，和顾闻她们说。
“我没走啊，和邹蓝一直在北京呢。欣然要准备实习所以提前回来了, 青青是准备重修的事。”
“重修？”徐杺微愣，因为她们同宿舍两年了这还是青青第一次挂科, “哪个老师？”
文青青的模样也有点尴尬。她说：“段老师。”
徐杺点头。的确她们这个专业就数段老师最严格，年纪大且严谨，很多人都栽在他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