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想靠近王氏一步,王氏却移开了身子,避让了他伸过来的臂膀。
这种疏离已经不止一次了,肖程一开始并不在意,毕竟现在周氏对他可谓是情深义重,肖程有了精神上的寄托,便想着去谋事,他眼下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哄着王氏高兴。
王氏一语不发,听到这里她心中已经了然。
即便她今日真的拿出了证据,估计肖程也会以为这是她自己在暗中耍了手段。
肖程在王氏面前吃了瘪,又看向了肖宁。
肖宁原本还想给父亲一点好脸色,但今日这事一出,她开始怀疑留在肖家是否真的正确了!
最终,肖程负气而去。
王氏沉静了几息,吩咐道:“碧墨今个儿受了惊吓,先下去歇着吧。芳婆,你取了银针去验一下井水,真要是出了问题,断是不能用了。”
不多时,芳婆用了银针试探过后,却没有发现异常。
肖宁道:“或许那人因着被碧墨逮个正着才没有下手。母亲,咱们今后得万分小心了。”肖宁突然小脸煞白,她想起了上辈子母亲和幼弟的身子一日不日一日的缘故,莫不是有人一早就对母亲和良哥儿下毒了?!
她攥了攥拳头,即便不查下去,她也知道这究竟是干的!
这辈子,你们休想再得逞!
肖宁担心王氏会胡思乱想,别没有多说,她时刻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氏稍作沉默之后,又开始继续给良哥儿做小衣,她这一天到晚,不是在绣花,就是在做衣裳,好像只有这样,胸口的疼痛才能稍减。否则,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她霸占了旁人的夫君十年!
本就是站在一个错误的位置上,她有理也无处可说!所有的委屈只能一个人承受。
到了下午,肖玉珠来了碧桂远,肖宁也算是二房名义上的嫡女,肖玉珠倒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其实肖玉珠很不喜欢二房的一对双生姐妹花。
上辈子,整个肖家就数肖玉珠对待肖宁最好,可惜了后来肖家覆灭,肖玉珠也没能落个好下场,赵慎阴晴不定,肖家除了良哥儿之外,无一人幸免,他好像对肖家无端痛恨,非杀尽了才满意。
肖宁飘在皇宫那些年,每日都见他铁血手腕,说一不二,违抗他的人多半不得善终。
肖玉珠贪嘴,长的浑圆白嫩,像个行走的肉团子,她拉了肖宁出来,又告诉她,道:“今个儿府上来了一位贵客,他可是当今三皇子,另外定北侯府赵家的几位公子也作陪在侧,现在我大哥二哥都在前院招待他们吃茶,你那一对双生姐姐眼下怕是飘飘然了。”
肖玉玥和肖玉琬姐妹二人一直盼着高嫁,尤其是那几位云端上的皇子更是她二人倾慕的对象。
时隔一世,再次听到朱明辰的名字,肖宁内心毫无波澜,肖宁并不想与他再有半分交集。
肖玉珠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且道:“我带你去见见世面,你从通州来,根本不知道京城身份最高贵的几位公子是怎样的气度。”
时下男女大防,肖宁觉得这个主意很不妥。
肖玉珠坚持要拉着她一起偷看,她也没有办法,毕竟她难得遇到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行至前院,肖玉珠带着肖宁上了一座高亭,站在亭中俯视下去,可见华庭中正围坐着四五个锦衣男子。
肖宁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身段颀长的赵慎,不知怎的,她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两拍。她对这个人好生好奇,又整整在他身边飘了数年,她知道他的饮食起居,也知道他写字时的姿势,还知道他入睡之前会干什么,甚至于还飘入过帝王沐浴的净房………
作为一只旁人看不见的鬼魂,她自然明目张胆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其实她对赵慎也是颇为‘了解’的!
但,又好像她从未看穿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赵慎:宁妹妹她说对我很了解?比方说?
众继兄:!!!!
肖宁:.......
第8章 玉簪拂香
肖楚俊和肖楚青是长房的嫡子,眼下都在国子监进学。肖大爷与定北侯是旧识,是站在三皇子朱明辰这一队的。
这些世家子弟虽不时常相聚,但肖家为了拉拢定北侯府与赵贵妃,时常会以赏花品茗的名义,盛情相邀定北侯府的几位公子,要是朱明辰能来,那更是锦上添花了。
时下正值暮春,像洛阳红,双生花,墨池金辉,魏紫,冠世墨玉………这几种名贵花种正当开到靡荼,恰是娇花最艳时。
肖府从来不缺这些稀罕玩意儿。
花厅中围坐着三三两两的锦衣年轻男子,或是谈笑,或是品茗。
唯赵慎一人站在花厅外侧,他一身白色暗绣的杭绸直裰,身形挺拔如松,如今也才十五六岁的光景,眉目之间却隐约透着一股常人难以辨别的情绪,非悲,非喜,非寻常,又非另类。
总之,让人看不透,猜不透,他少言寡语,明明是存在感很低的一个人,但只要留意到了他,便无法将他忽视。
肖宁站在亭台上,借着廊柱挡住了她自己。
未出阁的女儿家自然不便如此这般偷看男子,但大户人家的姑娘相看时,都是这个做派,这已经是京城约定俗成的习惯了,只是今日并非相看,而仅仅是凑个热闹。
肖宁还看到了朱明辰,他与赵家兄弟几人是表兄弟,时常会聚在一块,或是附庸风雅,或是读书练剑,朱明辰知道定北侯府的实力,这样强大的母族让他在众皇子当中还算突出。加之赵贵妃正得宠,如今的朱明辰前途无限。搞不好将来就是坐拥江山的主儿。
只是上辈子他输了。
不过,世事难料,这一世究竟谁主沉浮还未必可知。
肖宁知道自己应该趋利避害,但朱明辰此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靠近了。
她上辈子就算没有死在了温玉的手里,那日如果真的刺杀了太子,她也绝对没有生还的余地。
得天垂怜,这一世必当不能再重蹈覆辙。
这时,肖玉珠戳了几下肖宁的胳膊肘,指着百丈开外的花厅,道:“看到没有,你那两个姐姐现在就往那边靠了,她二人还是未说亲的姑娘家,要是没有二夫人指点,我量她们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肖玉珠好像对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两怨气颇大,大房只有她一个嫡女,而二房的姑娘又是一对双生子,长的是毫无差别,就连嗓子也一般无二,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她二人身上,鲜少会留意到肖玉珠。
她这是在拉帮结派呢。
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肖宁与双生姐妹是站在对立的立场。
肖宁道了一句:“两位姐姐尚未及笄,要说亲还得再等上一年。”
肖玉珠嘴里吃着松子糖,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二人只要寻了机会就去在三皇子面前露个脸,哪怕就是从偏径走过几遭,也觉得自个儿赚到了。”
肖宁:“………”双生姐妹本来就惹人注目,周氏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可惜了,像朱明辰这样的人怎会看得上肖家的姑娘就算是看上了,充其量也只是妾。
皇子们的亲事都是拉拢权势的手段,朱明辰当初是看中了温老太爷在官场的地位,这才娶了温玉。
肖大爷如今虽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但权力到底有限。
朱明辰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肖宁一想到周氏对母亲和幼弟下手,她便突然心生一计,既然周氏伪装的如此贤良淑德,那她偏生就要让她暴露本性出来!
与其坐以待毙,她选择先发制人。
“三姐,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回去一下,一会再过来寻你玩。”肖宁蹙着眉头道,她长的玉雪娇弱,一看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弱之辈。
肖玉珠为人不坏,就是被大夫人吴氏宠坏了,做事有些骄纵,但也是个明事理的,彼时肖宁被送到辰王府,也只有她哭着向吴氏求情。
但肖宁深得朱明辰欢心,肖大爷也急需疏通朝中关系,他们都巴不得将肖宁早早送出去才好。
肖玉珠摆了摆手,又从腰上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松子糖,粉白的脸颊吃的一股一股的,她道:“那你快去快回,一会还能来得及看你两位姐姐的热闹呢!”她在肖家姑娘当中排行老三,但在私底下从不愿意喊肖玉玥与肖玉琬一声姐姐。
这厢,肖宁提着裙摆急匆匆回到了碧桂院。
“耗子都藏好了?”她问碧书道。
碧书一想到肖宁吩咐她办的事,她到了此刻还有点发怵,问道:“姑娘,您要耗子作甚”
肖宁也还害怕耗子,不过最怕耗子的当数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所以她前些天才出去买了曼陀罗。
曼陀罗全株有毒,且以种子毒性最大,晒干的曼陀罗花磨成粉末有镇静、麻醉等功效。喂过曼陀罗花末的耗子死不了,但也逃不走,正好能让她控制。
碧书用了帕子将半死不活,迷迷糊糊的小耗子交给了肖宁,心有余悸道:“姑娘,您……”她百思不得其解。虽说王家算不得大户,但姑娘也是娇惯着长大,怎的一到京城,胆子也大了?
肖宁心里发颤,但还是稳稳拖住了帕子,叮嘱了碧书了一句:“这件事一个字也不得泄露出来!”
碧书自是知道眼下的状况,她哪里敢多话,今个儿早晨夫人还与二爷拌了嘴,日后的行径半点不得马虎。
“姑娘放心,奴婢知道。”
*
肖宁将帕子藏好,她径直去了前院花厅。
肖家的府邸是祖上传下来的,处处曲径通幽,肖宁知道从哪里可以掩人耳目的穿过甬道。如肖玉珠所言,她的一对双生子姐姐果然假借扑蝶的名义在花园里游窜。
肖宁想笑,她们真以为朱明辰会将一个女子放在眼中?定北侯府的几位公子也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眼就看穿了这等小儿伎俩。
肖宁不动声色地靠近,她也不顾的什么君不君子的,直接就将耗子抛到了肖玉玥与肖玉琬的脚下,并惊呼道:“耗子!姐姐你们快看,有耗子!”
肖宁记得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最害怕的就是耗子,单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吓得半死,何况一低头当真就见耗子在脚下!
人一旦慌张,第一反应就是往安全的地方求助。
肖玉玥与肖玉琬自是往花厅奔去,手里的团扇早就随手弃了,哪里还有贵女的做派?
肖宁没有紧随其后,她影在楼花窗下静等着。
周氏在肖老太太的庇佑之下,暗地里愈发猖狂,竟默许一对姐妹花蓄意靠近当朝权势!有时候太贪心了未必是好事。
肖玉玥与肖玉琬闹出的动静很大,还委屈的向隔房的两位哥哥求助。
“大哥!二哥!外面有耗子!”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时间哭的梨花带雨,淑女仪态尽失,头上的发饰也摇摇欲坠了,发髻微乱。
肖楚俊与肖楚青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这光天化日之下从哪里来的耗子?莫不是隔房的堂妹想蓄意引起旁人注意?
对此,在场的人也无一人相信,但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二人却是哭的轰轰烈烈,明显是受惊过度。
朱明辰且不论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这人一贯以笑脸示意人,所表现出来的是大度包容的一面,道:“呵呵,肖公子,既然两位姑娘受惊了,你二人不如先安抚一二。”
赵家的三兄弟不想多事,更不想与肖家的姑娘有任何牵连,这些贵公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旦有个什么流言蜚语传出去,搞不好就给自己招来一桩不喜的婚事。
肖楚俊与肖楚青兄弟二人自觉颜面尽失,若是家中姑娘识大体,又出落的倾城芙蓉,那还有利用的余地,可谁要是污了肖家门庭,他们当隔房哥哥的也不想维护。
“好了好了,瞧把你们吓的,府上哪里会有耗子?”肖楚俊安抚道:“都回去歇着吧。”
此时,肖宁已经将耗子收起来了,小东西被灌了曼陀罗花粉,还会吱吱的叫,却是跑不动了。
朱明辰这时笑道:“呵呵,姑娘家岂会扯谎,看来贵府的确有耗子。”他自诩是个出众的男子,又身份高贵不可言喻,想必今日这一出,肯定是为了他才演出来的。
赵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抹玉簪花色的衣角,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方才隐约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赵慎此时觉得这满园娇花根本不值一提,倒不如那玉簪来的清丽脱俗。今日一直缄默的他突然开口道:“是啊,肖府的‘耗子’还真是不在少数。”
赵慎的嗓音独特,虽然尚未弱冠,但一旦出声,便是独一份的特殊。
肖宁一听到他的声音,小心脏又猛然间跳动了几下,她悄然快步离开了前院。
怎的总感觉自己被窥视了?
肖宁顾不得多想,将耗子放生之后,她便去找了肖玉珠,而肖玉珠则拉着她去肖老太太院里,并道:“祖母不知怎的大发雷霆,让我们几个都去听她训斥呢。对了,你方才去哪儿了?你今个儿可算是错过了一出好戏,你那两个姐姐胆子实在是大,竟跑到三皇子跟前耍把戏去吧,还哭哭啼啼的,闹得好不难看。估摸着祖母叫咱们过去就是为了这事。”
肖宁想笑,若无肖老太太默许,周氏又怎会让两个女儿如此光明正大的招摇?
无非是事情闹大了,这才出手训斥。
德沁堂,肖玉玥与肖玉琬姐妹两人还在抽泣,此前是被吓的,此刻怕是委屈的。
“祖母,我们真的看到耗子了,不信……不信您问三妹,她也瞧见了。” 肖玉玥将矛头抛给了肖宁。
肖玉珠诧异的看着肖宁,她最不喜隔房的姐妹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得让祖母惩戒她二人,肖玉珠暗中掐了肖宁一把,没让她说话,肖玉珠道:“三妹一直跟我在一块吃茶,她如何能看到耗子”
肖宁本不想为肖玉玥与肖玉琬做证,肖玉珠这般一说,她倒正好省事了。
肖老太太和周氏的脸色都难看的可怖。
要知道肖家是支持三皇子的,但总不能拿着阖府上下的安危无条件的支持,肖家的姑娘当中,就数肖玉玥与肖玉琬年长一些,明年便可谈婚论嫁,只要巴结上了皇室,肖家的仕途才能更加顺遂。
但今日这一出,肖玉玥与肖玉琬非但没有长脸,反倒是丢了肖家的脸面。
“你胡说,三妹明明就看见了!” 肖玉琬已经过来拉扯肖宁,非得将她拉出来做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