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们家可是有小福星的啊,看看自从她那个福气的孙女来了家里,母鸡下蛋也勤了,肉猪吃饲料也不挑三拣四了,肥膘一天天往身上挂。
别说严山生是不是煞星都不确定了,就算他真是煞星,这煞气都能被她小孙女给消没了。
再说了,人家严坤拎了一大块猪肉上门,都说吃人家嘴软,蒋婆子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说人家坏话,或是将人家赶出去啊,她是那么没算成的人吗?
“大娘是个明白人。”
听着蒋婆子义正严辞的话,严坤忍不住感叹,要是所有人都有大娘那么明白,那么聪明,他儿子也不至于被外人避讳着,连交个朋友都那么困难了。
“以后你有事顾不着孩子,就带着山生那孩子过来玩吧,反正家里有我这个老婆子一直看着。”
蒋婆子想着,自家那点银钱买了县城的房子就有些捉襟见肘了,而大儿子又因为受伤的缘故,和酒馆那儿请了一个月的假,最近这段日子也不会有什么进项了。
加上得为即将启蒙的二孙子攒书脩和文房四宝的钱,一个个大头的支出就写在老太太心头那本账簿上,结合家里的收入,恐怕在接下去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财政支出会变得极其有限,首当其中的,就是开始缩减吃穿方面的支出。
现在严坤可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一个没有媳妇的鳏夫,肯定是大手大脚的,要是将孩子送来他们老单家,总不能光着手来吧,隔个一两次两三次就拎着点猪肉猪骨来,那是起码的事,这么一来,家里人的营养跟上去了,支出却没有增加。
当了大半辈子家的老太太算盘打得最精不过了,想着能够从中得到的好处,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严坤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
那块猪肉最终还是在老太太虚伪地推脱中被交到了大儿媳妇吕秀菊的手里。
“把肉都切好了,你的手艺不行,等会儿放着我来做。”蒋婆子怕好东西被大儿媳妇糟蹋了,将肉交到她手里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了一句。
“坤子啊,你跟我来看看我家养的肉猪,看看这些猪是不是到了出栏的时候了。”
趁有严坤在着,蒋婆子也想试探一下对方收猪能给的价钱,要是价钱合适,她也想将那两头母猪给卖了,这样家里又多了一份收益,看着不那么空荡的银钱盒,她心里也更踏实。
“娘,我下去了。”
吕秀菊拎着猪肉向厨房走去,看着婆婆和那个严坤的身影朝院子外走去,忍不住撇了撇嘴,等会儿她可得好好叮嘱一下儿子,没事别出来了,好好在家里念书。
当初严家发生的事多邪性啊,他们这儿多少年没有饿狼下山了,偏偏在严小子出生后,狼就来了,还咬死了他娘,偏偏他却活着。
反正她觉得那些老人说的没错,这孩子,就是邪性,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被那个煞星克着。
正当吕秀菊拿着猪肉走进灶房的时候,苏湘正好也抱着小闺女,领着儿子福德和今天头一次见到的严山生出来。
“坤子,你觉得咱们家这猪养的怎么样,是不是到出栏的时候了。”
作为家里财产的大头,蒋婆子对这些祖宗伺侯的可惊喜了,白胖白胖的,不像一般人家猪圈臭气熏天,猪还长的埋汰。
“嗷——”
严坤光是看着肉猪的外表就觉得这猪好,正想进猪圈瞧瞧的时候,母猪包括几个小猪仔忽然间躁动了起来,争相挤着往栏杆跑去。
“这猪,真有活力啊。”
严坤就没有见过这样活泼的猪,和一般的猪一点都不一样,也不知道单家在养猪这件事上,是不是有什么独特的方子。
蒋婆子可不知道严坤想了那么多,看着猪圈里的肉猪高兴的模样,她只知道,一定是她那儿媳妇抱着孙女儿过来了。
第34章 回来
“山生。”
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单家的小子手牵着手过来,严坤这心,首先就放下了大半,连刚刚黏在那几头肥硕的肉猪身上的眼神也收了回来。
肉猪虽好,可怎么也没有儿子来的重要啊。
“奶的乖乖,让奶抱抱。”
蒋婆子一看到小孙女,就亲的不行。前些天那场大病把她给吓坏了,一天当中要是有两三个时辰没看到孙女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心就放不下来,但凡见到了,也总要亲亲抱抱一番,才能舒服一些。
“奶。”
福宝也习惯了奶奶的亲近,上辈子她虽说从小就跟着奶奶一块生活,可是在奶奶的心里,她更多的也只是责任,只是因为她是她儿子丢给她的,不得不担负起来的责任。
那时候的单单很敬重那个长辈,因为对方,她才没有饿死,也因为对方,她才能念书,才有了后来的她。
但是那份敬重很难演变成爱,就如同那个时常念叨着儿子孙子,时常埋怨她为什么不是男孩的老人一样,她们相互将对方视为依靠,却没有对对方倾注浓烈的爱意与亲情。
在现在的这个奶奶身上,福宝才感受到被奶奶疼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知道隔辈亲,究竟是怎么养的亲法。
“夯哧夯哧。”
身后栅栏里的那群肥硕粉白的家猪激动了,贴着栅栏走来走去,恨不得全方位无死角的在福宝面前展示它们丰满诱人的身材。
红烧猪肉,猪肉炖粉条,灌血肠,卤猪头……各色美食了解一下,作为一头肉猪的使命,就是尽可能的将自己喂的肥瘦适宜,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成为肉猪中的极品猪,做出最好吃的猪肉料理来。
要是能够被主人称赞一句,它们的生命就等于得到了最高的升华。
对于没开灵智,懵懂无知的家养牲畜而言,它们生来的意义都是规划好的,也没人觉得这样的一生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家里多了一个讨它们喜欢的小主人,它们更加要将自己吃的肥肥的,努力将自己的精华贡献出来,喂饱小主人。
严坤作为杀猪的屠夫,最熟悉的就是猪的习性了,看着单家这些肉猪的表现,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三马上就和他二哥一块回来了,坤子你等会儿和老三好好聊聊。”
蒋婆子注意着严坤神情的变化,在他产生疑惑前,赶紧把人给支开。
也是她疏忽了,光想着带严坤过来瞅瞅家里的肉猪能够出栏了没有,却忘了现在这个点,是往日儿媳妇带着小孙女出来遛弯晒晒太阳吹吹风的时间。
家里人因为她的缘故,已经很少关注或者说是习惯了家里那些饲养的牲畜的变化,可是严坤并不如此,作为屠户,他再清楚这些家养猪的习性不过了,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将人支开比较好。
反正这些猪看也看了,大致什么价格,对方心里也该有数了。
严坤也没想太多,顺着老太太的话,跟着他往堂屋走去,眼神的余光看着儿子和单福德。
“大娘,我也给你一个实诚价,毛猪我用十二文一斤收走,净猪的话,我用十六文一斤收,但是要是让我来杀猪的话,还得再加一副猪大肠,还有一个猪心和猪肝作为添头,至于工钱,给个五十文就够了。”
严坤给的这个价格已经是很不错了,至少比他去别家收猪给的价格高上一些,这里头有他想要和单家打好关系,为自己的儿子提供便利的原因,也有他确实觉得单家的猪养的好,到时候出来的肉肉质会比其他人家家里养的猪高上一筹的原因。
“中,就这个价,等过些日子,我让老三去镇上请你过来。”
蒋婆子面露喜色,之前他们请镇上另外一个猪肉铺的屠夫过来杀猪,他们给的价格是毛猪二十三文两斤,净猪十五文一斤的价格,至于请对方杀猪,同样还要另外加价,他不要添头,只要给足八十文就好。
可猪肠猪心猪肝并不值多少钱,除了有些人家需要买猪心熬汤败火外,其他就是摆摊上都很少有人要的东西。
这么看来,无论选择卖毛猪还是卖净猪肉,严坤给的价格都比别人给的高。
蒋婆子在心里盘算,家里的猪大概都在两百斤左右,按毛猪算,一头猪她就能挣个两千四百文,如果家里能养十头猪,那就是二十多两银子的收入。
最近缺钱缺的厉害的蒋婆子随时随地都在琢磨着给家里创收的法子,只可惜养十头猪可没有现在养个三四头猪那么轻松,到时候要熬的猪食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现在王春花被赶回了娘家,梅娘和兰娘又还是个半大孩子,根本做不了多少事,家里的人手,显然不够。
将这个扩大养猪规模的心事放到脑后,但是这件事终究还是在她心里留了个影子,不知道哪一天,又会被想起来。
此时严坤的想法,和蒋婆子想的有异曲同工的地方。
作为一个杀猪多年,卖猪多年的屠户,他自然看出了单家这几头即将出栏的肉猪的不凡,只是他毕竟还没杀一头瞧瞧,现在心里对那几头肉猪的治疗,也只是一个乐观的猜测罢了。
作为一个靠杀猪卖猪肉养家糊口的男人,对于严坤而言,附近镇民以及偶尔赶集买猪肉的村民之时他收益来源的小头,真正大头的进项是那些大户人家,以及酒馆饭庄的单子。
现在镇上一共两个屠户,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年纪比他大,资历比他老大王屠户,他杀猪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平柳村这一块的猪几乎都是他承包的,村里人都求踏实,没什么意外也不会想着换屠户,除非严坤能出一个比王屠户收猪价格更高,杀猪价格更低的价格,但是打价格战的恶心后果,绝对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往往这么一通搞下来,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一直以来,严坤和那个王屠户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双方各有自己的地盘,对方地盘里的,除非人家亲自找过来,不然不会主动去接洽。
说起来,他今天来单家,也算是犯了王屠户的忌讳了,也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到底会怎么想。
前不久,县城新开了一间饭庄,在找合适的猪肉供源,对方开口就是月五百斤的需求,附近一些屠夫都看中了这桩生意,严坤和王屠户也不例外,要是能够谈成这桩生意,每个月都利润就又多了两三两的纯利,这对他们这样的屠户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数目了。
严坤现在的压力尤其大,他就那么一个儿子,可因为儿子现在的名声,恐怕将来给他找对象就是一件老大难的事,只有拿出丰厚的彩礼,才有人家愿意将好好的姑娘嫁过来。
而且严坤心里也堵着气,他儿子那般好,一般的姑娘根本就配不上。
他不想给儿子找一个凑活的人家,这么一来,更得把家底攒的足足的,让儿子的条件优秀到那些好人家的姑娘能够忽视他在外的那些凶名为止。
为此,那个酒楼的单子,他要定了。
单家的猪养的很好,等到那天酒楼的掌柜查验他们每一家给出的货源时,他就将单家那几头猪带过去,想来一定能够压过王屠户的。
这十里八乡养猪的人家拢共就那些,养猪的手段,他大致也都了解,绝迹不会有哪户人家的猪比单家的更好了。
严山生没想到他爹那么早就开始帮他琢磨起娶媳妇的事了,此时他眼巴巴的看着蒋婆子怀里抱着的乖乖的,安安静静的小妹妹身上,多想自己也能抱抱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娘,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回家吧。”
蒋婆子客气地留严坤和严山生在家吃饭,他们可是送了那么大块的猪肉过来呢,怎么都得好好招呼人家一顿。
加上严坤给出了那么厚道的一个收猪的价格,蒋婆子更加得将这个财神爷给哄好了。
正当大伙儿说笑等着单峻海和单峻山回来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抢先他们一步冲进了院子,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在了蒋婆子的面前。
枯瘦的身形,黄瘦的脸颊,凌乱的头发粗糙毛躁。
蒋婆子看着对方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裳,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她家那个刚被撵回娘家没多少日子的二儿媳妇王春花。
第35章 知错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该死,求求你,让我回来吧。”
王春花是真苦,被婆家毫不留情的赶回了娘家,而娘家人在来了几趟婆家想替她说情未果后,以为婆家人是铁了心的想让峻河把她休了,对待她的态度,也一下子从之前的迟疑,到现在肆无忌惮的欺凌。
她早就知道,王家的女儿不值钱,更得不到爹娘兄嫂的怜惜,可之前那些年,好歹她给了家里不少的助力。
最早成亲的时候,爹娘说家里穷,弟弟娶不起媳妇,她任由他们向单家要了高额的彩礼,却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给她,让她穿着嫂嫂们传下来的一件早就褪了艳红色彩的旧嫁衣完成了婚礼,也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一直被村里人说嘴,被婆婆妯娌看不起。
成亲后,爹娘向她哭穷,她就偷偷将男人给她藏着的银钱拿给爹娘,自她嫁来单家以后,陆陆续续起码给了二十多两了,搁普通人家,都够娶三四个媳妇了,因此不说对几个哥哥她付出了多少,但家里的两个弟弟之所以能够娶亲,她敢说全是她的功劳,可是到头来,家里磨搓她的人里,也有弟弟和弟媳妇的那一份。
再说到家里的那些侄儿,对于那些侄儿,她敢说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加亲近,他们二房难得分到一些好布料,或是其他什么好东西,她都尽可能的从自己和女儿身上扣下一份,给侄子们送去,可现在呢,就因为知道她这个姑姑给不得他们助力了,那些小白眼狼就跟着他们爹娘一块作践她,哪里有将她当亲人看待过。
刚回王家的那些天,或许还顾忌着单家只是赌气,早晚有一天他们还会来将她接回去的,作为家里嫁的最好“姑奶奶”,兄嫂弟妹虽然对她回娘家白吃白喝有点芥蒂,但在明面上确实不敢表现出来的,顶多也就是她那双爹娘,没有顾忌,埋怨她不争气,对她打打骂骂。
这些王春花都能忍,并且很自觉的帮着娘家干活,白天下地,从地里回来还得帮着嫂子弟媳洗衣做饭,把自己忙成一个陀螺。
渐渐的,眼瞅着单家人没有来接她回去的意思,几个兄弟来单家讨要说法反而被轰出去之后,那些人就齐刷刷变脸了。
原本她和家里的几个小侄女挤一个屋子,好歹还有一张炕,一个破旧的露着棉花胎芯的被子,后来大嫂嫌她占了几个小侄女的地儿,将她轰去了灶房,柴火铺成了她的床,稻草成了她的被。
二嫂嫌弃她吃的多,从那以后,她干着家里最多的活,却只能在王家人吃完饭后上桌,王家那一群懒汉,全都靠出嫁的闺女养着,哪里会有充足的粮食啊,等到王春花上桌的时候,满桌子就是蝗虫过境,只剩下几口看不出米粒的饭汤,等吃完这一顿,她还得去水缸里舀两勺水,拔点路边等野菜混个水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