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爷叹了口气,还是默认下了下乡的事:“等过些天,书塾临休的日子,我们再带着孩子,去一趟单家吧。”
想着哭闹的儿子,以及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新任父母官,温老爷咬了咬牙,对一旁的温夫人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
温夫人静默了片刻,想着白日里刚刚叫她过去训话,说她亏待了凛儿的婆婆,心里那口气,出也不是,憋也不是。
算了算了,到时候让底下的人准备一些软垫,再备上一套换洗的衣衫鞋袜,大不了真的脏污了衣裳,换了就是,家里也不缺那点裁剪衣裳的银两。
温家的小霸王还不知道爹娘允了他的要求,正拿着那天上山分到的山果子,得意骄傲的向自己的同伴,炫耀自己的所见所闻呢。
“凛哥儿,凛哥儿,乡下真有那些会排排坐分果果的松鼠儿吗?”
“凛哥儿,凛哥儿,乡下真有那些甜嘴的红果子,还有那些咱们都没吃过的点心吗?”
“凛哥儿,凛哥儿,乡下的孩子真的能下河游水,捉鱼捉虾吗,自己捉上来的,还能比家里的厨子做的好吃?”
这些天,温凛简直成了书塾里的风云人物,每到课间,总会有一群孩子围绕着他,像他打听乡下的事。
“他是吹牛的,乡下哪有什么好东西,我家在乡下还有庄子呢,那片庄子还靠着山,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松鼠给我分果子。”
和温家家世相当的小霸王不服温凛能够得到比他更多的注目,气急败坏之下,跑出来想要戳穿他的谎言。
“就有,就有,你看我这袋子山果,就是小松鼠给我的。”
温凛那可是亲眼见到的,现在被人质疑了,心里哪会好受,当即就拿出自己宝贝似得荷包,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你们要是不信,等临休的时候,我带你们下乡瞧瞧,我祖母可是答应我了,一定会说服我爹爹再带我去单家玩儿的。”
温凛有些心虚,他还不知道爹娘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只是在心里琢磨着,既然夸下了这个海口,就算是为了不在死对头面前丢脸,都一定得把爹娘给哄好了。
“去就去!”温凛的死对头,另一个小霸王压根就不信温凛的鬼话,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而书塾里的其他孩子都对温凛描述的事情起了浓厚的兴趣,当即也决定回家好好和爹娘说说,在临休那一天,去乡下逛逛。
青山书院的学生,除了一部分成绩斐然,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取了童生以上功名的孩子,剩下的全是县城里家境殷实人家的公子少爷,和温凛玩得好的,自然后者居多。
福宝的心思没白花,哄好了温凛这个小少爷,这不,人形种草机自动就帮她吸引了一批潜在的客户。
“去什么去,我和你爹辛辛苦苦磨豆子,点豆腐,不是为了让你去玩乐去的,等到了休息的日子,你给我在家老老实实念书,回来我就让你哥抽查你,要是没把功课背熟,小心我和你爹抽你。”
吕秀菊最近的日子有些烦恼,因为自从分家后,三房就是独立的个体了,家里的田地多数都给了老二,大房并没有分到丁点,因此从分家后,家里的日常所需的蔬果就得自己从集市买了,这么一来,每个月的开支就大了不少。
这对于爱钱如命的吕秀菊而言,无疑是割她的肉。
而且这一次分家,总体来说也不符合吕秀菊的预期,想着倒找给二房的二十两银子,这些日子,吕秀菊是吃不好,喝不好,抓耳挠心的,也不知道这股子郁气,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消散了。
此时她正在院子里清洗她刚从集市上买来的一把青菜,就听到了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叱骂孩子的声音。
“刘妹子,孩子还小呢,可不兴打孩子啊,有什么不多懂事的地方,骂骂就得了。”
吕秀菊最爱凑热闹了,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动静,心情好了不少,她可是知道隔壁人家的两个孩子也在青山书院念书的,那个大儿子,还和她的福宗差不多年纪,自然常常会被附近的邻居放到一块比较。
在吕秀菊看来,自家儿子是顶顶好的,谁都比不上,也因此,她一直都不怎么喜欢隔壁那户人家,现在听到隔壁的刘娘子训儿子,她比三伏天吃西瓜还凉快。
“单嫂子你是不知道,我家这个小畜生不学好,今天回来就闹着我去乡下玩,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好玩的,这不是耽搁学业吗,你说是吧。”
隔着一堵墙,刘娘子也不甘示弱。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吕秀菊的幸灾乐祸,对方不喜欢她,她也不见得喜欢吕秀菊这个嘴碎又刁钻的女人。
对方最忌讳自己乡下出生这件事了,现在刘娘子直接称呼乡下为穷乡僻壤的地方,表达自己的嫌弃之意,实际上,也是给吕秀菊没脸。
果不其然,吕秀菊听到墙另一边的反击,当即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娘,我们书塾里很多学生都会去,听说平柳村可有趣了,那里还有给人送果子的松树,据说很多贵人,都往平柳村跑呢。”
刘家的小儿子执拗的和亲娘讲道理,但是对两个孩子给予了厚望的刘娘子可听不进去。
再然后,吕秀菊就听不到什么响声了,估计对方也是不想被她听墙角,带着孩子回屋教训去了。
吕秀菊撇了撇嘴,回到院子里的水井边上,准备再将青菜过一道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就一直想起刚刚刘家的小崽子说的平柳村,贵人之类的词,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第58章 改变
“爹,我看那些从县城里来的老爷夫人,似乎并不喜欢福宝的样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原本应该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的福宝,忽然抱着她的小枕头,还有小被子出现在了单峻海和苏湘的房间外。
“那些老爷夫人喜欢咱们福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呢。”
单峻海正想和媳妇温存呢,就被宝贝闺女打断了好事,可看到站在门口的闺女面露委屈的表情时,什么埋怨都没有了,心疼的不行。
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小闺女这个错觉,他自认为自己闺女特别讨人喜欢,没瞧见县太爷这趟过来,还特地给他闺女带着整整一扎的糖葫芦,出了多大风头啊。
这些天,他们家院子外总是围着一群孩子,流着口水一副馋嘴的模样。
可惜啊,他们都不够可爱,注定不能像他家乖乖一样,靠自己赢来这些吃食了。
得意劲儿还没过,单峻海就意识到这么招人疼的闺女,再过几年就会比村里其他女孩更招狼的惦记,这么想着,单峻海又不那么开心了。
一时间,不知道闺女是出落的漂亮些好,还是出落的平凡些好了。
“可是我看这些天来家里的一些老爷夫人都嫌弃福宝给他们端的茶水,他们都不喝福宝给倒的茶。”
她心里头清楚,古代和现代在某些事上,有差距,同样的,也有共通点。
即便是现代,那些游客去乡间名宿休息,都对卫生格外重视,更何况是古代这些,从小就金尊玉贵,被下人们伺候着长大的贵人了。
在爷奶爹娘看来,他们或许已经拿出了他们觉得最好的东西招待那些贵客,可是在那些贵客看来,未必如此。
这些日子,她很认真的观察了那些来家里吃饭的贵人,除了极少数几个不介意单家的环境的,更多的在态度上显得有些勉强,要不是因为县太爷这个幌子,恐怕晏家的房门,他们都不乐意踏入吧。
并没有什么被瞧不起了的想法,谁让古代的阶级差距就是那么大呢,而且你让那些贵人心无芥蒂的适应乡下略显脏乱的环境,适应对他们而言过于破旧的家具餐具,未免也太苛刻了些。
更何况,福宝可是有心让家里在重视养殖业的同时发展一下餐饮业,尝试古代版农家乐的,这么一来,用户体验,就显得格外重要。
这一点,直接和奶奶说,未必管用,因为福宝知道,虽然她这个奶奶是村里妇人中少有的聪慧,可是在某些事情的远见上,她还是比不上她这个常年在外游荡,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亲爹。
就好比现在她隐晦提出的这件事,搁奶奶眼里,或许会觉得她之后要说的事铺张浪费,可搁她爹眼里,就该看明白这里的问题,懂得在小钱和大钱中间取舍了。
“还有上次来的温夫人,福宝都把自己的小圆椅让给她坐了,可是她嫌弃福宝脏,拿帕子在椅子上擦了好几下,然后又垫上了一块手绢,然后才坐下。”
福宝说着红了眼:“我每天都洗澡,香香的,一点都不脏。”
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委屈的跟个受气包似的,可把单峻海给心疼坏了。
“咱们福宝最香了,是全天下最香的姑娘。”苏湘没想太多,听到闺女的委屈,都有些怨上了那些城里来的贵人。
福宝说的那张小圆椅,是在她三岁那年,公爹帮孩子打的,用的是山上一棵枯树的树干,打磨光滑,这么多年过去了,椅面有些开裂,乡间尘土多,即便苏湘擦洗的勤,那些难以清洗的裂缝中,难免也多了些污垢。
但总体来说,那还是一把结实干净的椅子,比起家里其他几把有些跛脚,用木片垫过的,看上去有些磕碜的椅子好太多了。
村里人哪家不是这样的,除非是家中儿女成亲,不然谁会去打新的家具,那多费钱啊,再说了,长得再丑,那不也是椅子吗,能坐人不就成了?
这就是村里人的固定思维,换做蒋婆子,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但单峻海就不一样了,在听到了闺女委屈的抱怨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里不妥当的地方。
这些天,单家的收获颇丰,在牲畜棚即将建成前,光是靠迎接招待那些县城里来的贵人,就已经把他们前期投入的本金给赚回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养殖的生意出了问题,现在的单家也不带怕的了,毕竟现在对他们而言,这等于成了无本的买卖,既然没有风险,相对于的,心里的忐忑压力也会减少许多。
因为老两口将来就归他们夫妻养老,因此家里这些天赚了多少银钱,蒋婆子都没有瞒着单峻海这个小儿子,并且赚来的钱,还大方的拿出了一半,让小儿子当做他们小家的私房钱。
单峻海算过了,平均每接待一户城里来的贵客,家里就能有二十两银子的收入,而他们所需要支付的成本,也就只是一些家里种的蔬菜,以及自家养的鸡鸭罢了,这点东西换算成银子,连一两都不用。
前些天,县令又来了趟家里,单峻海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即将再次爆发的人潮了。
在听到闺女说出了自己的小委屈之前,单峻海一直都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中,甚至看着家里的日进斗金,还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想着,要是能将这个生意持续下去,每天接待一户贵客,一个月下来,那就是五六百两的银子,他们家在分价钱,多年来攒下的全部家产,也就这个数罢了。
但现在女儿的委屈打破了他这个幻想,让单峻海意识到了这份生意的不稳定性。
他不傻,自然知道那些城里的贵人来他们家吃饭的目的是什么,左右就是向父母官表忠心,向他们旁敲侧击的打听县令的偏好,至于其他的,家里优质的食材算是一份,别的,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县令的影响力终究有限,城里那些乡绅也不全是傻的,在意识到他们家没利可图的时候,就不会再来了,想要将这份生意做得长久,单峻海就该想想怎么在其他方面,提升自己的竞争力。
想想县城里那些生意红火的饭庄酒馆是什么样的?
首先是里头的摆设,得有档次,还得文雅,显然家里的那些旧桌椅得换换了,不说用什么上好的木料吧,起码得看上去干净整齐,不至于让那些贵人看了,就产生该不该坐,能不能坐的疑虑。
还有就是家里的那些锅碗瓢盆,以往就想着便宜省事,用的都是镇上土窑烧出来的陶碗,挂的釉不齐整,灰乎乎的,洗得再干净,看上去都有些脏,还因为这些陶碗年寿有些久,不少都有了豁口或是裂痕,现在看来,为了招待那些贵客,还得再去县城买几套好些的瓷碗来。
这些都是细节,还有一些大项目的改变。
比如家里的院子,也该重新规划一下,进屋的泥地得压实了,院子里那些蔬果不能再东种一块,西种一块了,不说像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一样种植赏心悦目的花卉,起码得让那菜园子,看上去齐齐整整的吧。
家边上那个被他们买下来修建成牲畜棚的宅子,在山脚下那一块牲畜棚建完后,就得重新修一下了,单峻海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将那个宅子推倒重建,然后和家里现在的院子打通,这么一来,家里的房间还能增加,看上去也会更大更气派。
偶尔遇到什么狂风暴雨的天气,贵人被拦下了,也能有一个歇脚的地方。
“全天下,就没有人会不喜欢咱们福宝的。”
单峻海简直爱死自家小宝贝了,要不是她的这番小委屈,他都没有想过这些事呢。
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戳中了真相的单峻海抱着闺女狂亲,然后急匆匆的,也没来得及跟媳妇详细解释,就火急火燎的跑爹娘的屋子去了。
“甭理你爹,福宝今晚就和娘睡,娘给福宝讲金银斧头的故事。”
苏湘抱起小闺女搂在怀里的小枕头和小被子,然后将莫名其妙就跑出房门的丈夫关在了屋外头。
等单峻海和爹娘通宵长谈回屋,等到的就是拴上门栓的房门。
委屈巴巴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单峻海看看月色,也不舍得吵醒估计已经睡着的媳妇和闺女,带着一腔激情,去儿子的房间暂睡一宿。
“山生哥哥。”
如单福宝期望的,在单峻海的劝说下,家里拿出了一笔银钱,用于家里头家具摆设的替换。
因为村里的木匠手艺寻常,因此单峻海特地托严坤从镇上定了一批家具,今天严坤来乡下,顺带着把其中一部分已经赶制完成的家具送过来,已经快一个月没来单家的严山生,也跟着一同过来了。
“福宝妹妹。”
严山生把手里的小珠花攥的紧紧的,也不知道妹妹会不会喜欢他给她带的礼物。
往日听惯了的称呼,不知道为什么,单峻海陡然间有些牙酸,警惕地盯上了跟着严坤过来的严家小子。
第59章 不熟
“这些东西打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啊,有那钱,给福德攒着娶媳妇,给福宝攒嫁妆不好吗?”蒋婆子看着严坤帮忙搬到堂屋里的新木椅,忍不住边咋舌,边抱怨。