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站着的,他手持一把很少出鞘的长剑,神色漠然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一众人,晚霞成了他的衬托,染红了他无温的眸子。
太子的嗓音在沉默良久之后,就那么毫无预兆的荡了出来,“你们打算谁先开口?”
他看上去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此言一出,当即有一身着宫装的女子道,“殿下,奴婢们毫不知情,是赵五姑娘自己自个儿落水的,啊——”
这女子是顾慕瑶的贴身陪房大丫头之一,身份与普通宫女自是不同,她话尚未说完,即被朱明安一剑封喉,下手且快且狠,他甚至于在动手之前根本就没有打算考虑这女子的主子。
太子的意图与决心已经非常的明了,跪在当场的众人都是今日在赏荷宴上伺候的下人,见状之后皆是抖如筛糠,太子的剑锋上一滴一滴落下艳红的血,倒地的宫女双目睁大,死不瞑目。
“还不说?嗯?”太子的声音再一次轻飘飘的荡了出去,竟如催命的符咒。
顾慕瑶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倒也忠心,不过太子丝毫不吝啬多杀几人,顾家既然已经胆大到了敢在东宫下手,那么太子便就借机杀给顾家看,他也正好想让顾家知道,这东宫宫究竟是谁做主!
三人横尸之后,这时终于有人肯开口,“殿......殿下,奴才招,奴才什么都招!”
只要有一人受不住,另外几人见状也俱招供了。
顾慕瑶在门外守了良久,里面的声音她听的非常之真切,一开始她还有所畏惧担心,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
太子理应知道只有顾家才是与他站在同一条船上,顾赵两家,他只能择其一。
房们被人从里打开时,一股子不可忽视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顾慕瑶是家中嫡女,她虽是娇惯着长大,但也绝非仅仅是只懂绣花扑蝶的庸妇。
这等场景还真是吓不倒她。
顾慕瑶上前,打算表明自己的心意。
太子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太子步入回廊,神色如旧,好像方才并未动过杀念,他的身子与顾慕瑶擦肩而过,“你太天真了!”
只此一言,便快步而去,只留给了顾慕瑶一幅依旧风清朗月的背影。
半晌,顾慕瑶身子晃了一晃,不甘心的强憋着眼泪:不,我不会输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发迟了三个小时,打我可以,别打脸哦----这一点很重要的。)
七公主来寻太子时,她已双眸微肿。
一看便是不久之前痛哭过,太子看见她并无太多波澜,但面上还是柔声一问,“这是怎么了?”
七公主尚未将赵慎的事捅到皇帝面前,她到底还是不舍得将赵慎逼到绝地,她猜测赵慎肯定是着了赵宁的道了,这才至于被迷的鬼迷心窍,他与赵宁是继兄妹,怎可心中有彼此?
这等有损大雅的事,七公主自诩身份矜贵,她都不屑于说出口。
眼下只能先在太子跟前哭诉,她道:“二皇兄,你说赵慎他怎么能这样?我......我该怎么办?若不二皇兄早些将赵宁娶入东宫吧,也好断了赵慎的心思!”
又来一个天真的!太子讪然一笑,他脑中忽然闪现赵慎傲视天下的神情,真不知赵慎如何自信到了这种境地,即便是他朱明安也不会以那种孤傲的眼神视人。
看来赵家的确是卧虎藏龙,这个赵四公子也不是池中之物,朱明安突然对赵慎起了浓厚的兴趣,他悠然一笑,拉着七公主一道在亭下吃茶,劝道:“七妹,此事不如由父皇出面,你若真是非嫁赵慎不可,便只有彻底断了他与赵宁之间的情愫,知道么?”
七公主自然是明白的,谁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心悦之人心里却念及着旁人。
“二皇兄说的是,那我今晚便与父皇去说。”
太子笑了笑,看上去还是那个与人为善的太子。
*
公孙月与萧氏选了一会料子便离开了侯府。
她的身份如今全京城皆知,即便习惯了骑马出行,眼下还是换了一辆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
赵翼有些心痒,正处情窦初开的男子,又正当血气方刚时,瞧见了心上人难免心生毛躁与不可描述的心思。
赵翼在侯府时暗示了公孙月多次,但公孙月只顾着与萧氏说话,并没有搭理他。
此番,赵翼尾随在后,公孙月就装作不知道,到了最后眼看着公孙月的马车就要拐入长公主府的巷子,赵翼终是耐不住,趁无人瞧见时,身手敏捷的钻入了马车。
与马车同行的丫鬟感觉到了车厢轻微的晃动,但她也敢多言,小姐警告过她,日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若是她透露出半个字,小姐说会将她一人送到边陲去。
见公孙月乔模乔样的一派端庄淑女模样,赵翼心中没有底,毕竟公孙月一直以来对他都是热情似火,她这个不温不火的模样着实让赵翼摸不着头脑。
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公孙月的一切表情俱是生动至极。
赵翼再也不是那个赵翼了,他随了自己的心意,冲上去就去将公孙月抱着,埋怨道:“怎么今日也不正眼看我了?”
呵呵,现在知道被忽视的滋味了?
公孙月到底还是不舍得对赵翼下手太狠。
她打算一本正经的跟他说正事,谁让他此前那般“矜持”的?现在想要卿卿我我了?迟了!
公孙月任由赵翼抱在怀上,却巧妙地躲开了他的不太安分的唇,斜睨了他一眼,问道:“赵翼,我问你,你们家老四是不是对小五........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以公孙月的心智,赵翼能敲出来的事,她也不例外。
赵翼神色躲闪,这事若是说出来,保不成还会牵扯到老四的身份,他终究还是有些顾及的,“月儿,你想多了。”
公孙月只看了他一眼,便觉着他一定还有所隐瞒,“赵翼,你肯定瞒着我什么事?你究竟说不说?”
赵翼呆了,他差点忘记了公孙月是怎样机智的女子,就连他都能察觉到的端倪,公孙月也肯定感知到了什么。
赵翼无言以对,天知道,即便是将他自己献出去,他也是愿意的,但老四的事实在是非同小可,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后果不堪设想。
公孙月见他犹豫之态,伸手就在他健硕的胸口狠狠抓了几把,虽是什么都没抓到,但好歹也过了一把干瘾,“好几你个赵翼,我公孙月对你付诸真心,你却至今还有事瞒着我!你自己想想清楚了再来见我吧!”
公孙月撇开赵翼的双臂,气冲冲跳下马车。
她的贴身丫鬟见状,往马车里探了一眼,就见未来姑爷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小姐的背影,样子怪可怜的。丫鬟讪了讪,忙紧步跟上公孙月。
赵翼突然有些头疼,他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今日算是有些束手无措了。
回到侯府,赵翼垂头丧气的去见了赵慎,“老四,你说这女儿家的心思,怎就那么难猜?”
赵慎持着茶盏的手一顿:“........”
*
温昌远亲口招供的那一刻,皇帝一阵耳鸣。
“臣贪恋荣华,当初又被鞑子要挟,不得已才与鞑子联手污蔑了王家,此事是臣一人所为,与温家无半分关系.....”
温昌远最后还说了些什么,皇帝已经听不真实了。
那句话重复的在他耳边回荡:污蔑了王家......污蔑了王家.......
王家真的是无辜的?!
他错杀了王家上下百来条人命,还有她和他们的孩子!
皇帝步子漂浮,刑部地牢昏暗,他出现了一刻的失明,彷佛浑身上下的血液俱被抽干,而他正被绑在了绞刑架上,任由烈火烘烤,一遍又一遍,这辈子再无救赎的可能。
温冒远当夜即被绞死在了刑部大牢,皇帝将所有知情人都抹去了,他没有那个勇气直面自己的错误,甚至于连求得救赎的念头都是薄弱的。
皇帝连夜召见了八王爷,还命宫人摆了一桌酒,八王爷没有多问,即便他已经知道皇帝依旧不打算给王家洗脱冤屈。
或许在皇帝眼中,他至高无上的英明才是真正高于一切的。
几杯烈酒下肚,皇帝布满血丝的眸子逐渐放空,道:“朕,真的错了么?你说,她会不会原谅朕?”
八王爷唇角溢出一抹不甚明显的讥讽,“皇兄此话怎讲?这“原谅”二字说起来简单,可违心的人也多,说出来的“原谅”岂会真的是原谅?”
这话太拗口,皇帝选择不去细细解读,他看着八王爷,问,“那你呢?可曾原谅过朕?”
八王爷觉着好笑,皇帝这是打算忏悔么?可需要一个说法的不是他,而是王家!
八王爷用沉默表明自己的态度,皇帝便也不问了,问多了又是一番伤人伤己。
*
是夜,桃园的夜色甚美,但它的主人却没什么赏景的雅兴。
“公子,温昌远一死,皇上不打算追究下去了,即便皇上知道温茂盛也脱不了干系,皇上依旧没有打算动温家!这对咱们不公平!”说话的是个知命之年的男子,男子左脸戴着银制面具,眸中含恨。
十九年前的那场也大火毁了他的脸,不过如此更好,便没有人再认出他。
近二十年的蛰伏,终于等到了公子长大,如若不能将温贼一党彻底铲除,大人的仇如何能报?
赵慎放下最后一颗白玉棋,抬眸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打算。”
男子心有不甘,但公子说一不二,他只好暂且退下,不过彻底离开之前,男子添了一句,“公子,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赵慎淡淡吐一字。
男子如实道:“七公主已在皇上面前揭穿公子与五姑娘之事,属下以为眼下儿女私情......可暂且放一放!”
赵慎猛然抬眸,神色冷冰的骇人,少顷方道:“下去!”
男子不知赵慎听进去了几分,但还是无声的退下了,公子这个态度便是真的动怒了。可如今哪里是顾及男.女.情的时候?!
【小剧场】
(有关女人心的探讨大会)
赵夔:我媳妇儿一直很乖巧,可自从结识了公孙月,她就变了,现在也不看《女戒》了,对各路江湖杂志报刊尤为感兴趣,前阵子还迷上了一个叫做楚留香的侠客......还说公孙月的气质很像那厮......我表示深深的不能理解了。
赵翼:月儿此前对我热情似火,她转眼之间就将我打入冷宫?想不通?为什么?
赵慎:.......你们的问题跟我比起来,那都不是问题。隐约觉着我家小五总有一日会弃我而去,朕心甚累!
第110章 身份暴露
长公主与赵老太君挑了一个好日子,带着赵翼与公孙月的八字去庙里占卜。
赵翼急着娶公孙月, 而公孙月也到了非嫁人不可的年纪了。
所以, 两家都很积极的操办二人的婚事。
长公主心里还有些顾虑,毕竟朝廷至今都无赵凌的消息, 又传言赵凌的骨灰都已经送入京了,但见赵家老太太一派精神矍铄之态,根本没有半分丧子之痛。
遂, 长公主提出了要去探望一下“染病”的王氏, 赵老太君虽为难,但也不好回绝,便邀了长公主去侯府用饭。
赵凌就在王氏的院子里生龙活虎的过着逍遥日子,赵老太君当然不能让长公主去上房,便命让下人将王氏叫到了葵阁。
王氏为落实“染病”的传言, 今日特意穿的素净, 面上未施粉黛,由下人搀扶着, 步子轻缓地走了过来。
长公主见到王氏的第一眼,有种初见夏花盛开的错觉。
灼灼之仙姿, 皎皎于清波, 便是眼前的光景了。
但见王氏面颊染光, 眸色透亮, 而且唇色还显出可疑的粉红......长公主是过来人, 她大约猜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碍于长公主府与赵家如今已经是亲家,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长公主很识趣的没有挑破种种端倪,倒是拉着王氏的手说了好一番话。
赵凌安然无恙,这对长公主一家而言也是一件有利之事。
长公主回府后就将此事告知了公孙月,“月儿啊,你和赵翼的婚事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耽搁了。”
公孙月太了解她娘亲,长公主根本藏不住话,遂问,“娘亲,您这话是何意?”公孙月自然是知道眼下唯一有可能阻挡她与赵翼成婚的事,便是定北侯的安危。
长公主这话一出,公孙月就猜出来了。
看来赵世叔当真无恙,既然娘亲去了一趟赵家都知道了,那么赵翼肯定也知情。
他竟然没有与她说清楚!
这个赵翼,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看来大婚之前,她非得好好给他一点教训不可。
这天晚上,银月当空,以公孙月对赵翼的了解,她知道赵翼今晚一定会过来。
事实证明,公孙月对赵翼的预测,多数情况下都是正确的。
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过后,公孙月身着薄纱中衣,神情慵懒的侧躺在床榻上,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持书,不多时就见赵翼正经着一张俊脸,渐渐朝着她靠近。
也不知道是不是女儿家的闺房都氤氲着香气,赵翼每次来见公孙月,都能闻到淡淡的,诱发他浮想联翩的香气。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榻上的人,似乎离着上回的亲密已经太久,赵翼不太喜欢技艺生疏之感,这等事也得勤加练习才成。
以往都是公孙月主动,但赵翼察觉她近日有些冷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对?
“月儿,我来了。”他嗓音低低道,尾音淳厚好听。
不得不承认,公孙月在他靠近时,已经被他所吸引,但......她不能就此妥协!
公孙月只是抬眼,轻飘飘的瞄了他一眼,之后眼眸再次垂下,“我正看书,你自便吧。”
赵翼:“......”她在他面前穿着这样,她却让他自便?他如何自便
赵翼觉着这肯定又是欲擒故纵,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学子者,“孟浪”这等事无须与生俱来,他只要尝试几次,便就掌握了其中要领。
赵翼真的“自便”了。
他上了脚踏,伸手轻抚了一下公孙月倾泻而下的长发,柔声道:“月儿,我.....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