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吸引——吃草的老猫
时间:2018-09-21 08:20:51

  没等徐杺把疑惑问出口,韩朔已经看穿了她,嗤笑一声,然后说:“我爸是大忙人,过年的时候他会比我还忙。”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徐杺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抹极淡的情绪。
  他每次不喜欢一个话题的时候就会是这样的眼神,总是带着点冷漠,还有些许让人看不懂的嘲讽。
  徐杺却也顺着他转了别的话题:“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在,我让张檬先帮忙照顾奶宝。”
  奶宝是不可能带回家的,幸好张檬的家也在北京,可以拜托他先照顾几天,她尽量早些回来就是。
  闻言,张檬探过头来,抢着替韩朔回答:“不用,老大年初二回来,我可以年初二再回家。我爸妈一向不管我去哪儿野,他们对我的要求只有过年的晚上能跟他们坐一块儿吃饭就好,所以我能在别墅照顾奶宝,也省的我那两天白天在家还要被逼着变相相亲。”
  虽然不知道张檬为什么会清楚韩朔会什么时候回来,可徐杺还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再看韩朔,他已经恢复成最开始那样,然而经过刚才的话题心情好像还没恢复的样子。他把手塞进奶宝怀里胡乱搅着,直到把它弄醒,然后奶宝一呲牙,嗷呜一口把他的整根手指咬进嘴里……大概是小狗控制不好力道,咬疼了他,韩朔“啧”一声,下一秒把手抽出来,不轻不重地就往它脑袋呼了一巴掌。
  气得奶宝发出几声响亮的大叫。张檬闻言立刻看过去,见状忍不住用谴责的眼神控诉了韩朔一番,可也不敢伸手去把奶宝抢过来......
  徐杺摇摇头,这才拿出手机定机票去了。
  徐杺的机票是五号,走的那天早上,韩朔还没有起床,只有张檬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把她送到机场,再送上飞机。
  徐杺和张檬现在还多了一层“奶爸奶妈”的革命友谊,所以临走之前张檬还特意让她在家玩久一点,他会照顾好奶宝。
  飞机缓缓起飞,远离了已经变得十分空寂的北京城,往无锡飞去。
  一踏出机场,徐杺明显变得更寡言少语。她看着这片养育自己长大,却始终不能使她热爱的土地,静默许久,打了一辆车,自己回家。
  当打开客厅的灯,徐杺面对这一屋的冷清,心底却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已习惯。
  把行李搬上房间,她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简单吃完,洗碗,上楼洗澡,一切仿佛按部就班,却惟独没有回家的放松和轻快,仿佛这只是她必须履行的义务的一部分。
  八点的时候韩朔打来电话,他也是今天上飞机,此刻应该在机场。
  “到家了?”
  “嗯。”
  “行吧,挂了。”
  他特意打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
  可想到他将要只身出国,徐杺脑子里就飞速闪过那天他谈起过年时候的那个表情,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握着手机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嗯?”
  “……”她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天空,好久才说,“路上小心。还有……有事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笑的声音。
  预料之中的。
  “傻子。”
  他拉长了语调说出这两个字,然后挂了电话,可徐杺能听出来他的心情似乎变好了许多。
  徐杺双手握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九点的时候周蓝玉回来了。
  “杺杺,几点回来的?”
  徐杺穿着睡衣,在楼梯口回答:“下午回来的。”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们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徐杺往门外看看,没有看到徐州平的身影。她的眼神更淡了些,这时也听不清周蓝玉说了什么,徐杺应了一声,就说累了,先睡了。周蓝玉不疑有他,点点头,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徐杺关上房门,打开笔记本,面无表情地开始画《蓝秀》那边二月就要用到那批衣服的最后效果图,此时她已经完成了六套,还差最后两套。
  等画完的时候,天居然已经开始亮了。
  徐杺停下已然僵硬的手,静了静,下一秒背靠在椅子上,那一刻好像忽然就没了力气。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就像多了一块疙瘩,好像有什么放不下似的。
  可具体又说不清是什么。
  她深呼吸几秒,然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见到徐州平是徐杺回来的两天后,他出现在家里的时候周蓝玉的表情淡淡的,两人似乎是商量了一下过年去各家见面和应酬的时间,期间徐杺一直在旁边听着,也不插话,等他们决定好了,她才说“没问题”。
  自从回家开始,韩朔每天早上都会给她打电话,两人虽隔着时差,时间却卡地刚刚好,他那边正好是晚上,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听他说时装周的事,挂了电话后就上网搜他的照片。
  这个时候他和其他明星一样,被娱乐圈以及时尚圈中各大营销号拍下照片放在网上,先是从头到脚评说他的造型,然后一件件扒出他身上每一套衣物衣饰的牌子给网友参考。这也是TE为何会提出要他来出席时装周的原因,主要是给TE打广告,这也是他作为代言人的其中一份义务。
  虽然他每日如常,可徐杺却敏·感地察觉到,离他回国的日子越近,他就越发不对劲,也没有变得烦躁或是怎样,只是徐杺能明显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
  周蓝玉在过年前特意抽出一天时间带她去了大商场,为她添置出去吃饭时要穿的新衣服,选的几乎全是法国高档服装品牌,每一件都由名家设计且价格不菲。可期间徐杺因为被韩朔传染所以也一直有点心不在焉,为此周蓝玉好几次提出询问,眉宇间还有明显的不悦与打量。见状,徐杺稳下心神,面不改色地向母亲解释:“最近在忙工作室的工作,可能是熬夜了,所以有点累。”
  周蓝玉闻言这才放缓了脸色,继续把目光放在长裙上:“都放假了,也别让自己太累。身体要紧。”说完就把手上的这套交给旁边的销售员,随口报上徐杺的尺码,也不问本人是否喜欢。
  “嗯。”
  徐杺看着那件搭在销售员手臂上的宝蓝色长裙,轻应一声,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有仪式感,又过于庄重厚重的刺绣礼服,因为那就像是徐州平和周蓝玉给她的感觉,压在人身上密实地贴合着每一寸皮肤,让她很容易喘不过气来。相比之下,她更喜欢薄纱、绸缎质感的长裙,配合细密精致的镂空,让人穿上就能轻易感觉心情愉悦,轻灵飘逸。
  可她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他们需要她穿成这样。她需要维持的是温顺又成熟的形象,而不是作为一个不谙世事又活泼可爱的大小姐。
  “先买这些,我们再去别的店逛逛。”
  等徐杺穿着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周蓝玉满意地笑了。
  徐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全身镜上,镜中那个在她眼里精致地有些虚伪的女孩正跟她做着一模一样的动作,让她觉得滑稽又可笑。
  周蓝玉把卡交给身旁的销售员,然后站在徐杺身边,笑着问:“杺杺,喜欢吗?”
  徐杺微微垂下眼帘,她看着长裙的裙摆,小腿贴上那层花边的时候被蹭的有些不舒服,可她依然温和一笑,轻声说:“喜欢的。”
  上帝说,你有资格不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世界说,你有资格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而她说,一切都还未到时候。
 
 
第38章 Thirty-eight
  终于到了年初一。
  这一天徐杺起得很早, 睁开眼睛之后先拿起了手机,看着时间数时差,然后又放回去,闭着眼睛等待。
  可到了九点, 还是没有电话打过来。
  周蓝玉已经到房门口叫她起床了,还好奇今天她怎么这个点还没下楼吃早饭。徐杺这才坐起来洗漱换衣服, 下楼前再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把它收进周蓝玉给她新买的gucci的包包里。
  徐州平早晨才刚进屋。从徐杺读大学之后他就搬出去住了,这件事很少人知道, 毕竟徐州平留在无锡的时间本就不多,似乎是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女儿经常在家, 夫妻两人彻底进入分居状态。
  而他们两人的事, 在他们心里这都是不需要向女儿解释的,毕竟徐杺很懂事,这种事情摊开来说就算是家人也会显得尴尬。看徐杺也没有提出疑问或者表达态度,他们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这是因为徐杺早已习惯了,貌合神离和正式分居, 在她眼中并没有多大区别。
  吃过早饭, 司机载他们一家人先去了徐州平的同事那儿,之后又来了几批人,到了晚上一群人才热热闹闹地一起到了香樟花园, 取了包间。等了没一会儿,他们的上司也到了。是那个徐伯伯, 这过了几年,他已经连升好几级,虽然已过中年可依旧长得很有威仪,语速也是外交官特有的慢。作为东家话不是很多,可每一句都充满气场。
  见到徐杺,徐伯伯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知道她在北京念设计,也点了点头,说:“北京是个好地方。老徐啊,你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徐州平微微一笑:“没有的事,小姑娘家一点爱好罢了,做父母的总得顺着孩子的心意。”
  “那是必须的,毕竟那是孩子自己的人生,父母站在指导的角度上帮帮忙就好了,我对我家那位也是。”
  徐杺看向徐伯伯身边的少年,他和自己一般大,长相一般,因为鼻梁上戴着无框眼镜,所以身上勉强有几分儒雅的气质。闻言两人对视了一下,对方率先低下头去,那厚厚的镜片和她的妆容一样,给人一种假惺惺的感觉。
  徐杺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晚上到家的时候,精神上已经力竭,明明是自己从小到大都擅长应对的场面,今日却让人尤其不耐。
  徐州平把她们放下就走了,临走的时候给了徐杺一张附属卡,说那是今年的红包,徐杺也收下了。周蓝玉面不改色进了房间。
  徐杺洗完澡,躺在床上,这才拿出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机会看的手机。
  没有一通未接来电,微信也是,除了工作室的人们和学校同学给她发的新年信息,那个人今日一条消息都没有。
  年初二和年初一一样。
  韩朔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隐隐之中有些预感,这几天一定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她想起之前,他提到自己父亲时的表情,然后是张檬说的那句“年初二就回来”……徐杺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细节,心底隐隐不安。直到第三日早晨,还是没有接到韩朔的电话,她终于在床上抓起手机拨过去。
  可韩朔的手机关机了。
  徐杺放下手机,想了想,然后又拨通了张檬的手机。
  当得知徐杺的来意,张檬迷迷糊糊地回答:“老大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啊……找不到他……他去扫墓去了,可能因为这个关机了吧。”
  “扫墓?”
  “是啊。”张檬挠挠头,“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吧。刚成立工作室的时候大伙儿出去吃饭,老大随口提起过。每年这一天他都不在的,应该是去给母亲扫墓去了,我猜的。”
  徐杺挂了电话。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问题在哪。
  猴子说那幢别墅是他的父亲送给他的,他自己也说过他父亲……可却没有人会主动提起他的母亲。
  他自己更不会。
  徐杺了解他,那些对他越重要的东西,他就越不会把它们放在嘴边。虽然也不会刻意回避,因为那样太刻意,太容易让人看穿。
  他就是那样的人。
  头痛极了。
  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只是看着窗外,都让人觉得心头冰冷。
  按老话说年初三不适合拜年,所以今天一家人难得闲下来,周蓝玉中午就出去了,大概是有她们研究院内的活动。徐州平也不会特意过来,于是徐杺就一个人在家。
  她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把手机放在自己枕头旁边,用一只手握着。
  她在等那个人的电话。
  可等着等着,不知何时,就在一片冬雨沥沥中熟睡过去了。
  ……
  徐杺在掌心的震动中鄹然醒来。
  几乎连看屏幕的时间都没有,她手指往右划,然后把手机搁在耳边。
  电话那头很静,男人的呼吸声很清晰。过了一会儿,才发生一声低哑的声音:“在哪?”
  听到韩朔的声音,徐杺坐了起来。房间一片昏暗,窗外小雨未停,竟足足下了一日。她握紧手机,轻声问出和他一样的问题:“你在哪?”
  男人似是自嘲了一声,这一声很轻,让徐杺都有一刻怀疑那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下一秒他又凑近话筒,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鲜明:“希尔顿酒店,2301。你过来吗?”
  那一刻徐杺觉得他们一定都是疯了。她蓦地觉得世界浑浊一片,唯独耳边这道声音有如神咒,像被渡上了一层颜色,而且还是翠蓝的玻璃色,有种倔强的又脆弱的感觉。
  原本在梦中也一直高高悬挂着的心终于慢慢回到平地,却又同时夹杂着某种复杂而疯狂的情绪。徐杺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在夹杂细雨打在窗户上的“哒哒”声的黑暗房间中,忽然慢慢抬起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握着手机,忽然觉得那被攥住温热发烫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心。
  坐了约莫有三分钟,她才浑浑噩噩站起来,换衣服,拿伞下楼。
  计程车只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希尔顿酒店,徐杺一路穿过大堂走进电梯,一路去往23层。
  给他按电梯的招待员体贴地递上一张纸巾,并轻声询问:“您好,有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别人说,徐杺在电梯光滑的墙面上就能看到自己苍白狼狈的模样。拜那个失踪了三天的男人所赐。
  是三天,不是三年。徐杺这样想着,用微湿的手盖住了脸,对好心的招待员摇了摇头。
  招待员见状一脸疑惑,可也没有再说话。
  出了电梯,沿着走廊找过去,一直到尽头,对着2301的门牌,按下门铃。
  开门的刹那,徐杺看到他光着的上半个身子和一头泡泡,沉默不语。
  韩朔也看着她,目光先是上下打量,片刻后朝她歪了歪唇角,似乎是看到她这狼狈的模样想要嘲笑,可最后忍住了。他转身拐进浴室继续清洗,徐杺进了房间,还没关上门,就马上皱起眉头,这屋内的烟味大的能把人熏死,也不知道是抽了多少才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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